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羅勒也還是沒能撐住一直表現淡定,因為朱瑾在下一秒又拿了另一邊家屬手裡的包,毫不猶豫扔向了連慧兒的助理。
「!!!」連慧兒助理怎麼也想不到會天降橫禍,被包砸了後,死命睜圓小小的眼就那麼傻愣愣站著。
「噗…」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噴笑了,這一聲笑讓從小到大都沒丟過那麼大臉的連慧兒徹底失去了理智,一聲大叫後再一聲大叫直接向朱瑾撲了過來,「朱槿,你找死!」
反應過來後憤怒的還有她的助理,跟一頭小牛似的也沖了上來。
朱瑾在丟完包後已經靈巧退到一邊的,連慧兒、助理一頭撞上了一直在人群中高度戒備的女王護衛手裡,護衛控制住她們都不帶玩的,還能『溫溫柔柔』的完全控制住。
在女王身邊出現混亂是護衛必須禁止的,更何況她們攻擊的對象的還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前公主,雖然朱瑾改了名沒了公主身份,在護衛的觀念和條件反射里還是女王第一重要,公主第二重要。連慧兒雖然姓連,在女王的安全面前卻什麼都不是,護衛平時對她客客氣氣,可在這關鍵時刻卻毫不手軟。
「朱瑾,你給我過來!」連慧兒被氣得眼都紅了,被朱瑾打了一巴掌的五指印清清楚楚印在臉上,配合著凌亂的頭髮,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被攝像師完整記錄了下來。
因為這一失控,為了挽回她知性幹練形象,連慧兒後來努力了好多年。
朱瑾好暇以整看著連慧兒和助理,咳了一聲整了整嗓子,閒步走上前氣沉丹田義正言辭沉聲向連慧兒和助理喝道,「誰敢上前!我告你們哦!」
最後的『哦』字配合整句話,由朱瑾用義正言辭的語氣說出來,帶出說不出的詭異感,就如同眼下的情形。
「瘋了!」這是連慧兒的第一感覺,掙扎著不停歇的還想撲上去,卻被護衛攔著毫無辦法。力氣更大還不斷發出吼聲的助理比連慧兒更慘,直接被護衛完全制住,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鬆手吧。」朱瑾向制住連慧兒護衛點點頭,護衛聽了朱瑾的話毫不猶豫的鬆了手,連慧兒眼睛猛地睜圓揚起手就要打下去,朱槿仰頭看著她的手諷刺一笑,直直看著連慧兒,「我現在是病人,是病人家屬!你敢嗎?」
連慧兒看著朱瑾的眼睛,聽著朱瑾的話,那已經狠狠的用盡她所有力氣重重落下的巴掌在最後一秒險險停住,連慧兒看著眼都不眨的朱瑾,看著她的眼睛那手再打不下去。
病人、病人家屬已成為所有人腦海里反射性不能動的甚至是碰一下都不能的存在,於記者,這個反射弧更大,他們太知道真的只是被『碰』了一下的病人、病人家屬多可怕,可怕到能讓完全失控的連慧兒清醒過來。
朱瑾看著連慧兒,眼裡的玩味讓連慧兒除了呼呼喘氣說不出任何話。
沒有人說得出話,在場所有的人在這一刻突然都說不出話來,原本生活中習以為常的東西在這一刻突然感覺那麼詭異彆扭。
朱瑾那完全顛覆常理完全無理取鬧讓他們噴笑的一切,最後卻突然發現,就那麼真實存在現實中,且被他們理所當然接受著認同著。
誰也沒注意到,一直在媒體和所有人眼中處於弱勢的病人、病人家屬,已經成長得如此畸形強大。
老徐突然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朱瑾在這時候突然看了他一眼,就在他緊繃神經想開口說點什麼時,朱瑾又漫不經心移開了視線,看著連慧兒開了口,語氣不急不緩,絲毫看不出她之前的異常,仿佛那些不正常只是一場夢,「作為醫生拒絕病人,毋庸置疑是錯的,我自己知道我是錯的,是違背了醫生的職業道德,可我卻必須這樣做!」她要遵循父親定下的朱家看病的規矩,即便萬劫不復,「因為我要保護我身邊的人。」
「我從來不怕被打,作為醫生這一點準備是必須的,這一點我在最初測試第一次接觸病人被打時就說過。可是醫生不是神仙,誰又能保證治好每一個病人,誰又能保證每一個病人、病人家屬都能做到不傷及無辜?傷心、憤怒之下是沒有理智的。連慧兒,如果剛才我拿的不是抱枕,而是什麼致命武器,如果她——」朱槿一指那個工作人員,「是你的至親之人,你又如何自處?」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都是不管病人、家屬怎麼過分,那都是情急之下,是太著急做出的反應,最多說兩句過分了就得到了諒解,因為他們是病人是病人家屬,是,事實、情感確實如此。可如果你傷害的是真心實意努力治療的醫生呢?當每一個人都在感慨病人、病人家屬的不易時,誰又在乎過那些盡心盡力戰戰兢兢治療最後卻從醫生變成病人的感受,誰又在乎過那些醫生家屬的心情?」
朱瑾說著說著原本還平靜的聲音突然滿是壓抑,無論怎麼控制也無法控制心中洶湧的壓抑憤怒。她原本想五分鐘之內即便引起所有人的反感也迅速解決這個問題,可直到此刻才發現她做不到。
從小她看了太多父親被人感恩戴德的樣子,卻也看到太多父親被人打被人拖著被人逼得差一點萬劫不復的樣子,甚至母親也由此失去,讓父親愧疚自責了一輩子。
不論重活多少世,不論活了幾個百年,這些都會一直跟隨她,淡不了忘不了。
朱瑾一直沉靜的雙眼突然發直,閃著幽暗的光,仿佛是淚,卻一直到最後都未曾落下。
朱瑾就那麼直直看著連慧兒,機械說出了讓人心驚膽顫的話,「根據最新資料統計,公元3700年整個水藍星醫療事故一共有1892起,其中造成死亡的是102起,其中涉及的醫生無一不被懲罰或者接受法律制裁。」朱瑾嘴角緩緩往上勾,「這些統計信息數據是連記者你報道的,你最清楚,可你知道一年裡有多少醫生、醫生家屬被病人襲擊,有多少醫生、醫生家屬被打傷甚至致死,讓醫生家破人亡嗎?」
連慧兒瞳孔猛地一縮,直覺想阻止朱瑾,可她更清楚知道阻止不了。
赫連藍雙眼忍不住微眯,多年養成的不動聲色有些破功,滿是複雜,而蘇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溫潤,眼神銳利看著朱瑾,仿佛一把被封塵已久卻要再次啟封的劍。
他人生中的黃金階段已然過去,那一次無意間聽到赫連藍的話後,他就一直在恍惚,直到這一刻,直到朱瑾承認任何醫生不敢承認的拒診事實的這一刻。這樣的朱瑾,讓他慚愧,愧為父親。
蘇木目光所到之處,里里外外都是安靜的沉思著聽著朱瑾說話的人,慚愧的下一刻,蘇木突然想笑。這樣的朱瑾,更讓他驕傲,驕傲他有這樣的女兒。
在所有人屏息以待的安靜中,朱瑾張口又機械說出了一串數據,「據不完全統計,公元3700年整個水藍星共有3382個醫生被病人、病人家屬襲擊,其中造成醫生死亡的是220起,其中涉及襲擊醫生的有1132人因為重傷醫生或者導致醫生死亡受到法律制裁。」
「根據最新統計,公元3700年整個水藍星共有122個醫生家屬受到病人、病人家屬報復,造成死亡56起,其中涉及襲擊醫生家屬的有89人因為重傷醫生家屬或者導致醫生家屬死亡受到法律制裁。」
一長串的數據從朱瑾嘴裡流暢說出,仿佛合格的不可以有任何情緒的新聞播音員,客觀又機械,無比熟悉,可在場的人卻只覺壓抑。
無處發泄的壓抑,壓得人喘不過氣。
能言善辯的名記連慧兒說不出任何話語,朱瑾承認拒診了,可說出她的理由之前是一串數據,讓她讓所有人心驚的數據,這一份數據之後,誰再說大道理再指責朱瑾,都是一個笑話。
連慧兒沒說話,現場就陷入了沉默,連能說話了的連慧兒助理也徹底失去了言語。
這是失控的一天,朱瑾一直發直的眼在沉默中緩緩闔上,咬緊牙關將腦海里父親的音容笑貌趕出腦海。
她會一直謹記朱家看病的規矩。
由朱瑾造成的沉默被朱瑾自己打破,朱瑾睜開眼睛,緩和了神情,開口解釋,「我原本並不大在意大家所說所評論,因為大家說我固執自私也好,說我醫德不好也罷,我這輩子興許也就是這個樣子。我原本不想說這些話讓大家聽了不舒服的,只是好像大家都希望我能說點什麼,我這一說…情緒有些失控,對不起。」
朱瑾深吸一口氣,「對於拒診的事,怎麼說呢,我做醫生該做的,這點這輩子也不會變,只不過這事我也不會妥協,除非我不在做醫生。至於拒診的原因,目前有三個,一是我沒有醫術醫治,二是病人不信任我,我順水推舟,三是我不想醫治,這就是我對這件事的所有解釋。」
現在法律對醫生約束很多,相對的給了病人、病人家屬很多保護,對此朱瑾是沒有任何異議的。只不過,如果因此讓一些病人、病人家屬有了一個不合心意就動手的習慣,她就不喜歡了。
如果這個時代的法律也保護不了她,她會選擇自己保護自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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