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卿被副首領扶著離開帥帳的時候,齊澈遠遠的見到了,覺得奇怪,來找鳳瑾問緣由。
「這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多問。」
鳳瑾本來拿起了無名的信剛要打開,見齊澈進來,又放了回去,淡淡道。
「末將看沈大人腳都軟了,要副首領扶著才能走,是因為沈大人剛剛說了那幾句話,陛下責罵他了嗎?」
鳳瑾抬了抬眼皮,看了齊澈一眼,「齊澈,你現在是六品校尉將軍,你想升到哪個位置?」
齊澈噗通一聲,單膝跪地,急促的說道,「陛下,末將寸功未立,能當上六品校尉將軍,已經讓很多人眼紅了,陛下切不可再升末將的品階!」
「真的不要?」
鳳瑾勾了勾唇角,微微笑道,齊澈鄭重的說道,「真的不要!等末將建立軍功,陛下再升末將的品階吧!」
「若是到那時,朕升你的品階,遇到了阻力,或者說到那時,朕又不想升你的品階了呢?你該如何?」
齊澈沉思片刻,剛要回答,鳳瑾幽幽道,「想清楚再回答!」
「末將想得很清楚了,末將若說毫不在意品階官職,那是假的,末將是齊家人,也想為家族增加榮耀,末將還沒有那麼高風亮節。只是末將最想要的是保家衛國,無論品階高低,只要能保家衛國,末將便能堅持下去!品階高也好,低也罷,末將都會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帶好自己的兵!」
他說著,撓了撓頭,嘻嘻笑道,「若是能步步高升,那當然好了,可若是不能,那說明陛下有陛下的打算,末將帶好自己的兵打好自己的戰就行了。」
看著他閃閃發亮的眼睛,鳳瑾慢慢伸出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只盼你,永遠記得今日跟朕說的話,無論將來是成為一代名將,名震天下,還是個普通校尉將軍,都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齊澈用力點頭,忽而心思一動,「陛下說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沈大人是忘了初心,才被陛下責罵的嗎?」
「那事與你無關,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鳳瑾淡淡道,她一向把齊澈當成弟弟,語氣雖然有幾分嚴厲,但沒有不高興。
齊澈也感覺得到,爽朗的笑了笑,「末將一定會不忘初心,方得始終!陛下放心便是!末將要像龍勝將軍那樣,保家衛國,領兵作戰,為陛下分憂!」
「你看起來挺喜歡無名的?」
「龍勝將軍很有本事。」
「當初你在他手裡敗得那樣慘,還喜歡他啊?」
提起往事,齊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就是因為敗了,才喜歡啊。」
「噢?這朕倒是不懂了,說來聽聽。」
「敗了,說明對方比自己強,便忍不住欽佩他,尊敬他,喜歡他,從他身上學到自己缺乏的東西。」
齊澈說到無名時,兩眼亮得耀眼,看來是真的敬仰他。
齊澈的心思比較簡單,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全都表現在臉上,對喜歡的人讚譽不停,對不喜歡的人大概連敷衍都懶得敷衍,這樣的性格做個三品以下的將軍還行,若是想往上升,性格必須磨一磨。
別看李屹性子急躁,動不動發飆,可也是個人精呢。
至於鍾漠,就更精了,利益權衡厲害得很。
不過,齊澈現在還年輕,還不到二十,不急,太年輕了升的太快,對他來說不是好事情,三十歲之前最好不要跨過三品那個台階。
「龍勝將軍陸洲那一戰實在太漂亮了,聽斥候說了當時的情形,末將恨不得飛過去,和龍勝將軍並肩作戰,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鳳瑾心急想看無名的信,可齊澈一直兩眼放光的想像著陸洲那一戰,說到激動處時,還忍不住的手舞足蹈,唾沫橫飛。
甚至於,有幾點唾罵還噴到了鳳瑾臉上,鳳瑾見他開心,不忍打斷他,只得默默的拿著手絹擦掉了唾沫,想等著齊澈說完離開,才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看信。
對於鳳瑾來說,無名的信就是一頓最美味的大餐,她必須要等到無人打擾,焚香淨手,才一點點的品味那封信。
可讓鳳瑾失望的是,齊澈一直不走,越說越起勁,越說越激動,眼看著他似乎有說一夜的架勢了,鳳瑾只得乾咳一聲,「齊澈,你該回營帳休息了,明兒一早還得練兵。」
「無妨,末將不累,聽說龍勝將軍擅用劍,末將的劍術也不錯,等見到他,一定要他指點指點……」
鳳瑾再次乾咳一聲,淡淡道,「朕累了。」
齊澈的聲音戛然而止,有些羞赧的看著鳳瑾,告罪離開。
帥帳里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鳳瑾長長的鬆了口氣。
她讓兩名暗衛守著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擾她,這才打開信封,拿出信箋。
無名在信中先告訴她,陸洲戰役一完,士兵稍微休整,他會趁著士氣高漲時,立即帶兵北上,去打那支三萬人的軍隊。
無名詳細說明了匈奴暗藏的四支軍隊,三支三萬,一支一萬精兵,那支一萬的已經被打掉了,三支三萬的,有兩支分別被他趕到了鍾漠那一段和李屹那一段北疆防線里,以鍾漠和李屹的能力,必能攔下來。
剩下的一支,他之前用了點法子攔了下來,現在攔不住了,必須正面迎戰。
無名讓鳳瑾的十萬大兵繼續囤在遙州,借著遙州的地形,即便匈奴的那十萬大軍殺來,也能抵擋,千萬不要出遙州,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絕對不能離開遙州,否則匈奴的騎兵會發揮強大的威力,不是大周的步兵能抵擋的,一定要在遙州等他回來。
這封信寫得很簡短,鳳瑾的目光落在最後兩行字上。
阿瑾,我想你。
阿瑾,等我。
信紙里夾了一簇乾花,淡紫色的,每一朵都很小很小,這才形成了大約掌心大的一簇,鳳瑾拿了乾花放至唇邊聞了聞,香氣很淡,聞著很舒服。
無名總共寫來了兩封信,送來了三次禮物,鳳瑾還沒有送過東西給他。
鳳瑾想了想,剪了一縷青絲,放在一旁,又寫了一首詩,連同青絲一起放進信封里。
那是一首《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千言萬語,最終也只化成一句努力加餐飯。
鳳瑾放下筆,想了想,又重新提起筆,在詩的末尾添了一句:無名,等你回來,我要告訴你一件喜事,如今不告訴你,免得你在外牽念,事事擔心,為之不安。
把信箋和青絲一同放進信封里,鳳瑾叫來一名暗衛把信送去無名手裡。
送走了信後,天色已深,鳳瑾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才漸漸睡去。
天亮時,鳳瑾剛起身,沈文卿便撩了帘子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名眉目清秀,恭謹又溫順的少女。
沈文卿一如往日,認真的服侍鳳瑾穿衣洗漱,那少女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著。
鳳瑾便知這是沈文卿找來服侍她的婢女了,看來,沈文卿已經決定要回帝都了,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鳳瑾什麼也沒說,她和沈文卿是回不到過去了,她也不願意再被他服侍。
洗漱之後,沈文卿服侍著鳳瑾用早膳,那少女依然在一旁認真的看著。
這一日,從早上服侍鳳瑾起床,到晚上服侍鳳瑾安歇,一日三餐,喝藥,茶點,湯水,沈文卿都帶著那名少女。
「都看明白了嗎?」
那少女用力點頭,這一整天,她一句話也沒說過,此時沈文卿都問話了,她也只是點頭,鳳瑾不由得奇怪的問道,「你為何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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