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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瓦數的聚光燈從音樂廳的頂部照射下來,將這一塊小小的圓形舞台照亮。清俊挺拔的青年手中拿著一把淺黃色的雲杉木小提琴,一步步地向舞台走來,那小提琴是仿製的斯式琴的樣式,擁有著最圓潤流暢的線條,放在任何一個琴行里都絕對讓人非常驚艷。
而她的主人,也讓在場的聽眾們忍不住地多看了幾眼。
青年的相貌十分俊秀,即使算不上他們此生見過最出色的,但是就算是放在美人如雲的娛樂圈都絕對不差。
場上不少人其實早已認識戚暮了,尤其是哪些雜誌報刊的主編們,他們過去這兩個月來經常會報道一些關於b市交響樂團的新聞,時不時地就會報道出關於這個青年的消息。
《音樂殿堂》的主編王征想了想,似乎他上一次看到手下人寫關於這個青年的新聞,好像是……他成為了b市交響樂團的助理首席?!
沒錯,僅僅不過二十的年齡,這個青年已經是b市交響樂團的助理首席!
戚暮走得十分優雅,他走得看似慢,事實上挺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舞台中央。這樣的小型音樂會是不需要主持人介紹的,一般而言演奏者也不會多說什麼話,只需要進行演奏便可。
戚暮微微彎腰、禮貌地鞠了一躬,他抬起身子放眼四周看了一圈觀眾席。就在他打算抬起琴弓開始演奏時,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竄入了他的視線,讓戚暮倏地愣住。
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此刻也正盯著他。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戚暮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在上個月樂團最後一次巡演的時候,這雙眼睛的主人就坐在第三排左側的位置,他一個抬頭,正好與對方相視。
那個時候戚暮下意識地便認為對方並不是在看自己,而今天……
肯定是在看他了。
獨自一人站在台上的戚暮忽然覺得一陣好笑,忍不住地勾了唇。下一刻,他再也沒有多想地便抬起手中的琴弓,輕輕放在了弓弦上後,左手中指向琴弦上一按,頓時,悠揚委婉的琴聲便從那琴孔中傳了出來。
那聲音宛若春日裡最和煦的暖風,帶著小提琴甜美的嗓音,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地微笑起來,認真地凝聽。不少人也仿佛突然想起什麼的趕緊拿出自己的表演曲目單看了看,最後紛紛盯著那行「演出曲目以當日演出為準」的小字,笑而不語。
這一首,不是《茨岡狂想曲》。
它是門德爾松的《e小調協奏曲》。
這首曲子的出名程度可以說是不學古典音樂的人,很多都有所耳聞。門德爾松出生於十九世紀初,自小家境優渥,父親是知名銀行家,母親是著名鋼琴家,這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德國作曲家一生寫過多首鋼琴曲和小提琴協奏曲,從未有過悲沉的曲調。
以最出名的代表作《e小調》來說,門德爾松用三個樂章的篇幅描繪出了一副繾綣柔和的美妙景象,全曲都歡快活潑,每年演奏這首曲目的小提琴家很多,杜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地明白,杜勝的《e小調》和這個青年的,絕對不一樣!
第一樂章是一段快板,其中最為出名的華彩樂段一般在樂團表演時,都是由小提琴獨奏。杜勝演奏的《e小調》是一種寬博大氣的歡樂,說得通俗點就仿佛是一大家子齊聚一堂、和樂融融。
但是戚暮所演奏的《e小調》,卻有一種徜徉於山水溪流間的活潑。每一個琴弓的拉動都會帶起一陣溪水與泉石的撞擊,清脆悅耳,又明亮愉悅。
舞台上,青年一人微微側著頭,認真地拉奏著。一個個舞動的音符從他的琴弓下流淌出來,讓所有聽眾都陷入了一場音樂的盛宴之中。
之前盛彥輝和其他表演者演奏時,丹尼爾雖然覺得水平十分不錯,但還未曾到那種驚艷到無法想其他事情的地步。但是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里只迴蕩著那一首曲子,熟悉的旋律在大腦里不斷地撞擊迴蕩。
丹尼爾忍不住地將戚暮的《e小調》與杜勝的相比,他得出的結論居然是各有千秋、絕不落後!
等到第二樂章轉場的空隙,丹尼爾絞盡腦汁地回想自己曾經聽過的《e小調》獨奏,他好不容易想起維也納交響樂團的首席——那個矮黑胖子曾經表演過的華彩,不知怎的,他竟然覺得這個青年表演,居然完全不比那人落後!
「真是見了鬼了……」
丹尼爾話音剛落,那邊,優雅柔緩的行板便徐徐拉響。這第二樂章不如第一樂章那麼有代表性,丹尼爾忍不住地在心裡想到:是誰說華夏是交響樂的後起之秀的?他才剛來幾天,都見著多少出色的年輕人了?!
這都是人才啊!!!
某樂團王牌經紀人開始暗搓搓地打量起舞台上的青年來。
嗯,長得還真好看,真是不錯啊……
而此時,戚暮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不少人打量著。《e小調》的演奏難度在小提琴曲中不能算很高,但是想要演奏好它卻也不簡單。技巧只是一首樂曲的一個組成部分,永遠不會是全部。
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e小調》。
杜勝自小家境優越,他的《e小調》永遠帶著一種和睦歡樂氛圍,那是一種華夏式的大團圓,讓人一聽便心生喜悅。而對於戚暮來說,他的《e小調》更多的是對人生的一種歡喜追求,他孤獨地徜徉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會看見雲,會看見山,有這一切,便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直到一曲終了,還有許多人怔然地愣在座位上沒有回過神來。
先是從後台的方位忽然傳來的一道響亮的掌聲,接著,熱烈如轟鳴的掌聲火一樣的燃起。太過關注的表演讓戚暮的額上冒了一層細汗,他鞠了一躬趕緊地便打算下場,但是這掌聲仿佛永遠不知停息了,即使他已經轉身離開幾步了,卻仍舊在不停地響起。
戚暮走了十幾步,最終還是笑著轉過身,又回到了舞台上。
古典樂里有一個專有名詞「encore」,來源於法語,音譯到華夏便是「安可」的意思。在很多音樂會中,當觀眾席中的掌聲久久不歇的時候,表演者便會再次上台進行安可曲目的演出。
而這一次,是這場音樂會進行到現在,第一次出現安可的狀況!
戚暮上了台後,再一次彎下了腰,認認真真地行了一個90°的鞠躬禮。
全場的掌聲一下子停住。
他微笑著表達了自己的謝意後,再次執起琴弓,開始了自己的第二首曲目的演奏。這一次他沒有再另出花樣地表演其他曲子,而是直接表演了他原先就要表演的《茨岡》。
拉威爾在作這首曲子的時候就有從帕格尼尼的24首狂想曲中汲取靈感,因此《茨岡》的演奏難度已經是非常高的了。只見在舞台耀眼的聚光燈下,青年修長漂亮的手指宛若有了生命,正在飛快地舞動。
之前曾經說過,戚暮真的有一雙非常好看的手。
雖然一個人的手長得如何與他在古典樂上的造詣並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你看維也納交響樂團的黑胖子首席,長了一雙肥厚的手,卻也能表演出精彩的演出。
但是,長得好看,總算是耳朵又有享受,眼睛上又有享受了吧?
尤其是演奏到後半段的曲子時,激昂熱烈的樂聲讓聽眾們仿佛接受了一次聲音的洗禮,甚至有人忍不住地在椅子上用手指輕輕打節拍,與戚暮的琴聲一起進行「演奏」。
樂曲進行到最後,是一段華麗耀眼的炫技表演,白玉般的手指飛快地在琴弦上舞動著,所有人的視力幾乎都跟不上那手指的殘影,全場的氣氛被炒熱到最□□,當最後一個熱烈的琴聲倏地湮滅時,又是不知停息的掌聲雷鳴般的響起。
戚暮的汗水早已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
《e小調協奏曲》的獨奏長達十幾分鐘,而《茨岡狂想曲》也有接近十分鐘的長度,後者還有不少炫技的部分,所以就算是戚暮都感覺到了左手手指有些發震、發麻——原主畢竟多年沒有碰過琴,恐怕只有經受過一年以上訓練的人才能連續演奏這兩首曲子。
但是這掌聲,就是不停下來了。
戚暮無奈地勾起一抹苦笑,這笑容看在台下一些女士的眼中,卻讓她們忍不住更加用力地鼓起掌來。
戚暮:「……」他可真的沒力氣再進行一首曲子了啊!
「bravo!」
就在戚暮躊躇無奈的時候,一道磁性低沉的男聲忽然響起,在統一的掌聲中顯得有些突兀。戚暮詫異地抬首向那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冷峻高大的男人正站起身,面色平靜地望著他,兀自地鼓著掌。
他並沒有笑,但是深邃的目光卻始終凝聚在戚暮的身上,那眼神實在太有穿透力,讓戚暮忍不住地就移開了視線,沒有再與對方對視。
……既然閔琛都站起來了,其他人當然也不能做著了。
很少有人會在這種小型室內音樂會上喊出「bravo」,尤其是面對個人獨奏。但是既然閔琛喊出來了,其他人也不能說些什麼不是?只能跟著這個不按規矩出牌的傢伙一起站起身,齊齊地鼓掌。
閔琛這一打斷,讓全場原本凝聚在一起的「安可掌聲」斷了一下,戚暮也總算是得到機會可以趁機下場。戚暮離開舞台、走向後台的腳步幾乎是快飛了起來,天知道他可真的沒有更多的力氣演奏一曲比《茨岡》還要高難度的曲子了。
這並不是樂團的演奏,每個樂部只需負責其中的一部分、可以得到休息調整的時間。這是他的獨奏,所以……更是絕對絕對不能出錯。
而戚暮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後,某個俊美挺拔的男人沉默地看著他逃也似的背影許久,一直沒有坐下。他不坐下……許多人也不大好意思坐下,這氣氛渲染得全場人都直愣愣地站著,居然沒有一個人先坐下。
丹尼爾是第一個發現氣氛不對勁的。
他趕緊伸了手就把這個「只會搗亂」的傢伙給拽了下來,低聲道:「閔,你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我還想再多聽那個小天使演奏幾首曲子呢,你怎麼把人給弄走了?」
「小天使?」閔琛倏地挑起一眉。
丹尼爾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不是天使是什麼?長得這麼標誌的華夏人真是不好找了啊,而且水平也挺不錯的,上一個這樣子的人選還是那個陸子文了吧,他……額,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閔琛眼中的笑意倏地斂住,沉默了許久,他才輕輕搖首,扯開話題:「戚暮的左手有點顫抖了,他需要休息。」語氣看似平緩,但是卻不自覺地低了幾度。
丹尼爾在心裡罵了自己許久,他打量著閔琛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閔,你怎麼知道這個小天使需要休息了?我看他的狀態還是很不錯的啊。就算實在不行,他也可以演奏一首平緩點的曲子,把安可的氣氛平息。」
誰料,閔琛卻是搖搖頭,漆黑幽遠的眸子裡閃爍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不會選擇平淡的曲子,他應該……會選擇更激烈的,比如帕格尼尼的《d大調》。」
丹尼爾一愣:「你怎麼知道?」
聞言,閔琛微微轉首輕輕掃他一眼,道:「直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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