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刀斧手很強,正面與騎兵對撼也不落下風,可他們的強大有兩個條件:一是騎兵的速度不能太快,陣型也不能太密集,否則刀斧陣就會承受不住衝擊而斷裂,頂都頂不住,更別提反撲了。
第二就是體力,沒有人能身披重甲,揮舞重達數十斤的刀斧鏖戰幾個時辰。打到現在,兩次發力猛攻,他們應該已經很疲憊了,用最強的勢頭,擊潰這支強軍,才是最佳的策略。
「長生天保佑大王!」感受到了庫俊靡的決心和戰意,提問的胡將猛然振臂高呼。
「大王!大王!大王!」數萬胡騎齊聲吶喊。
「當蒼狼重現世間,地面上長出紅色的野草!喝狼奶長大孩子們,可曾記得你祖先的榮耀……」先前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的祭祀們又鑽了出來,以古怪的語調高聲吟唱,「我們是蒼狼的子孫,駿馬是我們的翅膀……」
騎兵大潮洶湧澎湃,擋在路上的胡人紛紛退開,讓出了一條筆直寬敞的大道,寧可從背後挨上唐軍一刀,也不肯繼續奔逃,阻礙大軍的衝鋒。
狂瀾之下,皆成齏粉!
精騎退避,重步兵力疲,誰能迎難而上,力挽狂瀾?
激昂的號角聲響起,唐軍陣列再變,刀斧手停下了腳步,後排的長矛手大踏步而前,無數聲吶喊,化成了時代最強的音符!
胡騎鋒芒所指,一個密集的方陣迅速成形,長矛如林而立,勇士視死如歸!
無堅不摧的矛,撞上堅不可摧的盾,結果將會如何?
這個問題,就連問題的提出者,大師韓非都沒能給出答案。
事實上,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答案。
狹路相逢勇者勝!無堅不摧還是堅不可摧,光靠嘴巴說是沒用的,只有用盡全力,正面碰撞過,才知道到底誰的稱號名副其實!
「沖啊,我們是蒼狼的子孫!」
庫俊靡沒有迴避,敵軍結陣太快,剛好攔在了他的面前。在那之前,他已經完美的控制好了節奏,兩軍交戰的一剎那,戰馬的速度剛好達到極致。
無法避讓,也沒必要避讓!他是蒼狼的子孫,有長生天的眷顧,沒有任何敵人值得他迴避!
「轟!」洪水撞上了堤壩,剎那間,戰號聲和嚎叫聲都被湮滅,天地之間充斥著的,唯有不盡的轟鳴聲。
仿佛求死一般,最前列的胡騎用彎刀擋住了戰馬的眼睛,在到達矛林之前,縱馬飛躍!
他當然知道自己死定了,可為了實現祖祖輩輩的理想,為了將全天下變成牧場,他毫不畏懼,用最英勇的姿態擁抱死亡。
面對撲面而來的危險,御林軍將士同樣毫不畏懼,訓練有素的舉矛刺擊。
一支長矛刺入馬身,鮮血飛濺,人馬的沖勢毫無減弱的跡象。反倒是矛杆承受不住壓力,彎成了半弧。持矛者毫不動容,堅定的握著手中的長矛,沒什麼可擔心的,袍澤的支援很快就會到來。
第二支長矛準確的找上了馬上的騎士,與第一柄長矛互為犄角,互為依靠,飛馬的沖勢頓時一緩。
垂死的騎士不甘心決死一擊就這麼終結,奮起最後的力量揮舞著彎刀,試圖砍斷矛柄。
然而,第三支,第四支……十支以上的長矛,從不同角度刺了過來,牢牢的頂住了巨大的衝擊力。
決死一擊化為無形,勇猛的騎士頹然垂下了手臂,人已死,手中卻仍然牢牢的握著彎刀。
跟進的騎士沒有被這一幕嚇到,事實上,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有觀察的餘裕。不論是否如第一名勇者一樣勇猛,身在全速行進的騎兵大潮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向前,向前,向前!
不是自己撞個粉身碎骨,就是把敵人踩成肉泥。
騎兵的前赴後繼的沖了上來,有人縱馬飛躍,更多的人放馬直衝;不管敵人怎麼做。御林軍的回應始終如一,攢刺!
一支長矛擋不住一匹飛奔的戰馬。一支不夠就兩支,兩支不夠就四支!
胡騎的列陣方式,註定了騎兵的沖勢只會越來越猛,越來越多!
錐尖刺不破不要緊,鐵錐也可以化成鐵錘,砸也能砸爛三千多步卒臨時構築的防線!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隨著騎兵攻勢全面展開,長矛陣再難保持先前的完整。
最前三排的將士,幾乎在轉瞬之間就被一掃而空。騎兵的衝擊力太強了,在悍不畏死的胡兵的驅使下,戰馬都是全速撞上來。即便是製作精良的長矛,也不可能反覆承受這種撞擊;在這種衝擊下,持矛的將士同樣也難以倖免。
矛折人傷,隨即便被淹沒在了後續的騎兵大潮之中。
用長矛陣抵擋騎兵,沒有強弩加刀斧那麼讓人熱血沸騰,但慘烈處,卻更在其上。
矛陣像是被洪水反覆沖刷的堤壩,不斷的變薄,每一個瞬間,都有十數以上的將士傷亡。
但他們的付出不是沒有代價的,騎兵的大潮也在減弱,消退,狂猛的沖勢生生的被擋住了!
「唐軍都是不要命的瘋子嗎?想就這樣擋住本王的大軍?想得美!吹號,吹號,命令後軍速速支援!」
眼見王帳衛士前赴後繼,整群整群的消失在矛戈之林中,庫俊靡心都要碎了。他狀若瘋狂的大叫著,試著用一切方法扭轉局面。
沒錯,他還有後續兵力,就算第一陣沖不下御林軍的防線,等第二序列,第三序列趕到,對方也只有敗亡一途。
可是,面對準備如此充分的敵人,他怎能想像,對方會將全部希望都寄託於此?
李翊層出不窮的手段和布置,讓他的心都在發顫。
最初被那個奇葩陣勢給迷惑了。見識過強弩和刀斧的組合後,庫俊靡又認為,李翊的重點在於引智郁築鞬出來,聚而殲之。
可事到如今,他再遲鈍也明白了,唐軍的作戰重心,始終放在對付自己這邊。在山下和智郁築鞬對峙並且交戰的,始終也只有御林軍半個軍而已。
他親率的三千王帳親衛攻勢受阻,速度已經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想要給後軍讓出通路,就得轉向朝兩旁讓開。
而就在高寵部御林軍發動阻擊的當口,典韋也完成了變陣,整支兵馬變成了雁行陣,組成兩翼的,正是強力的刀斧手。
只要他敢往兩邊讓,失去了速度的王帳親衛不會比呼廚泉和去卑的表現更好,一旦接戰不利,形成潰退,那……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吼叫道:「想辦法告訴智郁築鞬,唐軍分兵了。和他們作戰的唐軍有限!讓他們加大攻勢,儘快打破對方的防線,減小主戰場的壓力!」
………………
一聲令下,狼煙再起,智郁築鞬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其實,即便庫俊靡不傳訊,智郁築鞬也能判斷出敵情,密集陣型阻擋騎兵,本來就是克制騎兵最基礎的手段。典韋所部御林軍擅長硬沖硬打,並不擅長這種阻擊的戰法,而且那沖天而起的戰號無疑已經表明了那支長矛兵的身份。
意識到當面的敵軍兵力不足,智郁築鞬當即發出了催戰的命令。
拓跋力微無法改變智郁築鞬的決定,只好命副將率領一半人馬猛攻唐軍。
「這不是個正確的選擇。」他望向遠方的唐字大旗,烈風之中,大旗迎風招展,通不過憂心忡忡,他仿佛看到了旗下那個黑甲戰神臉上的微笑,「李翊手中肯定還有後招!」
他不確定那到底是什麼,可憑藉各種渠道了解到的消息,拓跋力微對李翊的用兵習慣多少有些了解。對方不是個隨隨便便就把所有實力都擺在台面,讓人窺破自家虛實的愣頭青。此人深諳虛實之道,雖然將高寵部御林軍分出一部分去南線,看似集中主力對付烏孫人,可誰都知道,胡騎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兩萬多騎兵啊!就算不還手的任你殺,只要他們一直在跑動,戰鬥就不是一兩個時辰能結束的。
這麼長的時間內,他想單憑高寵手中的四千人馬守到底?可能嗎?
輕視敵人,可不是武德皇帝的作風。
他一定是隱藏了什麼殺手,等待著,在恰當的時機發動致命一擊!
………………
拓跋力微努力的瞪大眼睛,向戰場張望,想看出點什麼跡象,以推斷出李翊的殺手。
然而,天色越發昏暗了,戰場上也太過嘈雜,他甚至都無法確定那轟隆隆滾過的聲音是不是罕見的冬雷。
在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分辨清楚的就是雙方的戰旗,縱橫交錯,你來我往,糾纏得難解難分。
透過陰暗的天幕,他看到副將已經沖入了敵陣。在副將所率大軍的攻擊下,鮮卑騎兵勇不可擋,唐軍那單薄的陣型擋不住他們的鋒芒,很快就顯示出了力不能支的窘狀。
高寵列的是個很普通的方陣,作為防守陣型,倒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只有生性謹慎的拓跋弘才一直對此表示憂慮。
如今,在副將所率騎兵的強力衝擊下,這個方陣很快從正面被衝破了一個缺口,鮮卑騎兵呼嘯著從缺口殺入,唐軍的方陣迅速瓦解。
從拓跋力微的角度看過去,只見唐軍的旗幟紛紛歪倒。將士們抱頭鼠竄,卻沒能給鮮卑軍造成多大殺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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