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裴琇原本不太想理會鳳瑾,她倒不倒地他不在乎,可不知為何,雙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女皇馨香柔軟的身子就這麼軟倒在他的懷中。
看著那張緋紅似雲霞的小臉,雙目緊閉,長翹的睫毛如蒲扇般垂下,在眼睛下投下兩團深灰色的陰影,嬌艷欲滴的紅唇上似乎還沾著晶瑩剔透的酒液,讓人忍不住想為她拭去。
裴琇直勾勾的望著她,他一向冷靜克制,於女色上也頗為自持,他養了她六年,也數次在深夜擁她而眠,可那時候,他對她沒有任何慾念,甚至還有淡淡的厭煩。
可現在,只是看著這張染了薄醉的臉,他心中似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蔓草般滋生,緊緊的纏繞著他的心。
看著她唇上的那滴酒液,梨花白雖叫這個名字,酒液卻不是白色的,而是淺淺的琥珀色,沾在她嬌艷欲滴的紅唇上,更襯得那一對唇瓣瑩潤動人,裴琇不受控制的慢慢伸出手,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落在她的唇上。
柔軟微涼的觸感自他的指腹,直衝入他的心臟,然後一路往上,撞入他的腦海之中,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幕幕從未見過的景象,那些畫面很模糊,他根本看不清楚。
所有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互相衝撞著,裴琇的腦子突然像要炸開一樣,疼得他想丟開鳳瑾,去捂住腦袋。
可是,似乎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在控制著他,不讓他放手,逼著他即便頭痛欲裂,也依然抱著鳳瑾。
一道寒冷的勁風自身後襲來,懷中一空,女皇已經落入別人的手中。
無名抱著鳳瑾,溫柔的喚著『陛下』,鳳瑾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沖無名眯著眼兒笑了笑,又閉上了眼睛。
無名冷冷的看了裴琇一眼,抱了鳳瑾離開。
裴琇顧不上去理會無名目光里濃烈冰冷的殺氣,捂著痛得讓人發瘋的腦袋,軟軟的跪在地上。
「相爺,你怎麼了?」
無名一離開,裴忠立即跑了進來,扶著裴琇。
說來也怪,女皇一離開,裴琇的頭疼漸漸消失,他目光發怔的望著攙扶他的裴忠。
裴忠見他神色迷茫怔忡,再次問道,「相爺您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裴琇沉默不語,在裴忠的攙扶下慢慢站起身。
裴忠不知裴琇出了什麼事,怎麼突然跪在地上,見裴琇神色很不好,他也不再多問,扶著他出了重華殿,上了轎子,往宮門走去。
裴琇坐在舒適的軟轎里,轎夫抬轎子極其平穩,裴琇今晚上也喝了不少酒,此時酒意也上來了,他慢慢閉上眼睛,打算眯一下眼,可誰知一閉眼就睡了過去……
他夢見自己站在一株桃花下,桃花開得很好,嬌艷的紅色花朵擠滿了整個枝頭,風一吹,花瓣洋洋灑灑的落下來,落滿他的肩頭。
一隻雪白纖細的手從身後伸出,替他拂掉肩頭上的花瓣。
他明明是警惕心極重的人,可對那隻手的突然出現,卻無半點防備和不悅。
他轉過身來,對上一張嬌艷曬過桃花的小臉,兩頰緋紅如雲霞,雙眼迷離,水光蕩漾。
阿瑾。
「喝了酒了?」
裴琇聽見自己的聲音,清泠泠的,溫潤如玉,很好聽,卻不是他原本的聲音。
阿瑾歪著頭對他笑,伸出一個小指頭,「喝了一點點。」
「就一點點嗎?」
阿瑾慢慢的又伸出一根指頭,紅著臉笑嘻嘻的說道,「比一點點還多一點點,就多一點點。」
他扶了她在桃花樹下的石椅上坐下,讓她吹吹涼風醒醒酒。
她只手撐著下巴,水盈盈的眼睛望著他,映著背後的桃花,更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白曄,大家都說你是千萬年間,唯一一個將九天星辰訣修煉到第九重的人,我想你也一定是第一個,跨過第九重進入無上境界的人。」
她說的話,裴琇明明一個字眼都沒聽過,可夢中的他卻聽得清楚明白。
他似乎跟夢中的自己脫離開來,他看見自己笑了笑,神色有些古怪,「其實,我不是第一個進入第九重的人,早在數萬年以前,就有人進入第九重,還跨越了第九重,進入無上境界,他也是三界有史以來,百萬年間唯一一個進入無上境界的。」
「噢,是嗎?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從沒聽說過呢,書上也沒有記載,好像壓根就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阿瑾雙手捧著臉,臉上的神情好奇,激動,崇拜,兼而有之。
「因為,關於他的所有書籍都被焚毀了,關於他的所有信息也被人為的忘卻和抹去了。」
「為什麼?」
阿瑾不解的問道。
「因為——」
白曄微微一笑,笑容極其古怪,眸光特別的冷,「他是魔!」
一股冷風迎面吹來,裴琇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凌厲的眼神射向掀開帘子的裴忠,裴忠被他看得手抖了抖,低聲道,「相爺,到宮門口了,得換我們自個的馬車了。」
馬車不能駛入皇宮,大概怕壓壞宮道吧。
裴琇皺了皺眉,都已經醒了,再責怪裴忠也沒用了。
回到自己的馬車上,裴琇再次逼著自己入睡,可這一次別說夢見阿瑾和白曄,連夢都沒有。
裴琇的馬車快速而沉穩的回了相府,與此同時,一人一騎飛奔出了城門,往城郊的凌霄峰奔去,馬上的人正是大將軍鍾漠。
此時已近子時,天色暗沉沉的,寒風凜冽,他卻在這個時候出城,不帶一兵一卒。
鍾漠的馬在凌霄峰的山腳下停了下來,他一躍下了馬,踏上了上山的台階。
凌霄峰上有一座天慈寺,在寺里修行的人只有一人——當今太后。
很快,鍾漠便到了天慈寺門口,看著高高的黃色高牆,他一躍過了牆頭,輕車熟路的往後院走去。
都已經子時了,後院的一間屋子裡,仍然點著燭火。
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子盤腿坐在榻上,正在泡茶,每一個動作都行雲流水,雅致到了極致。
儘管她身穿最簡單不過的青色僧衣,不施粉黛,眼尾處也有了細細的皺紋,可一身的高貴優雅的氣度,仍讓人過目難忘。
燭光搖曳,將她消瘦的身影投射在牆上。
茶過三道,當最後一道完成時,太后放下茶具,淡淡道,「來了就進來吧,門開著呢。」
鍾漠踏門而入,看見榻上的小几上已經泡好的茶,「你早就在等我?」
「年年如此,歲歲如此,能不等嗎?就算哀家想不等,你來了照樣把哀家從睡夢中吵醒,不如等一等,免得醒了便再也睡不著。」
鍾漠在太后面前坐下,太后給他倒茶,碧綠通透的茶水一點點流出,屋子裡靜默無聲,只有茶水流淌的聲音。
看著太后纖長消瘦的尾指微微翹起,鍾漠忽然說道,「太后娘娘醒了就再也睡不著,是因為做了虧心事嗎?」
太后倒茶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了鍾漠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大將軍以為呢?」
鍾漠沒有言語,太后也不再追問,把斟了七分滿的茶杯,輕輕推到鍾漠面前,「這是哀家自己種的茶樹,自己摘的茶葉,自己晾曬烘製的,略有些苦,望大將軍莫要嫌棄。」
鍾漠端了茶杯,一口將茶喝盡,太后望著他,略有些蒼白的唇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粗魯漢子一個,本該被你細品的東西,總是這樣牛嚼牡丹。」
「我來不是為了喝茶的。」
「哀家知道,你是為了那個問題來的,六年了,年年都是同樣的問題,年年也都是同樣的答案,大將軍不膩,哀家都膩了。」
鍾漠雙目如電的看著太后,「我希望今年您給出的答案不一樣。」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緩緩開口,問出了那個纏繞多年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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