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開,黎明悄然而至。
幽州鐵騎縱橫戰場,越殺越勇,速度越來越快,漸成萬夫莫當之勢。
公孫嘯中箭,被親衛簇擁著退了下去。他站在戰場邊緣,看到幽州鐵騎的士兵們在鼓聲的指揮下,靈活自如地操縱著鐵錐大陣,肆意殘殺,所向披靡,而自己的戰士已經精疲力竭,一個個被追殺得毫無還手之力,死傷慘重。
由於事出突然,胡族騎兵措手不及,沒有時間結陣,只能臨時集結,以散兵陣形反擊,就好比情急之下拿自己五個手指頭去對抗對方凌厲的一拳,敗局早定。
不知是因為劇烈的疼痛,還是因為自己的部下已經所剩無幾,再沒有一戰之力,公孫嘯聞到了越來越濃烈的死亡氣息。
他下達了一個錯誤的命令,他命令自己的部下撤出戰場,趁著光亮,全力向南逃竄。
………………
李翊突然發現四周的敵人奪路而逃,心中狂喜,縱聲高吼:「向東……向東攻擊……」
鼓角聲霎時沖天而起。
幽州鐵騎的戰士們歡聲雷動,一個個縱馬如飛,殺向東面的戰場,一時間喊殺聲驚天動地。
趙雲微微一笑,對隨侍左右的士兵說道: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擂鼓……擂鼓……我們贏了……」
在士兵們的歡呼聲中,戰鼓猛烈敲響,鼓聲激昂而雄渾,氣勢磅礴,直衝雲霄。
方陣內的幽州軍士兵被鼓聲所激勵,一個個放聲狂呼,其高昂的鬥志,如虹的士氣,令敵人魂飛魄散。
………………
公孫文絕望了。他看看從西面戰場上洶湧撲來的幽州鐵騎,再看看東面戰場上至今都沒有打垮的步兵方陣。徹底絕望了。
他無法相信,幽州的步兵方陣能夠抵擋住自己數萬騎兵的連續攻擊。
看看屍橫遍野的戰場,看看晨曦中傲然屹立的大漢戰旗以及前將軍戰旗,看看士氣如虹的幽州軍。他無奈地苦笑了。
老五,你到底在哪裡,你是不是死了?
公孫文抬頭望天,喃喃自語。
「撤……」公孫文輕輕說道。
沒有人聽到,大家都在恐懼地望著排山倒海一般殺來的幽州鐵騎。
「撤……」公孫文氣急敗壞地狂吼起來。「撤……」
低沉而悠長的牛角號聲盤旋在扶梨河岸邊,無奈而淒涼。
失敗已經無可挽回,但撤退也不是說撤就能撤。戰場上雙方士兵混戰在一起,就是想脫身也需要時間,需要一條撤退的路。
幽州鐵騎轉瞬殺至,被正面衝擊的胡族戰士身不由己,只能掉頭往幽州軍方陣逃去。他們陷入了兩面夾攻之中,根本無路可逃。戰場南側的士兵最幸運,他們率先逃出了戰場。而北側的胡族士兵最悲慘,他們除了殺入敵陣。強行突圍之外,就只能跳入扶梨河了。
一輪火紅的太陽突然躍出地平線,霎時間光芒萬丈。
………………
低沉的牛角號聲,雄渾的戰鼓聲猛然間響徹了戰場,響徹了扶梨河,響徹了扶梨山。
戰場上的鐵錐大陣很快殺到步兵方陣的前面。就在這時,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鐵錐大陣突然一分為二。
大陣左翼的李勛和李瓊帶領士兵們迎著亡命逃竄的敵人,劈頭蓋臉地就殺了上去。他們迅速向戰場北面移動,意圖堵住敵人的潰逃大軍。將敵人趕向扶梨河。
大陣右翼的李忠、李信帶著一群殺氣沖天的戰士,不停地叫著吼著,尾隨著瘋狂潰逃的敵兵,一路殺了下去。
李翊率領親衛營的戰士們。掉頭殺向了戰場西面,朝著向西逃亡的敵人追去。
公孫文帶著親衛屯根本無心戀戰,他們在幽州鐵騎軍和步兵合圍之前,搶先一步逃出了戰場。
胡族騎兵一個個比兔子跑得還快,轉眼間無影無蹤,消失在崇山峻岭之間。
失去指揮的敵兵頓時大亂。他們在戰場上狼奔豕突,混亂不堪,被鐵騎士兵追殺得抱頭鼠竄。
步兵方陣在趙雲的指揮下,迅速突入戰場中心。他們不但牢牢守住了戰場的東面,也成功切斷了敵人南逃的線路。
等到朝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敵人終於抵擋不住,開始大批大批地投降了。
戰場逐漸沉寂下來。
………………
中午。
李翊在距離戰場五里的扶梨河岸邊紮下了大營。
李翊傷雖然不重,但經過大半夜的廝殺,非常疲勞,躺在河堤上昏沉沉地睡著了。
時間不長,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講話,趕忙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他那位小表哥荀彧和斥候營主將肖彥站在不遠處,正在有說有笑。
在冬天練兵的時候,李翊發現黃巾軍降將這個人雖然不會什麼武功,智謀也不算高,才七十出頭,但是心思縝密,對於細節的把我很有一套,正好幽州軍的斥候營還沒有主將,李翊就讓他負責斥候營。
荀彧看他醒了,興高采烈地向他表示祝賀。
李翊擺擺手,請他們兩人坐下,笑著問道:「你們剛剛到嗎?」
「早上我們就從扶梨山動身了。路上我們抓了一些俘虜,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遲了一點。」肖彥回道,「主公,剛才李義校尉派人來報,他們向南追出了三十多里,但沒有抓到公孫玉和公孫文。現在他們正押著俘虜往回趕。」
李翊點點頭,問荀彧道:「文若,按照敵人逃跑的方向來看,他們會不會去陽樂?」
荀彧搖搖頭,說道:「看他們的行軍路線,應該是要回昌黎,而陽樂在相反方向,他們應該不會去那裡。只不過如今他們倉惶而逃,沒有糧食,如果餓急了,也有可能殺回陽樂。」
肖彥笑道:「前幾天,他們從陽樂城撤出來的時候,已經把陽樂洗劫一空。現在殺回去,能找到吃的嗎?」
這時,典韋匆匆跑來,大聲喊道:「主公,好消息,好消息,抓到公孫玉了。」
李翊大喜,站起來問道:「怎麼抓住的?」
典韋笑道:「三將軍派人送來消息說,是幾個士兵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公孫玉受了重傷,一直躺在戰場上昏迷不醒。」
荀彧高興地連連拍手,大聲叫好。
「我們損失怎麼樣?子龍有沒有統計出來?」李翊急忙問道。
「有,主公。」典韋面色一黯,低聲說道,「騎兵折損四百多人,步兵折損兩千三百多人,輕重傷一千四百多人,現在能繼續作戰的只兩萬人左右。」
李翊如遭重擊,面色大變。他呆呆地望著河水,一時難過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心裡非常難受。他說要把他們帶回去,但這才打了兩戰,就有三千多人長眠他鄉異土,他感覺難以接受。
這一戰的損失,僅次於泉州保衛戰、守衛鄴城之戰以及高唐之戰。
雖然他知道打仗就有犧牲,但他就是不能接受,越來越不能接受。過去帶兵少,一戰打下來,除非遇上守城戰這種曠日持久的戰鬥會造成比較多的傷亡之外,一般不過陣亡幾百人,但現在帶兩三萬兵,一戰就死了兩三千人,他感覺就像剮了自己的肉一樣,疼痛難忍。
李翊失魂落魄地坐在草地上,茫然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久久無語。
荀彧投入幽州軍中時間還短,沒有見過李翊領兵作戰的作風,而肖彥自從去年投降以來,同樣沒有跟隨李翊上過戰場。此刻看到李翊黯然傷神的樣子,非常吃驚的對望了一眼,均覺得李翊感情太稚嫩了。
但想到他年紀小,從軍時間也不長,一時間接受不了部隊這種大量傷亡的事情也很正常。誰都有個成長的過程,老兵也是從新兵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李翊即使做了主將,但他對戰場上越來越重的血腥也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沒有人天生就是冷酷無情的,再老的人,他也會因為感動,因為痛苦而流淚。
這時,兩人就見陷入悲傷中的李翊陡然高聲吼了起來:「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是李翊記得的一首古詩,在前世的時候,他不過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解讀這首詩歌,雖然為其中展現出來的悲傷所感動過,也為其中的警世意味所震撼,但卻從來沒有如今這麼感觸之深。
來到這漢末亂世,尤其是起兵以來,不停的率領大軍南征北戰,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看著一個個軍屬在接到自己的孩子丈夫父親死去的消息之後,那悲傷欲絕的面孔,李翊感覺自己的心一次次被撕裂。
如果是換了其它的戰場宿將,或許在獲悉這個消息之後,會有那麼一瞬間的感觸,但很快就會將之淡忘,甚至為取得的巨大戰績歡欣鼓舞。但是李翊不是,來自後世的他,對生命看得尤其重要,這種內心的悲傷是長久的。
他又想起了去年秋天,自己在北宮中為了自己的野心,也為了投其所好,答應漢靈帝出兵北征的要求。當時的他,還為自己這一箭雙鵰的妙計而自豪過,也為即將開創的偉業而熱血沸騰過。
但是,現在目睹了數千部下的傷亡,李翊的心有些茫然了。他的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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