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認識周曉曉,你和她什麼關係。」王萌萌避而不答,然而瞪大眼睛,大聲質問。
她眼睛本來就大,瞪的圓滾滾,顯不出凶神惡煞,反而有幾分二次元的風情,是個圓臉大眼的小美人。
王萌萌在垂死掙扎,她寧願說服自己相信李羨魚與周曉曉曾經認識或者對此事有所了解的可能性,也不願意直面那個讓她肝膽俱寒的猜測。
李羨魚吐出一口青煙,目光落在王萌萌身後:「看著我的眼睛。」
王萌萌不解其意,聞言,慣性的看向李羨魚的眼睛,隨著兩人之間的那口煙霧升騰、飄散,她在那雙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穿著校服的鬼影
周曉曉?!
巨大的恐懼在她心裡爆炸,脊椎骨仿佛有冰涼的蛇在攀爬,王萌萌雙腿一軟,尖叫著撲入李羨魚懷裡,「救我」
她的聲音仿佛是跋涉在寒冬臘月里的路人,渾身都在抖。
李羨魚低頭,看著她花容失色的臉龐,左臂摟住了王萌萌的小腰。後者反而心裡稍安,緊緊拽住李羨魚的手臂,心跳如鼓,哀求道:「救我。」
她說話時,眼睛在不停的往後瞟,卻不敢回頭。
王萌萌不知道李羨魚能不能救自己,她只是本能的求救,身邊的這個男人給她莫名的安穩感。
呦,這小妹子很neteen嘛李羨魚摟著大眼萌妹,在心裡默默給她加了一分。
「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李羨魚問。
王萌萌臉色變幻不定,咬了咬唇,「有,周曉曉是被人關進開水房的。」
李羨魚眼皮一跳,依照他半吊子的法學,這事兒就算夠不上謀殺,也是要背刑事責任的。
「你也有參與其中?」他沉聲道。
王萌萌臉色古怪,點點頭,又搖搖頭:「周曉曉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交流,而且有些斤斤計較,總因為一些小事和同學起爭執。久而久之,她就被孤立了。後來同學們發現就算欺負她,也沒有家長來學校鬧,老師也不太管。於是她就成了班級里女生們欺負的對象。」
這世上所有的校園暴力都逃不出幾個因素:不善交際,學校懲罰力度輕,家長不負責。
王萌萌突然打了個寒顫,往李羨魚懷裡縮了縮,瑟瑟發抖。此時,周曉曉的怨靈就站在她身旁,幾乎是把那張慘白的臉貼著王萌萌了。
「其中有兩個女同學最過火,每天的樂趣就是帶著人欺負她,威脅她如果敢告訴老師,就找人強暴她,劃花她的臉。周曉曉害怕了,時間一久,她自己也習慣了,她們把她的零花錢搶走,把她踢進女廁所的糞槽里,把她拉到學校後的草地里拳打腳踢她連反抗都不會了,只知道忍受。那兩人家境不錯,爸媽是做生意的,和我家裡有一些生意來往,我也算她們團隊裡的一個,但我從來沒有主動欺負過周曉曉,但我也沒勸阻就是了,周曉曉本身就不討喜。」
她看不到,周曉曉的臉色已經非常猙獰,布滿血絲的瞳孔漸漸被白內障代替。
與怨靈打交道,需得注意兩點:一:不可與之對視。二:不可直呼名諱。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直呼其名諱,極有可能會招來怨靈。
李羨魚皺了皺眉,繃緊渾身肌肉,氣血之力涌動。周曉曉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飄開。
王萌萌忽然覺得寒意退去,眼前的人似乎散發出滾滾熱量,讓她冰涼的身子漸漸恢復溫度,她嬌軀緊挨著李羨魚:「那天放學後,大家都走了,就我們四個人,她倆把周曉曉打了一頓,推進開水房,說只要她敢在裡面呆一晚,以後就不欺負她。我覺得這樣做不妥,又不想為了周曉曉和她倆爭吵,就睜一眼閉一眼」
「誰知道周曉曉第二天就死了呢。」
「我們都很害怕,約定誰都不說出這件事,就當做是捉迷藏的意外。」
「過了這麼多年,雖然她們不再提起周曉曉,但那天聚會時,我能感覺到她們其實為當初做的事後悔。所以再同學的提議下,她們對著開水房說了那番話,說出那些話,可能心裡就舒服多了吧。我當時照著做了,說了。可誰知道」
王萌萌的大眼睛裡含著淚花,將落未落。
李羨魚閉上眼睛,想像著她們重回校園的那一幕。
一群長大成人的年輕人回歸母校,滿臉感慨的惋惜當年早逝的同學,其中三個女孩站在前頭,回想起年少時的錯事,深深懊悔,希望故去的靈魂能安息。
與其說她們在懊悔,李羨魚更覺得是她所說所做,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裡更好受。
她們沒有靈眼,因此看不到開水房裡,也許就在她們低頭拜的時候,那個年輕的怨靈就站在她們面前。
大家說完該說的,做完該做的,轉身離開,向著未來繼續前進。
在轉身的剎那,仿佛得到寬恕,渾身輕鬆,又歡笑著,交談著。任何人都沒注意到,那個故去的靈魂,跟在了她們身後。
李羨魚睜開眼睛,看見了王萌萌緊張的表情,看見不遠處虎視眈眈的怨靈。
執念形成的鬼魂里,怨靈是沒法溝通的,那位人狗情未了的兄dei有清晰的意識,因為他並未被怨氣污染心智。
這件事裡,那兩個女孩已經遭遇了意外,當年還是初中生的她們,即便東窗事發也不需要負責,法律會寬恕她們。
但世間的因果不會饒恕,所以她們不值得同情。
那王萌萌呢?在這個事件中扮演旁觀者的她,應不應該為她當年的冷漠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由的,李羨魚想起網上爭論極大,不遜於「咸黨」和「甜黨」之爭的話題: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可如果王萌萌當時能站出來,或者事後去找老師,也許周曉曉就不會死。
而可能付出的代價就是步周曉曉後塵,被同學孤立
李羨魚突然失笑一聲,想那麼多幹嘛,校園暴力他也是過來人,班級里總有那麼一兩個被孤立欺負的同學,可那些年裡,包括自己在內,誰站出來路見不平一聲吼?
既然絕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王萌萌去做。
「閉上眼睛。」他伸手捂住王萌萌的大眼,掏出如今作用越來越低的國徽,屈指彈出。
國徽化作一道流光而去,隱隱有電弧划過,穿透了周曉曉的怨靈。
一陣陣肉眼不可見的青煙騰起,怨靈灰飛煙滅。
「你,你們發展這麼快的嗎?」趙易和女朋友從轉角過來,碰見了這一幕。他們身邊還有「累覺不愛」神色的楊光泰。
「沒事了。」李羨魚拍拍她肩膀。
王萌萌絲毫不理趙易三人,戰戰兢兢的左顧右盼,自然是見不著已經灰飛煙滅的周曉曉,仍不肯從李羨魚懷裡出來,大膽的用兩隻小手捧住李羨魚臉頰:「我要看看你眼睛,你,你四處張望一下。」
「你這室友撩妹這麼厲害的嗎?」張慧難以置信。
「難道不是你閨蜜在撩我兄弟?」趙易嘖嘖連聲。
「」楊光泰。
混蛋,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啊。
這就是單身狗和單身貴族的差別?
王萌萌顯然逃不掉鹹魚的魔爪,裡頭那個相貌平平他看不上,這場「相親」可以整段垮掉了。
果然還是去網吧打遊戲吧,女朋友就是多餘。
反覆幾次後,確定李羨魚的瞳孔里沒有周曉曉,王萌萌鬆了口氣,整個人脫力般的癱在李羨魚身上。
「她,她還會跟著我嗎?」
「不會。」
「我能相信你麼。」王萌萌一臉柔弱的模樣。
「信不信隨你。」李羨魚推開她,朝包間走去。
好酷王萌萌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心肌梗。
晚飯繼續,王萌萌主動湊到李羨魚身邊,非要挨著他才有安全感,趙易等人笑容曖昧。
李羨魚莫名其妙又理所應當的成了灌酒對象,楊光泰趁機報復,逮著他死喝,但喝不過李羨魚,強拉著黃一聰入伙。
「你最近怎麼了,老是魂不守舍。」楊光泰說。
黃一聰在吃飯的過程中,幾乎沒怎麼說話,一臉腎虛的表情,眼神呆滯。
聞言,他強笑一聲,端起酒與李羨魚碰杯。
「沒事吧。」李羨魚關切的問。
他搖搖頭,一口悶干。
李羨魚拍了拍他肩膀,手掌接觸到他的瞬間,雙眼再次滾燙,他捂著眼,熱淚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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