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離開西土,來到一片無人海域,布下陣禁,盤膝坐定。
一人一蝶心神相連,感受到天目蝶的意念中的迫切,秦桑立刻運轉秘法,輔助天目蝶沖關。
斗轉星移。
靜謐的夜色中,人影孤坐,忽而泛起一點熒光,顯現出一隻鳳蝶,上下翻飛。
天地元氣被鳳蝶牽動,隨著雙翼扇動而起伏,漲落之間,被吸引來的天地元氣越來越多,形成肉眼可見的靈潮,在這片海域上空呼嘯。
忽然間,秦桑心有所感,立刻全力催動秘術,天目蝶振翼而起,投身進浩大的靈潮。
靈潮洶湧激盪,天目蝶顯得是那麼弱小和微不足道,卻能毫不畏懼,劈風斬浪,衝進靈潮深處。
蝶翼上綻放出耀眼靈光,天目蝶盡情舒展身姿,美得令人炫目,然後以蝶翼為中心誕生靈氣漩渦,不斷吞噬天地元氣。
秦桑維持著和天目蝶的聯繫,同時分出部分心神,為她護法。
靈潮中心,波瀾壯闊,鳳蝶之影時隱時現。
在天象變化最為激烈的時候,秦桑悠然醒轉,仰觀天宇。與此同時,靈潮驟然沉寂,平靜的夜空下,一隻美麗的鳳蝶盤旋飛舞,傳來陣陣欣喜和邀功的情緒。
突破一個小境界並不會引發質變,秦桑關注的是天目蝶神通的變化。
他抬起手掌,天目蝶落在指尖,蝶翅停止扇動,天目呈現出異樣的光彩。緊接著,秦桑感到一股柔和的波動,從天目蝶身上蔓延過來。
下一刻,他們的身影齊齊閃爍了一下,旋即在百丈外現身。
秦桑面露沉吟之色,回憶方才的感受,可以肯定這並不是瞬移,他能夠清晰感覺到,中間是有一個過程的。
在天目蝶催動神通的一瞬間,他們似進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存在。
這種感覺難以用言語描述,仿佛天目蝶將他們帶入虛無之中,又或者將他們拉進了一個奇異空間。當然,這種描述存在誇大的成分,天目蝶還遠沒有那麼厲害,或許隨著天目蝶的修為繼續提升,最後能夠領悟出這種能力,但現在還是做不到的。
在天目蝶催動神通的時候,秦桑隱約感到淡淡的奇異光彩,好似被一層神光籠罩著,他們這種變化顯然與此有關。
「這門神通不妨就叫虛玄神光,」秦桑思忖道。
虛玄,取虛幻玄妙之意。
秦桑現在仍然無法領會虛玄神光的真正奧妙,取這個名字倒也應景。
除了破解和穿渡陣禁封印,尚未發掘出虛玄神光的其他妙用。
這是收服天目蝶以來,最為玄妙的一種神通了,記得在以往時候,天目蝶每每領悟出的神通,在某些方面都有著超越本身境界的玄妙威能。虛玄神光會不會也是如此,已經觸及合體期層面的皮毛,所以才這麼難以理解?
換做尋常靈蟲,秦桑不敢有這種妄想,但不要忘了,天目蝶能夠吞噬劫雷。
某種程度上,劫雷代表著天地的意志!
接下來,秦桑又讓天目蝶施展了幾次,仍舊沒有頭緒,便縱起遁光,遁回西土。
天目蝶突破之後,秦桑一邊坐鎮分壇,一邊在探究虛玄神光。
這一日,法壇外的禁制被觸動,秦桑自定中醒轉,神識一掃,見是鮑喜送下來的一枚信符,原來是元繆來訪。
「不知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秦桑思忖著,須臾出現在法壇之外。
元繆此刻正在大悲禪寺,秦桑御空而至,大悲禪寺的高僧早早在寺門前等候,將他引入大雄寶殿。
看到秦桑,元繆便連聲問道:「秦道友,岷倬族長最近可有什麼異動?」
「貧道最近一直閉關苦修,尚未收到此類情報,元道友此行應該收穫不小吧?」
秦桑打量元繆,見他看起來風塵僕僕,神情倒頗為輕鬆。
元繆咧嘴一笑,「老夫當面向宰真族長問過了,上次他為岷倬族長壓陣,與道友鬥法,事出有因。雍和、長右兩族的先輩中,有一代族長私交甚篤,雍和族欠長右族一個人情,此番岷倬族長登門相求,迫於情面,宰真族長便應承下來。」
「原來如此,」秦桑點頭,感嘆道,「想不到,似長右族這種小族,也有深厚底蘊。」
元繆笑道:「各個部族間的淵源,他們自己都未必說得清,說不定某個小族背後還有聖境強者呢,只不過一直在聖地修行,不為人知。」
秦桑心中一凜,「劃分上族和御族,難道不是遵循祖境和聖境強者的意志?」
元繆搖頭,「除非被毀家滅族,那些強者便不會過問,興衰更替乃天道規律,只要血脈能夠延續,終有復起之日。上族和御族的區別,只看聖地之外的勢力,譬如我朱厭一族,有朝一日若被人打下去,本族強者亦不會理會,我等也無顏求救,必將苦練自身,以後自己再打回來!」
「原來如此」
秦桑若有所思。
元繆以為秦桑還在擔心,又道:「問過宰真族長後,老夫又去拜訪了另一位,他也是出於類似的原因,不得不答應岷倬族長。本身和道友並無仇怨,見識到你們的實力之後,也不願開罪,所以隱藏身份。如此,秦道友應該無須擔心了。」
秦桑神色微動,「元道友的意思是」
事實上,在元繆代表朱厭族認可風暴界的這一刻起,他們的處境比起之前便有天壤之別。
得到朱厭族認可,其他御族便無法打著驅逐外族的名義對他們下手。僅憑長右族,又能拿出多少寶貝,請這些強者出山?
元繆點點頭,「上次已經還完情分,他們以後不會再出手!長右族的底蘊終究淺了點兒,岷倬族長許能請來高手庇護長右一族,可讓他們與道友死戰,他們未必甘願。」
說著,元繆語氣微微一沉,「老夫告訴道友這些,為讓道友安心。並非是讓道友放下顧慮,大舉攻伐長右族!」
秦桑心領神會,認真道:「我們只求能在霧海立足,從未奢望能夠滅絕長右族。」
只要聖湖大陣在,長右族的血脈便不會斷絕。
「那就好!」
元繆神情一松,「老夫出來這麼久,終於能夠回去復命了!秦道友,後會有期,老夫日後再來叨擾!」
元繆雷厲風行,說走便走。
「道友慢走!」
秦桑送至寺門外,目送元繆離去,轉而返回分壇,繼續參悟神通。
近千年以來,西土終於迎來難得的安寧。
看到秦桑對法壇信心十足,懷隱大師經過深思熟慮,命令西土僧侶遁入紅塵,帶領凡人重回沙漠,開闢綠洲,恢復沙漠中的人氣。
一座座法壇出現在沙漠之中,形成規模宏大的壇陣,又像是編織而成的一張大網。
他們挑選的綠洲都在這種大網內部,只要壇陣沒有被毀,便是安全的。
沙漠中,出現一隊隊凡人,他們往往拖家帶口,舉族遷徙,在一位或幾位僧侶的帶領下,風餐露宿,篳路藍縷,尋找心目中的家園。
黃沙漫漫。
沙丘上,一串腳印清晰可見,沙丘的另一側能夠遮陰,隊伍在這裡停了下來,躲避正午的烈日,外圍駝馬圍成一大圈,拉起篷布,頓時清涼了許多。
此乃幾大家族一起遷徙,人群中間坐著三位僧侶,在酷熱的沙漠之中,他們仍然能夠靜心念經,身上沒有一滴汗水。
「那裡有一個人!」
一個眼神好的男孩突然指著遠處大喊,眾人紛紛望去,過了一會兒才確定那裡確實有一個人,正在一座沙丘上步行。
眾人大為驚奇,他們這麼多人一起,準備了充足的水和食物,還購買了一大批駝馬,仍覺得非常艱難。
那人身上好像沒有行囊,在沙漠獨行,怎麼活下來的?
就在這時,有人輕咦一聲,懷疑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驚叫道:「那人速度好快!」
轉眼間,那道人影竟跨過了一座沙丘。
此時,三名僧侶紛紛出定,望向來人,神情凝重,最後對視一眼,正欲祭起法寶,忽覺一個恍惚,意識變得渾渾噩噩。
人群中呈現出詭異的一幕,所有人都一臉呆滯,望著來人的方向。
對方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人群近前。
來人身著白衣,氣質陰柔,四肢五官都和人族沒有區別,只是長相俊美得過分,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眉心鑲嵌有一枚奇特圓珠。
他看向其中一名僧侶,這名僧侶便會不由自主和他對視,像被迷魂一樣,不用對方詢問,便將自己所知的一切道出來。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當三名僧侶交代完,白衣人已經穿過人群,消失在沙丘另一側。
白衣人走後,人群恢復正常,三名僧侶也沒有發覺異樣,繼續念經。
沙漠之中,無數沙丘如波浪般起起伏伏。
白衣人在沙丘上行走,目望東方,自語道:「問了這麼多人,都是千篇一律的說辭,那位秦大真人口風倒是很緊。看來,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法壇,必須親自前去一探。」
他從未見識過道家法壇,但也知曉這種壇陣必有主次之分,他孤身一人前來,探查主壇太過冒險,不妨先擇取一處分壇,循序漸進。
另外,他懷疑這種法壇里有很多混淆視聽,迷惑敵人判斷的假壇。
沉思良久,白衣人收回視線,轉向南行。
不久後,他來到南部,在一座沙丘頂部現身,俯瞰下方。
沙丘下面是一片綠洲,綠洲中有佛寺,寺中禁制重重,防備森嚴。
這座佛寺之中便有一座法壇,而且是一座未建成的法壇。
白衣人認為,已經建成的法壇,定然已經和主壇連為一體,在上面動手腳容易被法壇的主人發現,不如未建成的法壇容易窺探。
他邁步向佛寺走去,來到寺門前,寺門無聲打開,又緩緩合攏,寺內修士渾然不覺。
白衣人進入佛寺,穿門過巷,沒有驚動任何人,佛寺中的陣禁如若無物。
最後,他來到佛寺後院,院中有一口深井,寺中大半僧人都在這裡,圍繞深井盤坐,頌念經文。
從井口裡傳出陣陣波動,都被佛寺陣禁遮掩。
白衣人站在門口,饒有興致旁觀。
等了一段時間,眾僧人停下來調息,井口波動消失,白衣人袖中探出一隻五彩小蛇,張口向院中吐出一口蛇息。
蛇息無色無味,不一會兒便鼾聲大起。
白衣人信步而入,在井邊俯瞰,見井底有一法壇,上面盤坐一老僧,亦在昏睡中。
一縷清風入井,老僧被托出井外,白衣人則在法壇上現身。
視線掃過法壇,白衣人暗道:「有點兒意思」
這種法壇的制式,是他從未見過的,回去問問大供奉,或許知曉。
「不知那孽障從哪裡找來的幫手?」
白衣人口中喃喃,目光落到法壇的一處『缺口』,那裡的禁制尚未銘刻完成。
之前已經從老僧口中知曉這些禁制的內容,但需要配合法壇,才知道擁有怎樣的威能。
他沒有輕舉妄動,身後浮現出一團陰影,似一隻長相古怪的靈鳥,陰影緊緊貼著他,他的雙眼開始變化,仿若一對兒鳥瞳。
鳥瞳閃爍幽暗之芒,白衣人凝視法壇,無形的波動蔓延開來,正待仔細探查,眉頭忽然一皺。
與此同時,坐鎮分壇的秦桑本尊被驚醒,目中寒芒閃爍,身影一晃,憑空消失。
白衣人的眉頭越皺越深,方才他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心血來潮,必有緣由,自己很可能暴露了!
自己明明什麼都還沒做。
白衣人相信自己的靈覺,唯一的解釋是,那位秦大真人對法壇的掌控能力遠超想像,同時也說明,這座壇陣的力量極為凝聚。
儘管還不清楚法壇有什麼威能,但探查到這一點,已經能夠說明很多了,這座壇陣很不簡單!
幸好壇陣未成,否則自己這次恐怕會有大麻煩!
想及此處,白衣人立刻退出佛寺,一反常態,施展遁術,破空飛遁。
無論自己有沒有暴露,此地都不可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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