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問仙道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雷龜

    風暴帶暗無天日。

    秦桑孤身一人向前飛行，沒有人能夠交流。

    天地間仿佛只剩他一個人，風暴的呼嘯聲和詭異的天道魔音環繞，如同置身於無間地獄，被無盡的孤寂感包圍，永遠看不到盡頭。

    飛馳在風暴之間，秦桑的身影顯得渺小而脆弱，像灰色幕牆裡微不足道的一個黑點，任何一道颶風都能將他吞噬，帶去未知。

    他的身影時隱時現，眼看著被颶風吞沒了，卻總能在颶風吹過的下一刻從前方現身。原來沒有被捲走，而是和那道颶風擦肩而過，身法妙到毫巔。

    當年他和琉璃御使十方闢地神梭，也不敢這麼托大，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如此輕鬆自如。

    這樣的動作已經重複了無數次，近乎秦桑的本能。

    他大部分精力不在躲避颶風上。

    右臂抬起，橫放在胸前，一柄匕首大小的靈劍在指尖遊動，正是灰鶯劍。

    灰鶯劍也和主人一樣神出鬼沒，當劍影消失時，秦桑掌心一小片空間忽然變得混沌不明，伴有星星點點的光芒的閃爍，好似將一小片星空納入掌中。

    很顯然，秦桑正在參悟《七宿分野劍陣》。

    掌心星空只是參悟過程中演化出的異象，但也能看得出來，比當初困殺妖族大聖時更完善，已有幾分深邃無邊的氣象。

    二十年間，除了調息恢復的時間，一分一秒也不浪費，各種秘術法訣輪番參悟，都有精進。

    不過他的肉身還不夠強，《七師佛印》和《內獅子印》對他的戰力提升不大，不如《七宿分野劍陣》能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所以秦桑優先參悟劍陣。

    劍影閃現。

    秦桑體會著一次次星辰生滅，感受劍陣變幻的玄妙，直欲沉醉其間，心神忽然季動，當場被驚醒。

    他面色微變，眼中精光爆閃，勐然抬頭。

    四周的景色毫無新奇之處，入目所及，到處都是灰色的颶風，將他團團包圍。

    天地之間，遠處虛空一片幽深，海水被颶風捲起的巨浪，是他唯一能夠看到的真實事物。

    別說人影、飛鳥、魚獸，甚至連一座島都看不到。

    季動緣何而來？

    秦桑凝視前方許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神情逐漸變得凝重，但他沒有停下，只是將氣息收斂了些。

    不多時，震耳欲聾的風聲中隱隱帶來雷聲。

    在這裡，雷霆並不罕見。

    自古風雷相隨，秦桑這些年經常能看到龍蛇般的雷霆在風暴中馳騁，但這個雷聲和天雷不一樣！

    聽到雷聲的瞬間，秦桑心中劇烈跳了一下，竟有種嵴背發涼的感覺，本能感受到了威脅！

    「難道是凶獸？」

    秦桑神情微動。

    這是他進入風暴帶的第二十四年了，第一次發現凶獸的蹤跡，或許是因為他離歸墟越來越近。

    當年兩大化神牽頭獵凶，獵殺凶獸之後搜魂。

    凶獸喪失靈智，在天道魔音中徹底陷入瘋狂，沒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事實證明，招惹凶獸得不償失。

    但秦桑一直信奉眼見為真，如果有可能，很想親自獵一頭凶獸，最好能生擒。

    在風暴帶獵凶，其實對修士非常不利，此地距離修仙界遙遠，附近也沒有避難所，鬥法時不敢全力出手。

    尤其如今天道生變，凶獸四處遊蕩，必須留有餘力，應對突發狀況。

    秦桑勝在比慧光聖者和青狐聖王有一樁優勢，玉佛庇護他不受天道魔音侵擾，少了很多顧慮。

    他忽然停在原地，沉吟一會兒，喚出第二元嬰，恢復身外化身。

    並非讓身外化身助陣。

    儘管還沒有看到那頭凶獸，秦桑能夠感受到強大的威脅，至少是化神級數，身外化身的實力還沒有恢復到全盛，最好讓其在外圍警戒，確認附近沒有第二頭凶獸，再伺機出手。

    身外化身沖本尊點了下頭，祭出踏雪神刀，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柄魔幡，向另一個方向飛去。

    秦桑一晃，直奔雷聲傳來的方向。

    雷聲越來越清晰。

    秦桑終於挺清楚了，這哪裡是雷聲，分明是凶獸的吼叫聲，但當他靠近凶獸，發現真的有雷光。

    幽暗的風暴之中，一團明亮的雷光尤為醒目。

    秦桑運足天目神通，終於看清雷光中心的那頭凶獸。

    這頭凶獸的本命神通肯定和雷有關，身上時刻有閃電環繞，它的體型近似於龜，身體是圓形的，但比秦桑以往見過的任何一頭妖龜都巨大。

    它的脖子細長，像一條蛇長在龜殼上，沒有四蹄，僅有一個又尖又短的尾巴。

    仔細看又發現，它身上其實沒有龜殼，而是銀白色的雷霆結成雷網，覆蓋在體表，形成一面雷甲。

    秦桑記起來，之前看過的典籍上記載有類似的凶獸。

    雖非妖龜，因為外形的原因，先輩為其取名雷龜。可惜沒有詳細描述它的神通，只說雷龜呼噓便生雷霆，行動如電，威勢無匹，不可力敵。

    不過，秦桑眼前的這頭雷龜有些不同。

    秦桑注意到，雷龜圓形的身體缺了一大塊，缺口處只有閃電浮動，肉體殘缺，明顯是一處傷口，像是被咬了一大口。

    這是足以致命的傷口，但這頭雷龜仍然活蹦亂跳，應是舊傷。

    幸好是舊傷，否則秦桑要考慮是不是立刻退走。面對這頭身上帶傷的雷龜，他仍感受到了強大壓力，不敢鬆懈。

    能將雷龜傷成這樣，那頭凶獸的實力有多強？

    歸墟果然是龍潭虎穴！

    秦桑心生感嘆，不再遲疑，徑直衝向雷龜！

    風暴帶里很難完美隱藏行跡，秦桑靠近，很快被雷龜察覺。

    『卡察！』

    驀然一聲驚雷。

    這是雷龜的咆孝，細長的腦袋勐然扭轉，血目閃現瘋狂和殺機。

    霎時間，秦桑只覺眼前一片銀白，視野被奪目的雷光淹沒，危機之感油然而生，心念一轉，身上忽然爆發出黑色火光，竟毫不猶豫引動火蓮，催動摩尼珠的罡火罩。

    秦桑身影消失，原地留下一個黑色火球。

    罡火罩和雷光一黑一白，對比鮮明。

    『轟！』

    一道閃電狠狠噼在罡火罩之上。

    罡火罩震動不休，甚至有一朵朵細小的火苗被震散，但立刻便有魔火補充上來，牢牢將閃電阻擋在外！

    秦桑躲在罡火罩內，瞬間飛退千丈，並未受傷，但危機並沒有解除。

    閃電未散，便從雷光中衝出一個黑影，雷龜幾乎是在閃電到來的同時衝到秦桑面前，恐怖的肉身伴隨著狂暴至極雷霆，毫不懷疑它可以碾碎前方的一切。

    更可怕的是，雷龜衝來的同時，天地仿佛也擠壓過來，明明是耀眼的雷光，卻只照亮雷龜周圍的區域，身體如一個天雷組成的巨大磨盤，威勢極為恐怖。

    風暴聲完全被驚天動地的雷聲蓋住了，如山嶽崩塌，令人膽戰心驚，而秦桑就是山腳下的『螻蟻』！

    秦桑目光一閃，沒有選擇和雷龜硬撼。

    火光一暗，接著竟又出現了一道閃電，在雷龜衝來的同時，以毫不遜色的速度，向相反的方向狂沖，正是秦桑的雷遁之術。

    修為突破，加上肉身提升，秦桑已經能夠承受青鸞雷力的反噬，全力施展遁術，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想必同階中難逢對手。

    閃電瞬間衝出戰場，消失在茫茫風暴深處。

    可如此迅疾的遁速竟沒能甩開雷龜。

    雷龜已經陷入瘋狂，一旦認準一個獵物，便不會鬆口，拖著巨大的身軀，化作一道比秦桑巨大數倍的雷柱，兇悍異常，緊追不捨。

    秦桑心下一沉，這頭雷龜不愧是伴隨雷霆而生的凶獸，有傷在身，竟還有這麼強的實力，除非自己能夠激起它本能中的恐懼，恐怕很難擺脫了。

    不過，他既然敢現身，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雷龜陷入瘋狂，喪失理智，是最大的劣勢。

    一念至此，秦桑心神引動灰鶯劍，默催劍訣。

    幽暗的風暴中，兩道雷霆正在追逐。

    忽然間，前方那道顯得細小的閃電憑空消失，接著四周的空間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比外面更昏暗、幽寂，並將後面那道雷光也籠罩進去。

    七宿分野劍陣！

    不過，秦桑此時只是將劍陣鋪開，並未展現出劍陣的威勢，全無半點星光。

    換做同階修士，此刻必然警兆大起，絕不會任由劍陣將自己籠罩，更不要說主動衝進去了。偏偏雷龜滿腦子是瘋狂和殺念，因為沒有感受到致命威脅，毫不猶豫衝進劍陣，正如當年那頭蝠鱝被引入五行大陣。

    落入陣中的瞬間，雷龜周圍景象陡變。

    無處不在的風暴消失了，獵物也不見了，周圍升起一顆顆劍星。

    劍陣之中，秦桑分出七道劍魄，坐鎮七宿，真身不知隱藏於何處，默默注視雷龜，運轉劍陣，點點星辰匯聚成河，整座星空都在圍繞雷龜旋轉。

    『唰！』

    一顆劍星晃動，化作利劍，帶著鋒銳劍意，刺向雷龜。

    『轟！』

    雷龜狂吼，它可沒有什麼耐性慢慢尋找劍陣的破綻，依舊我行我素，張口噴出一個雷球，筆直衝向劍星。

    下一刻，雷球和劍星在半空中對撞，星光和雷光轟然爆炸開來，好似夜空中燃起一輪大日，璀璨奪目。

    緊接著一聲嘶吼，雷龜兇悍至極，龐大的身軀出現在爆炸的地方，直接碾著那輪大日衝過去，將餘波蕩平，而身上只有雷甲顫動，未見傷痕。

    劍陣之中。

    秦桑踏在一顆劍星之上，清楚看到這一幕，暗嘆雷龜兇悍，袖袍揮動，正要繼續引動劍星誅敵，忽然神情一變，匆匆變成另一種劍訣，身形倏忽隱去。

    此時，雷龜正在星河中橫衝直撞，如同一顆雷霆組成的流星。所過之處，劍星移位，星空震動，生動展現了什麼是一力降十會。

    就在方才，雷龜竟忽然改變方向，直衝秦桑本尊而來！

    秦桑神色微沉，雷龜現在行事全憑本能，竟沒有被他的劍魄分身迷惑，這麼快就從劍陣中感知到他本尊的位置。

    固然有他參悟時日尚短，火候尚淺，沒有悟透劍陣玄妙的緣故，動手時一時不慎露了痕跡，畢竟一人成陣要兼顧的地方太多了。

    但也能說明這頭雷龜靈覺何等敏銳，受傷之前，至少是化神中期！

    『轟！』

    秦桑方才立足的劍星被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吞沒，當場四分五裂，原地現出雷龜，細長的腦袋四處擺動，尋找獵物。

    它沒有注意到，在它撞碎劍星的同時，星空變了。

    秦桑花費這麼多精力參悟七宿分野劍陣，自然不會只有這點兒本事，很多變化還沒有展現，現在是另一重。

    秦桑本尊在七道劍魄之間不斷移動，不單是為了隱藏。

    面對不同的敵人，有不同的應對之法，七道劍魄的氣息分別在七宿方位顯現，每一個都像是真的。

    獵物怎麼變成這麼多？

    雷龜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腦袋亂轉，但瘋狂讓它無法思考，當即選擇離它最近那道氣息，撲了過去。

    一切都在秦桑預料之中，隨著他心念閃動，星空易位，陣勢大變，雷龜撲向的是奎宿，奎宿不動，其餘六宿被秦桑排布，將奎宿團團圍住。

    雷龜落入了星河核心，頭頂星辰旋轉，陡然明亮至極，奪目的星光匯聚而來，無形中在雷龜上空匯聚成一柄光劍，直貫而下！

    『啪！』

    不出所料，被雷龜盯上的那個劍魄分身，所在的劍星當場被撞粉碎，但劍陣運轉之功已經在光劍中展現。

    劍意驚天，鋒銳無匹。

    光劍臨頭，雷龜狂吼，身上雷光爆閃，雷甲瞬間膨脹開來。

    『轟！』

    餘波形成光環橫掃八方，整個奎宿的劍星都在晃動，仿佛隨時崩潰一般。

    換做另一個敵人，可能已經藉此窺探出劍陣破綻，破陣出去。

    但這是陷入瘋狂的雷龜。

    不等餘波消散，劍陣中又有秦桑的氣息浮現，雷龜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咆孝一聲，扭頭便沖向另一星宿。

    星空之中，一道道光劍接連成型。

    此舉的用意，不僅是逐漸消弱雷龜的實力。

    秦桑暗暗催動毒珠，在光劍攻擊的同時，已經有毒光分化出來，融入光劍，和光劍一起，趁碰撞滲入雷甲，悄然侵入雷龜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