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長階染血, 屍骨如山。伏魔府 www.fumofu.com這場屠殺持續了一整個夜晚,天光破曉之時,一身銀甲的少女正微微仰頭, 沐浴在澄澈的天光之中。
高居上座的少年皇帝看著眼前殘酷的一幕, 眼中卻掠過一抹驚艷之色。
少女面色冰白如雪, 清晨的朝陽為她過於冷冽的容色鍍上了一層柔暖的金邊。
她如同開在向陽時分的花,腳下遍地殘骸, 鮮血卻無損她半分的美麗,反而因為這滿地的艷色, 為冰雪般的少女增添了幾分活人該有的溫度。
生的燦爛與死的酷烈同時匯聚在一人的身邊,看見她,就仿佛看見長夜與白晝交匯時天邊那抹稀薄的輝光。
當她踏著滿地屍骨朝少年皇帝走來之時, 天光與她一同前行, 就仿佛她是黎明的化身一般。
「要是手頭有紙筆, 我就能把這一幕畫下來了。」少年皇帝一手托腮, 遺憾地嘆息道,「但他們連紙筆都不給我碰。」
因為害怕傀儡皇帝對外傳遞消息或者暗中培養勢力, 便打著「不能讓陛下不務正業」的緣由,剝奪了皇帝觸碰文房四寶的權利。
「你殺了這麼多人,以後還怎麼當皇帝呢?」周道隱坐直了身體, 仰頭看著已經走到龍椅旁的她,「那群整天只會紙上談兵的文人會對你口誅筆伐,他們持筆如刀, 能把你塑造成殘暴不仁的吃人惡鬼。你繼位不正, 給他們遞了把柄,文人寫幾段故事便能讓百姓懼你如虎,令你在神州大陸上舉步維艱。」
「不必。」站著的少女垂眸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慢吞吞地用布帶將滴血的鏽劍纏起,背至身後,「我無意九五之尊之位。」
周道隱聽見這話只覺得有些意外,他新奇道:「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打算變成第二個『他』嗎?」
少年皇帝指著地上屍骨未寒的內閣首輔,心想,如果是眼前的少女,那哪怕依舊是傀儡皇帝,這片江山大概也會比以前更好。
「不。」然而,少女再一次否定了他,「我說了,我只是來清君側。」
少女話音剛落,隨同她一起前來的兩位武官便深深地垂下了頭顱,面上似有不甘,周道隱餘光瞥見,忍不住搖頭失笑。
「但你手底下的人不這麼想。」周道隱看著她,也斂去了傀儡皇帝該有的輕佻之色,認真而又誠懇地道,「即便被困深宮,不得外出,但我對徒水的名號也略有耳聞。南安王治下的徒水軍有活人之術,如今天下大旱,徒水卻賜予百姓能夠在旱地上存活下來的優質良種,還願意將種植之法傾囊相授。」
少年皇帝掰著手指,一一細數南安王與徒水軍的功績:分田於民,驅除韃靼,救百姓於水火,匡正天下法度。可以說,沒有徒水軍,周衛早該滅亡了。
「周衛施行分封制,徒水打下來的城市最終都施行了徒水的律法,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恢復了秩序,人人都說將軍治國有道,不是嗎?」
周道隱看著少女平靜無波的面容,眼角的餘光掃向她身後將士們與有榮焉的鮮活面孔:「將軍即便無意於此,但也要為追隨您的人做打算,不是嗎?」
周道隱這話明顯戳中了將士們的小心思,但不知為何,他們卻紛紛露出憤慨之色,不顧周道隱帝皇的身份,瞪著他,卻又不敢出聲。
游雲散仙看著眼前這一幕,在心中暗暗贊道,不知道南安王是如何治下的,但如此令行禁止、軍紀嚴明的隊伍,背後一定有嚴苛公正的制度。
「前程自己掙。」聽著少年皇帝煽動人心的話語,南安王卻依舊神色淡漠,無動於衷,「我連自己都渡不了,救不了所有人。」
周道隱微微一怔,他這才想起,眼前的南安王本來已經是超脫輪迴之苦的世外之人,是因為看不過這人間的苦難,才自毀仙途,重新回到凡塵。
如此,周道隱倒是明白,為何那些將士剛才會露出那樣憤怒的神色。南安王一定備受他們的愛戴,而他們也知道,自己身為凡人的功利心完全是在拖累她。
她本可以離世而去,衣袂不染纖塵。凡塵苦難無盡,但又與青雲之上的人有何關係呢?
皇位雖然很好,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當皇帝的。
周道隱一手托腮,呆愣了許久,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頭道:「那你想要做什麼呢?」
南安王沉默,搖了搖頭。或許連她自己都對前路感到了茫然,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這大概是從古至今最古怪的一對君臣。
君弱臣強,本是大患,但皇帝不想當皇帝,臣子不想謀權利,貌合神離的一對君臣,卻又被天下捆縛在高位之上,寸步難移。
游雲散仙靜默地看著,他是周道隱,卻又不是周道隱。但親眼看到曾經的一切,他的內心並不是毫無觸動的。
「南安王就是氣運之子?」游雲散仙沒費多大功夫便得出了這個結論,他相信劍尊閣下不會大費周章讓他去挖掘無關要緊的往事。
「劍尊閣下希望我們做什麼?」這是游雲散仙唯一想不明白的事。
都說枉死的靈魂需要超度,棺材旁邊總要有人哭,氣運之子遭受了本不該遭遇的悲苦,劍尊是否希望有人能為她平息怨怒?
游雲散仙看著南安王把持京都朝政,處理天下瑣事,她到底是修士之身,哪怕伏案勞形數日,面上依舊不見疲憊之色。
追隨她的人里匯聚了天下各地的奇人異士,其中不乏有真才實學、德智兼備的文人大儒,他們受南安王的邀請,開始給向明帝授課。
也是直到這一步,周道隱才意識到南安王是真的沒想過要稱帝,也不打算放棄自己。她大概是打著整合好天下,再一起把包袱丟給自己的算計。
看出這一點的向明帝從御書房中沖了出來,不顧衛兵的阻攔撞開了偏殿的書房——為了盡「臣子本分」,南安王沒有占據主殿,而是暫居於偏僻的下人隔間。
南安王不是皇帝的妃子,為了避嫌從不踏入後宮,所以一直居住在前殿。但前殿畢竟不是用來寢居的地方,自然沒有富麗堂皇的寢室。
那隔間是用來給伺候皇帝的宮女太監稍作歇息或者守夜的地方,光照不好,又潮濕陰冷,怎麼想都不該是南安王這種人該待的地方。
沒錯,不該是南安王這種人該待的地方。
「我第一眼見她,便知何為『雲上人』。」終於能觸碰筆墨紙硯的周道隱在自己的畫上題字,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不知如何形容那種觸動。
明明周道隱才是九五之尊,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但在看見南安王時,他依舊會生出幾分自慚形穢的情怯。
周道隱不擅經國治世,唯有一手丹青,畫皮畫骨,已有入道之相。
那一年,周道隱依舊居於深宮,大儒講的為君之道他聽不進去,唯一的喜好便是畫畫,畫山畫景,花了上百幅南安王揮斥八極、伏案勞形。
也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周衛的根子已經爛了,在百姓的心中,這個皇朝早已腐朽,無藥可救。」周道隱不知道南安王為何還不死心。
「即便你力挽狂瀾,百姓期盼的也是你能即位,而不是我。」周道隱勸她,「你知道嗎?百姓們現在不是期盼你能即位,而是怕,怕你不肯即位。」
忠君愛國本是一種人人吹捧的良好品性,但現在,哪怕是最迂腐古板的文人也說不出讓南安王繼續忠君愛國的言論,誰都怕自己一時妄語,最終成為千古罪人。
神州大陸似乎病了,疾疫、乾旱、地龍翻滾、山崩海嘯等災難接連而至,莫說平民百姓,就連一些鄉紳富豪都沒有了活路,險些在亂世中餓死。
雖然那些文人儒士都把自身操守看得比生死還要重要,但是眼下飯都吃不飽,江山根本就是一處傾注了血淚的墳場,誰還有心情內訌呢?
周衛氣數已盡,南安王是嶺南諸侯的嫡系血脈,由她來執掌天下,名正言順,從望所歸矣。
「周衛如今內憂外患,而內亂的起因,是諸侯勢大,世家干政。」南安王從不找藉口敷衍向明帝,一旦向明帝詢問,她就會將朝政掰碎了,一一說給他聽。
「我當然可以繼位執掌天下大權,但陛下莫要忘了,我也是諸侯,我也是世家。」南安王剖析起局勢,神情冷漠,看上去更像是廟裡的神佛。
「我登上帝位,哪怕不依靠殺人這等鐵血手腕,也依舊代表著皇權與世家的爭鬥由世家勝出,這便等同於告訴天下豪強,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雖然那些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京都世家被南安王殺得十不存一,但她打出的旗號是「清君側」,這樣一來,徒水軍所為便是忠君之舉,而不是謀反。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難道不對嗎?」周道隱搖頭失笑。
「很對,但時機不對。」南安王站在勘天塔的最高處,遠眺這片蒼涼荒蕪的黃土,「爭權奪利是天下大定之後才該思考的事,而現在,四極廢九州裂,何以稱王?」
周道隱張了張嘴,他想說明君濟世可以穩定民心,有她坐鎮山河也可震懾蠻夷宵小,但他想了半天,依舊沒能把話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那些世人爭權奪利的行為,在南安王看來都不重要。
南安王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皇權換代、朝堂更迭。
「都說只有衣食無憂之人才知何為『尊嚴』,亂世中人,流離失所,便如那沒有歸途的孤鬼。」
南安王看著暗沉的天幕,語氣沉沉道:「這世道不允許人們抬頭挺胸,活出一個人樣。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所有人都能挺直脊樑。
「我只是想試試看,以凡人之軀立於此世,能否渡自己航登彼岸?」
「我不是高高在上、承載眾生願望的王,我和你們一樣,不過是這蒙昧世道中尋求一線生機的螻蟻罷了。
「救世人,便也是在救我自己。因為我心有不甘。
「我想要看見螻蟻般的生命衝破這蒙昧的世道,我希望最貧苦的百姓也能相信一個道理——」
「這大道仍有青天。」
「僅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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