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瑾微微一笑,紅唇輕啟,輕輕吐了個名字。
齊大人滿臉震驚,「怎麼會是他?他居然是陛下的人?」
震驚過後,齊大人喃喃道,「他不過是個三品郎中,以他的職位,想要登上尚書之位,除非尚書和侍郎,吏部的三位頂級長官全部倒了——」
齊大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那三人的確都倒了,齊大人怔怔的望著鳳瑾,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陛下這盤棋,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很早了,從無名成了朕的人開始。」
齊大人老臉一紅,有些尷尬,沈文卿神色也頗不自在,鳳瑾一見他們這樣,便知他們想歪了,不由得好氣又好笑的解釋道,「朕的意思是說,從無名向朕效忠開始……」
從那時起,她便讓無名查了吏部五品以上所有官員的底細,從中鎖定了一名三品郎中,暗中將他收服。
後來,才有了畫像事件,才有人刻意把她喜歡唐清河的消息傳了出去,刻意的拉攏唐中德。
她一直都很清楚,唐中德不是她想要的人,唐中德野心太大,再者他之前是裴琇的左膀右臂,就算她能用唐中德,裴琇也不會放過他,唐中德是活不久的,更何況鳳瑾不想用,她想要培養自己的人。
唐中德一倒,裴琇必定會從兩個侍郎中選一個升任吏部尚書,無論裴琇選誰,鳳瑾都會在明面上選另一個,把他推上尚書之位。
這就要多謝死門和沈文卿的消息渠道了,他們倆聯手,把黃尚書和陳侍郎的罪行都挖了出來,比裴琇知道的更多更深,所以,無論裴琇選誰,鳳瑾絲毫不擔心。
裴琇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個被鳳瑾推出來的人,將會吸引裴琇的所有的注意力,裴琇一定會把他整垮,他一動手,鳳瑾也會把他的人一起拉下水,雙方兩敗俱傷。
尚書和侍郎都倒了,以目前的局面來說,裴琇首要目的是穩定吏部,他不會貿貿然從別的部調人過來,再說了,戶部是齊大人的,刑部是宋明的,禮部是兩面倒,這三部的人裴琇都信不過,而李屹的兵部,是他的最大後盾,他不會從兵部調人出來,而工部又沒有合適的人選,所以,裴琇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從吏部的四位三品郎中升任兩位侍郎,一位尚書,而以裴琇的性格,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尚書之位拿在手裡。
這場賭博,有七成勝算,就算只有五成,鳳瑾也會搏一搏。
齊大人好一會才收斂了震驚的表情,喃喃道,「陛下的深謀遠慮著實讓老臣佩服,只是老臣有一事不明,陛下怎麼知道裴相會選他?」
鳳瑾勾唇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因為他是最好的選擇。」
沈文卿看了一眼寢宮深處,忽而問道,「無名大人呢?」
他這才發覺無名不在,難怪今天沒有冰冷鋒利,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著自己。
「他去城南的賭場了。」
城南,富和賭場。
一個四十出頭,清瘦斯文的中年男子,正擠在賭桌旁,手上拿了塊銀子,正在猶豫押大還是押小。
「喂,我說吳大人,您想好押哪沒有?您要是不押,我們都沒法押啊!」
一個賭客笑嘻嘻的說道,其餘賭客也紛紛附和。
看來,這位吳大人是這裡的常客了,賭客們都認識他。
吳大人一咬牙,把銀子押了大,其餘賭客立即全押了小。
吳青山逢賭必輸的名頭已經響徹了城南這一片的七八個賭場,賭客們都摸出了一個規律,只要跟他對著幹,八九不離十能贏。
「買定離手!開了開了!」
長得瘦小機靈的莊家使著勁咬著骰盅,搖了五六個回合之後,才『啪』的一聲,重重的把骰盅放下,揭開蓋子,「一二三,五點,小!」
吳青山臉色憋得發青,低低的嘟囔了一聲:「晦氣!」
看著空蕩蕩的錢袋,吳青山不由得嘆息一聲,賭場裡的人湊了過來,「吳大人,又把這個月的俸祿輸光了呀,馬上就要過年了,沒了銀子這年可怎麼過?要不要借點銀子翻本?我們借別的賭客都是九出十三歸,吳大人就不一樣了,吳大人有身份,又是賭場的熟客,就九出十二歸吧!」
自從一個多月前這吳大人被賭場的人誘惑,染上了賭癮,就一發不可收拾,天天來,天天輸,給賭場送了不少生意。
吳青山看著擠擠攘攘的賭桌,面露渴望,可他還是搖了搖頭,賭場的人都是人精了,哪裡看不出他已經動搖了,立即使出渾身解數把吳青山說得暈暈乎乎的,終於點了頭,借了一百兩銀子去翻本。
不到半個時辰,一百兩銀子又輸光了,吳青山已經輸紅了眼,又問賭場借銀子繼續賭,越賭越輸,越輸越賭。
一夜過去,吳青山兩眼烏青兩腿發軟的出了賭場,腦子裡還迴蕩著賭場老闆的聲音:「吳大人今兒在我們這借了兩千兩銀子,吳大人是老熟客了,我們給吳大人三天時間還錢,要是時間一到,吳大人還還不上錢,那我們只好去您府上收房子了。」
他哪裡有兩千兩銀子?難道真要大年三十,全家被掃地出門?
要是不給他們,事情鬧大了,恐怕官職都保不住了,朝廷可是嚴令禁止官員賭博。
吳青山哭喪著臉往吳府的方向走,剛走出沒多遠,一輛馬車攔住了他的去路。
一隻勁瘦有力的掀起馬車的門帘,露出一張精明強幹的臉,沉聲道,「吳大人,相爺有請!」
吳青山腿一抖,結結巴巴的說道,「相,相,相爺找下官有什麼事?」
「提攜您的大好事!」
吳青山心神一動,面上卻裝出不相信的樣子,狐疑的看著裴忠,裴忠懶得跟他解釋,老鷹拎小雞般把他丟進馬車。
無人看見,遠處高高的屋頂上,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一閃而過,往皇宮的方向掠去,正是無名。
無名進了屋子,珠簾之後的鳳瑾正睡著,眉心微微擰著,似乎有些不開心。
無名深情眷念的目光在她熟睡的臉上略一停留,便收了回來,快速去溫泉池裡泡個澡,洗去一身的寒氣和灰塵,才上了龍榻。
「回來了?」
鳳瑾感覺身邊多了個人,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小聲的嘟囔道。
「嗯,回來了。」
「怎麼一去就去了一夜?」
「裴琇的人剛剛才出現。」
鳳瑾沉默片刻,緩緩睜開雙眼,「你可以讓暗衛盯著,這種事情沒必要你親自去。」
無名沒有言語,吻了吻鳳瑾的眉心,「天才剛亮,阿瑾再睡一會。」
鳳瑾卻沒有睡,她看著無名風塵僕僕的臉,幽幽嘆息一聲,「那個小太監的事,跟你沒有多大關係,你不用一直記著。」
無名擔心再出同樣的事,尤其在現在的緊要關頭,他不惜親自盯著吳青山,盯著事情的進展。
「那件事是我疏忽了,否則,他們逃不掉的。」
那個房間裡的地道通往皇宮外面的一座小樹林,說來也怪,他的人在宮外一直追查,可就是查不到,那一大一小兩個太監就那樣憑空消失。
「我問過王全,王全說大的那個是冷宮處的公公,名叫李中,平時做一些雜活,因為冷宮那地誰都不願去,幹活的人也少,因此也沒人發覺他的不對勁,至於小的那個,是新入宮的,剛分給李中讓他帶著學習做事,不知李中做過什麼虧心事,居然帶著人跑了。」
鳳瑾並沒有懷疑王全的說辭,因為從明面上來看,王全說的都是真的。
她根本沒想過王全和小太監會有關係,更沒想到王全回宮有別的目的。
此時的她,根本不知道,這麼一個小小的疏忽,讓她付出慘重的代價,讓她將王全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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