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歲月,叢林裡沒有可以計時的道具,江言每日只能按照日升月落算著時間。
天一冷,日照的時長越來越短,天色時常灰濛濛,便也只能順著養成的自然生物鐘,身體告訴他該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江言在山洞裡待的時間愈發久,白日只能趁風最小或者停止颳風的時外出,其餘的都時候都在洞內烤火,做些手工細活兒。
這天,他在石壁上用燧石刻出第五個正字的第一筆畫,記錄著又是新的一天。
石壁上的已經寫完的正字並不代表他來到叢林的日子,而是從他決定安心生活後開始算起的。
畢竟最初來到異世時,他為了生存時常擔心受怕,哪裡有心情計日,在生存受到危機時,時時刻刻都顯得漫長無比。
可如今不同了,來到異世約莫已有兩個多月,他不僅活了下來,而且能活至少一段時間。
畢竟撒特德看起來很厲害,對方並不想真的吃掉他。
思緒游離間,腰上熟悉的纏繞感已經讓江言習慣了,他拍了拍那條蛇尾,好聲好氣地商量:「松一點。」
撒特德裹著自己的力度便輕微放開,至少不會勒得他透不過氣。
撒特德用蛇尾把江言從石壁旁邊卷到身前,雙手捧起他的腰,問:「那是什麼。」
江言每日睡醒都要在石壁上刻出一道痕跡,看起來像符文,卻跟撒特德從前見過的符文都不同。
小人兒的一切都很獨特,撒特德從沒接觸過這些奇怪的東西。
江言答:「這叫漢字,我寫的字讀作正,一個筆畫就代表來到叢林之後的每一天。」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除了撒特德,還有沒有其他擁有自主意識的人類或者野獸,目前看來,只有撒特德。
***
撒特德除了在某方面特別固執,似乎把他當成交/配的伴侶那樣,別的時候倒挺好的,話不多,會給他獵回食物和獸皮,給他帶藥,凡事江言只要軟下臉色,撒特德幾乎都會答應他的請求。
所以除了抗拒撒特德對他做的那件事,在別的時候,江言願意把對方當做朋友看,無論做什麼都想著替對方也準備一份。
此時此刻,江言蹲在地上用溫水清潔牙齒,撒特德對此疑惑,卻沒問過。
往日江言沒解釋,但這會兒他忽然有了分享的念頭。
他張嘴露齒,解釋道:「這是我們的牙齒,倘若不按時清潔,就會容易累積污垢,對牙齒造成無法逆轉的損害。」
他甚至建議:「撒特德,你也過來試試吧。」
江言遞給撒特德另外一把備用牙刷,笑眯眯道:「試試?」
最初他為了保持口腔清潔,用最簡單的樹枝代替牙刷,後來把兩頭豬處理完後,把豬毛都留下了。
豬毛又細又硬,稍微加工,可以做成簡易樣式的牙刷和梳子。
他用豬毛和木枝組合,把幾蔟豬毛綁在樹枝上,做成兩把牙刷。
叢林裡生長的野獸龐大健碩,毛髮也堅硬,所以處理下來的豬毛哪怕挑出最柔軟的部分,刷在口腔里也帶著幾分輕微的疼痛。
江言把需要注意的細節認真告訴撒特德,隨即露出牙齒輕輕刷了幾下,繼續叮囑。
「你力氣重,刷牙的時候注意把力道放到最輕,否則很容易牙齦出血,時間一長對牙齒容易造成損傷,輕一點,明白麼?」
撒特德注意力全在江言露出的舌尖上,粉粉軟軟的一小截,便忍不住多看兩眼。
江言心思細膩,忙扭過頭,悶聲問:「撒特德,你在看什麼?」
撒特德把牙刷塞進嘴裡,按照江言做的動作推動毛刷。
他微蹙眉宇,顯然不適應這種陌生的感覺。
江言制止:「忍一忍,等適應以後就習慣了,至少刷夠三分鐘,我們計算不了準確的時間,就每個部位刷五十下。」
他悶了一口溫水,含糊道:「像前牙,後槽牙,舌頭,都要清潔。」
帶撒特德學完刷牙,江言又把目光轉向對方那一頭黑鍛似的頭髮。
他自己的頭髮也稍微長長了,有點自然軟,軟軟地垂在兩鬢,用新製作的梳子很容易打理,像撒特德這樣的頭髮,他挺好奇的。
於是問:「撒特德,我可以摸一下你的頭髮麼?」
撒特德看著雙目充滿好奇的小人兒,把他抱上手臂坐穩。
被托高的江言不得不摟住撒特德的脖子,心有餘悸地開口:「下次你還是提前說一聲吧,一下子抱那麼高得給我有個心理準備。」
撒特德「嗯」一聲。
從男人幽幽淺淺的眼神里,江言似乎領會到了對方允許他摸頭髮的意思。
於是他掏出懷裡的梳子,握起撒特德的一縷頭髮,滑滑涼涼的,像摸著舒服的緞子,用梳子梳過去,異常柔順。
江言感慨:「你的頭髮為什麼長得那麼好?」
撒德特圈緊臂膀里的腰肢,江言只過了把手癮,很快就叫對方放開自己。
再怎麼說是個男性,坐在撒特德的手臂上被對方抱著腰,讓他感到羞恥。
撒特德沒鬆手,江言便又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把我放下去,撒特德。」
他被放回地上,把洗漱用具都收拾起來。
***
簡單吃過早飯,江言繼續處理野鹿身上剩下的東西。
約莫過了午後,又飄起了一場雪,形狀似鵝毛,順著風捲入洞口掀開的獸皮里。
江言把獸皮放下,搓搓手,往火堆旁邊走。
「真冷啊。」他坐在床上把鞋子脫下,用熱水泡了會兒腳,塞進獸褥中。
這雙鞋是穿越過來時穿的那一雙,磨損程度已經很大了,既不經穿,又沒有保暖的功能。
他從身下墊的獸褥里割出兩塊,打算先做一雙保暖的棉鞋,不講究精細程度,能裹住腳和腳踝就夠了,先應付著穿,至少在山洞裡行走還算方便。
耳根襲來一陣微涼,江言僵住,很快偏過側頸,感受著撒特德的舔.舐。
他啞聲道:「舔一舔就可以了,其他的別做好麼。」
覺察壓在腰身的手掌想把他按回床上,江言忙把製作的棉鞋擋在面前。
「我還在忙,」他軟下聲音,「撒特德,求你了。」
撒特德的舌尖反覆沿著他的臉和頸肉輾轉,見江言眉眼之間可憐弱小的樣子,僅是抱緊他狠狠地壓,過了片刻,才陰沉著臉直起腰杆,收回鱗片中間的東西。
江言再次躲過一劫。
他不去看撒特德的神情,更不看對方身上的反應。
等撒特德離開,江言這才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亂的衣物,把該擦的地方都擦拭一遍。
*****
就這麼平淡又單調地在山洞裡重複著每一天的生活,江言既把撒特德當成能說話的朋友,又要嚴防死守,用示弱的態度抵抗對方。
和撒特德的相處模式是有些奇妙的,但他已經適應並且習慣了。
本以為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季,豈料江言的想法過於簡單。
***
迎來了很大的風雪日,外面結了冰。
冰川綿延數丈,望不見盡頭。而洞裡的獸褥和火源已經不能支撐他度過極寒的低溫。
這天撒特德總不見江言睡醒,晃了晃他的肩膀,才摸到小人兒的手跟腳一片冰涼。
他拉起獸褥把江言捂得密不透風,薄唇輕動,第一次叫了對方的名字。
「言。」
江言被撒特德連人帶被的緊緊抱在懷裡,聽到耳邊低沉的喚聲,緩慢而費力睜開眼睫。
「撒特德」
他覺得肺腑都是冷的,「好冷啊」
撒特德摸著青年柔軟冰涼的臉頰,臉色低沉。
他抱緊人坐了片刻,往火堆里添了幾/把柴,扭頭盯著裹在獸褥里毫無知覺的江言,人身蛇尾的男人消失在灰茫茫的鵝毛大雪下。
**
直到快要入夜,江言被撒特德手勁晃醒。
撒特德給他餵了半碗熱水,江言嗆得咳嗽幾聲。
撒特德低聲道:「看。」
江言轉移視線,看見撒特德又帶回來好幾張剛剝下來的獸皮還有藥草。
撒特德知道江言怕冷,還容易生病,遵循本能,只能這麼做,好像這樣做,就能讓江言好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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