測試廣告1顏林已經並不叫顏林,早已經沒有人記得他真正的姓名。詞字閣http://m.cizige.com
若是可以的話,他寧願那日清晨未去西林巷,趕早去買那肉饢,如此他便可以不趁那個英雄,救下被刺客圍攻的官家。
那是國君,有的是前仆後繼的人,衝上前來相救。
那樣,他便能夠順順利利的去考武舉,然後去邊關,做大陳國的將軍。他一定要用八抬大轎,讓女郎中穿上鳳冠霞帔,十里紅妝的嫁進將軍府。
女郎中也不叫女郎中,也沒有人,記得她原本的名字。
可是顏林記得,女郎中說,她的本命叫做阮安,雖然他也不知曉,阮安這個名字,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世間,並沒有什麼如果。
那天清晨格外的冷,起了大霧。東京城是座不夜城,鮮少有人會起得這般早。尤其那日乃是休沐,君王不朝,連坐著轎子趕著早朝的官爺,都少了許多。
顏林宿命般的走進了小巷,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小攤上的兩人……他初來乍到,並不識得什麼厲害的大人物,可卻意外的,遇到了眼熟之人。
其中那個穿著樸素青色長衫,正在玩著三枚銅錢的長者,他有幸見過,就在他住的那個客棧的巷子口,擺著一個無人問津的棋局。
他以為這是兩個算命的人,卻沒有想到,這是要命的人。
那兩個人,便是陳北同先帝。
……
等從巷子口出來的時候,他的腰間,已經多出了一片黑色的翎羽。一切快得簡直不可思議,直到現在,他還能夠回憶起當時激盪的心情。
那種感覺,仿佛在科考之前,官家突然欽點了他中狀元;又仿佛是,掉下了懸崖,遇到了一個白鬍子老頭正在升天,一不小心,就著他的東風得了大道。
士為知己者死。
替官家去尋找足夠多的軍餉,招募厲害的人,秘密的組建一支軍隊,等到時機成熟,便讓他去打北齊,收復燕雲十六州……
這餅不光大,它的肉還多,讓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抗拒。
……
顏林頭一回遇見阮安,是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山上。這山絲毫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便被人毫無誠意的喚作了青山。
阮安明面上是青山上的女大王,也是陳北的同門。她出身玄門,沒有人知曉她之前來自哪裡,也沒有人知曉她父母是誰。左右他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繼承了父輩家業的女土匪了。
官家安排他二人,假意成親。然後領著黑羽衛四處的尋寶。
顏林到現在都還記得,第一眼瞧見阮安。
她正拿著一排長針,對著一塊羊肉,扎來扎去的。
他問她,「你在做什麼?」
阮安說,「我,我扒了它的皮,做了羊皮卷。深感愧疚,思來想去,我也只有一招針灸之術,能夠拿得出手。有活血化瘀的功效……就當是我賠罪了。」
顏林被噎得久久不能言語。
羊不是死了麼?還需要針灸?活血化瘀能讓人家的皮長回來,活過來?
簡直是瘋了。
阮安並沒有理會他,將針收了回來,嚷嚷道,「桂花姨,這羊肉的血水已經放乾淨了,快拿去烹了吧。我都餓了。」
……顏林為自己的幼稚,深表後悔。
難怪他出山的時候,父親說,他一出門,便會被人騙。
……
他也的確是被人騙了。
顏林後來經常這樣想。
一日又一日,盜完了一座墓,又是一座墓。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遠不及他的人,都升官進爵,被人尊稱為一句將軍。可這不是最難過的時候,最難過的是,身邊的兄弟們問
「統領,我們什麼時候能夠上戰場呢?」
「統領,我們還在做這掘人祖墳的事多久呢?」
「統領,我家中表妹,已經在議親了。我走的時候,說好了,只去兩年,便回家鄉娶她的。統領,你說我還趕得上嗎?」
他一開始說,快了快了。
可說到最後了,也忍不住問上一句,快了是多久呢?
老人歷經千帆,方才能夠安穩下來,隱匿於鬧市之中;可他初上東京的時候,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郎罷了……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快了快了……
大青山春日的布穀鳥,唱的都不是布穀,布穀,而是,快了,快了!
他還記得,那一年,阮安有了身孕。
他躺在山寨的塔樓上,站在這裡,能夠瞭望到很遠的地方,如果有敵人來襲,斥候能夠第一時間發現。
可青山不是戰場,這裡永遠都沒有讓他們看得上眼的敵人,更加不會有什麼烽火狼煙。
「皮嶺,你會埋怨官家嗎?你同我們這些粗人不一樣,你中了進士,有大好的前程,日後指不定要封侯拜相。我聽說過你,東京城的小娘子,誇你貌若潘安。」
皮嶺穿著書生的袍子,搖著手中的鵝毛扇,他最仰慕的人,乃是諸葛孔明。
「潘安的臉上,怎麼會有刺青,又怎麼會有傷疤呢?我如今,不過是山匪皮嶺罷了。」
顏林搖了搖頭,他吐掉了口中的草根。
他也是出身大戶人家,鐘鳴鼎食之家,以前便是女婢做了點心,他都要挑三揀四,不是嫌棄太甜,便是太膩。最愛穿的便是白色的袍子,現在白色的袍子太髒,他已經從來不穿了。
「咱們一道兒鑽了那麼多年山洞,你同我說話,還遮遮掩掩的。你明明沒有犯錯,卻因為官家要你來這裡做軍師,教大家排兵布陣之術,便讓你落了個罪名。」
「大陳朝,武將哪裡比得過文官的一根小指頭。你就沒有後悔的時候麼?」
皮嶺朝著北地看了過去,手中的鵝毛扇停了許久,方才接了話。
「若是能收回十六州,我死而無憾。」
顏林將枕在頭下的雙手抽了出來,遮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最近我時常後悔。以前在族中,我嫂嫂有孕。阿娘派了十六個婆子在她身邊伺候,日日那山珍海味,宛若流水一般送進去。」
「我想建功立業,為此吃點苦頭,雖然偶爾怨憤,卻也只是嘴上抱怨幾句。可是我娘子她有了身孕……還要刀口舔血,以命相搏。」
「雖然我知曉,她不在乎。可我這心中憋著一團火。」
顏林說著,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皮嶺,這麼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官家遲遲下不了決心,我們能等,可我們的親人不能等。」
「你阿娘還等著你平安回去。阿曹的表妹……阿曹的表妹已經嫁人了。而我……坐以待斃,不是我的性格。我想要去干一票大的,你願意同我一起去麼?」
皮嶺眼睛微微一亮,搖了搖扇子,「去幹什麼?」
顏林朝著北方看了過去,「我要去偷齊國的布防圖,有了布防圖,那便是天賜良機。那些整日瞻前顧後的文官,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只要開打,官家便會為咱們正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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