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沉默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呈到太后面前,太后打開紙包,露出裡面朱紅色的粉末,她仔細端詳了一會,便要湊近了聞一聞,嬤嬤疾呼道,「太后小心!」
太后冷著臉掃了嬤嬤一眼,嬤嬤賠著笑道,「太后娘娘,這東西劇毒無比,只沾上一點就腸穿肚爛,一命嗚呼。」
太后沉默著合上紙包,隨手放在桌上,「明兒百日禮的賓客,流程都打探清楚了?人都安排好了?」
「太后放心,都安排好了。」
太后低低嗯了一聲,不再言語,嬤嬤低著頭便要退下,剛走到門口,又被太后叫住。
「哀家說過,事成之後,哀家要當大周的太后,住慈寧宮,要垂簾聽政,你家主子都答應了?」
嬤嬤眼裡閃過一道冷光,面上卻帶著討好的笑,「都答應了,主子對當皇帝沒有興趣,只想換一塊土地豐美的封地,做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朝中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只要太后得償所願之後,能遵守承諾。」
太后輕哼了一聲,「算他識趣。」
嬤嬤眼裡寒光閃爍,面上滿臉笑容,太后閉上眼睛,繼續念著佛經,嬤嬤在心裡冷哼一聲,唯有心思歹毒之人,才會天天念著佛經,祈求佛主原諒,太后這種人,就是佛口蛇心之人,滿口錦繡慈悲,心思陰毒無比,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
斗吧斗吧,最好鬥得你死我活,所有人都死光了,讓她家主子坐收漁翁之利。
嬤嬤走出屋子時,抬頭看了看天空,夜色深沉,無星無月,黑得像潑不開的墨汁。
一個小宮女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過來,嬤嬤叫住她,「這是什麼?」
小宮女畢恭畢敬的答道,「回嬤嬤的話,這是太后娘娘的安神湯。」
「夜深了,趕緊給太后送去吧。」
「是,嬤嬤。」
一陣風吹來,沙子迷了眼,小宮女用手揉了會眼睛,等睜開眼時,發現嬤嬤已經走遠了,小宮女連忙端著安神湯往太后的屋子走去。
夜色漸深,漸濃,天又黑又沉,一點光亮也無。
這一夜,鳳瑾睡得極不安穩,因早朝上太后說的那番話,鳳瑾重新把曜兒帶在身邊一起安歇,曜兒一晚上醒了好幾次,不是要喝奶就是要起夜,要麼無端端的哭鬧,把鳳瑾折騰得夠嗆。
好在她身體底子夠好,卯時不到,仍如往常般爬起來上早朝。
今日並沒什麼事,早朝早早就退朝了,因一個多時辰之後,便是曜兒的百里禮的吉時,凡是參加百日禮的三品以上大員,鳳瑾都留在宮裡用早膳,不用來回奔波。
巳時初刻,是欽天監選定的吉時。
不到巳時,所有人就集齊皇帝的寢宮裡,等著皇子的百日禮。
百日百日,象徵著皇子長命百歲,自然是意義非凡的,無名早已讓人快馬加鞭送回來禮物,是一塊墨玉原石,兩個拳頭大小,隱隱的可以看見玉色在其中流淌。
墨玉很少見,這麼大玉質這麼好的墨玉原石就更少見了,無名沒有雕刻,也沒有切割,大約是想等曜兒長大之後,按著自己的心意去切割雕刻。
大臣們也紛紛送上禮物,都不是特別貴重,但都含著滿滿的心意。
可以說,鳳曜出生那日,就讓大臣們操碎了心,那一日大臣們站在產房外面的院子裡,可以說是一會悲一會喜,那心就一直揪著。
自鳳曜出生,大臣們看著他長大,一心把他當成大周的未來君主,對他寄予厚望。
巳時到了,身為皇祖母的太后還沒有出現,大臣們面面相覷,鳳瑾神色淡淡的,「肖德,去請太后。」
肖德剛要出門,一個高大的男子快步走了進來,肖德認出此人是鳳瑾派去零花宮的侍衛隊長王將軍,「王將軍,這是怎麼了?急匆匆的?太后娘娘呢?」
王將軍臉色很難看,快步走到鳳瑾面前,單膝跪下,「啟稟陛下,太后娘娘……薨了!」
屋子裡先是靜了一靜,隨即譁然。
鳳瑾臉色難看得緊,右手緊緊抓著椅子的扶手,咔擦一聲,扶手被捏成了碎片,嚇了大臣們一跳。
「薨了?怎麼回事?」
鳳瑾咬牙問道,王將軍猶豫了一下,「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屬下見皇子殿下的百日禮即將開始了,太后娘娘還沒出門,便進去檢查了一下,卻發現太后娘娘死在佛龕前,嘴角有黑血,臉色青黑,是中毒的症狀。」
見大臣們紛紛看向自己,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那種懷疑的神情,鳳瑾有種被人挖了個坑往裡推的感覺,她慢慢站起身,「百日禮暫時取消,朕去零花宮看看。」
欽天監的老頭子監正跳了出來,「陛下,這可是今日唯一的吉時,若是錯過了,皇子殿下的百日禮就要改個日子了,那可不好。」
漸漸的,也有大臣勸說鳳瑾先等一等,等辦完了百日禮才去零花宮。
鳳瑾冰冷的眼神掃過眾人,「朕相信,曜兒就算沒有這百日禮,也能長命百歲,太后是朕的生母,就算往日母女不和,偶有爭執,可她也是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朕的人,生恩養恩大如天,朕必須查清楚,到底是誰害了母后!」
鳳瑾這話,一方面剖白心跡,太后的死跟她無關,讓大臣們減少懷疑,另一方面,也是想震一震幕後主使。
見女皇執意要去,大臣們只得答應。
最後,百日禮取消,大臣們出宮,鳳瑾帶著幾個一品大員,裴琇和沈文卿去了零花宮。
零花宮已經被侍衛圍得水泄不通,看見女皇前後,紛紛下跪請安。
「都免了。」
鳳瑾快步走進宮門,往出事的屋子走去,屋子門口也守著侍衛。
「陛下放心,屬下一發現出事,就立即讓人守住了零花宮,不許任何人進出,還派人守住這間屋子,不許任何人踏入,免得弄亂裡面的東西,破壞痕跡。」
王將軍跟在鳳瑾身邊,恭恭敬敬的說道,宋明點了點頭,「案發現場的證據很重要,必須保護好,王將軍做得很對。」
鳳瑾站在屋子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佛龕上的香已經燒完,並沒有續上新的佛香。
只一眼,鳳瑾就往旁邊的屋子走去,太后已經被搬到隔壁的屋子,張太醫和劉太醫正在查看太后的情況。
「陛下,太后娘娘已經氣絕身亡,死了有好幾個時辰了,身體都涼了。」
鳳瑾一進去,張太醫便迎了上來,回稟道。
鳳瑾只覺得呼吸幾乎要窒息,榻上的太后,雙目緊閉,臉色青黑,嘴唇發紫,嘴角還留著黑色的血跡,鳳瑾默默的看著她,雖然太后並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兩人之間的關係也沒好過,但鳳瑾心裡還是沉甸甸的,堵得發慌。
「怎麼死的?」
聽見發問,張太醫答道,「中毒身亡。」
「什麼毒?」
「鶴頂紅。」
鶴頂紅是劇毒,只要一點點,便會一命嗚呼。
鳳瑾心裡有很多疑問,太后怎麼死的,誰動的手,零花宮的人,無論是侍衛,還是宮人,都重新換過,都是肖德親自挑選的,個個清白乾淨,老實本分,到底哪裡出了岔子?怎麼還會出事?更麻煩的是,恐怕大臣們都會以為是她動的手,只因宮中防備森嚴,看守太后的,又都是她的人,不是她毒死太后的,還能是誰?
鳳瑾默默的在屋子裡坐著,一眼不眨的看著榻上的太后。
不知過了多久,宋明來了。
「怎麼樣?」
宋明欲言又止,鳳瑾抬了抬眼皮,掃了他一眼,「有話直說。」
宋明抿了抿唇,才沉聲道,「初步看來,屋子裡沒有打鬥,沒有爭執,桌子上有一包打開了的鶴頂紅,明顯動過,還灑了一點粉末在地上……」
「說重點!」
宋明默了默,「重點就是……太后娘娘像是服毒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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