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眾將雖然還保持著基本的警戒,但心裡卻都有了答案。就等著曾經不可一世的孟獲下馬請降了。
然而,孟獲卻不肯遂了眾人的心愿。無論是數萬人的吶喊質問,還是陷入四面合圍的窘境,都沒能令他動容。
他看也不看正包圍上來的追兵一眼,一直擺著橫刀立馬的造型,竟是令得追兵紛紛停步,不敢上前。
將為軍之膽,孟獲的鎮定感染了他麾下的騎兵,他們忘記了恐懼和危險,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徐茂公以氣勢壓人的這一招,竟是完全沒能奏效。
震住了追兵,孟獲不慌不忙,直接撥轉戰馬,竟是向唐軍這邊緩步靠近過來。
諸葛亮有些不安的望向李翊,隱隱有種不吉的預感。他很想提議,直接發動弓弩攢射,消滅所有隱患。但從李翊嘴角逸出的那一絲微笑看來,這個建議肯定是不會得到通過的,哪怕孟獲的意圖已經很清楚了。
孟獲在距離唐軍陣列二百步左右的位置上勒停了戰馬,揚聲高呼:「某乃南蠻孟獲,久聞大唐武德皇帝乃是天下最為勇武之人。今日已是十死無生之局,武德皇帝可否撥冗一見,也讓孟獲死得瞑目?」
沒等李翊答話,諸葛亮已是疾聲厲色的說道:「皇上,此乃敵人死中求活的計謀,萬不可受其激將啊!」
「孔明所言甚是!孟獲此僚素以勇武自詡,性情凶頑之極。當此覆滅在際,他不肯下馬請降,也不肯談判,偏偏邀皇上陣前相見,擺明了是要倚仗勇武,橫施暗算!皇上萬金之軀,何苦與這垂死之人計較?便要談判,也無須親自出馬,末將不才,願代皇上前往!」
眾將也是紛紛出言勸阻,生怕李翊貿然答允。
李翊的武藝肯定不比孟獲差,不過孟獲現在擺明了是要拼命的,萬一有個傷損,豈不糟糕?
「諸位的意思,朕都明白,不過,若是朕不肯現身,難免弱了勢頭。就算出動大軍將孟獲擒殺了,未免也對士氣有所損傷。」李翊淡然一笑道。
見李翊堅持,眾謀士將領也不敢再勸說。
見李翊答應下來,孟獲極度興奮之下,戰靴無意識的踢中馬腹,他騎的這匹馬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駒,通了人性的那種,感受到主人的興奮情緒,又被主人踢中,唏溜溜打個響鼻,離弦之箭一般猛躥出去。
「得得得……」
數萬人的戰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只聞馬蹄聲疾,唯見馬蹄踏出的煙塵急速靠近!
黃忠的手已經抬過了頭頂,被上萬道目光緊緊盯著,只等他的手向下揮落,無數羽箭就會離弦而出,將陣前兩百步的空間完全封鎖!
另一邊,孟優的手也緩緩抬起。儘管他更希望能和談,但若孟獲真的打算做最後一搏,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鳩僚部的部隊離得遠些,肯定是來不及做什麼了,只能屏住呼吸,等待著。
雖然已經做出了選擇,但他們依然是以南蠻人自居,以南蠻的英雄為榮的,若是孟獲能得到機會,與名震天下的武德皇帝正面對決一場,就算戰死,也談不上憋屈。
準確的說,這樣的死法是最適合孟獲的。
迎著疾馳而來的孟獲,李翊顯得極為從容。
在數萬人的注視中,他一手提著韁繩,控制戰馬維持原速前進,另一手輕輕抬起,五指張開!
看到李翊打出手勢的那一剎那,孟獲渾身的肌肉便已繃緊了,馬速也是驟然提升,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李翊!
孟獲約見李翊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想過跟李翊談判,而是存了將李翊誆騙出來,然後以自己的武力將其挾持。雖然說李翊也是以勇武聞名天下的,但這些年來他位高權重,武藝肯定早已生疏,孟獲相信以自己的勇武,還是有一定可能將其挾持的。
這樣做當然很危險,可兵凶戰危,提刀上陣的一刻,生死就應該置之度外了。
在昨夜的變亂之中,孟獲最大的領悟不是看破了南蠻人的本質,而是準確的定位了自身,將自己放到了弱勢地位來考慮問題,而不是糾結於不久之前的強勢地位,無法擺脫。
當前的局勢,能夠搏得一個跟李翊單獨見面的機會,是他翻盤的希望,他毫不猶豫的向前疾沖。
儘管他自己也清楚,前面的路可謂九死一生,先要穿過數千柄弓弩製造出來的屏障,然後還要跟勇武聞名天下的武德皇帝李翊殊死一搏,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希望能藉助自己的突然行動,造成李翊瞬間的猶豫,然後趁機衝到近前,讓唐軍投鼠忌器,弓弩得不到發揮的餘地。
看起來,李翊的確被影響到了,舉起的手就那麼大張著,沒有握拳或落下的意思。馬超心中狂喜,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足三十步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死死的盯著對面的李翊,心念急轉。
表面看上去,他左手握著韁繩,右手持槍,將戰馬的速度提到了極致。實際上,他左手只是虛握著韁繩,借著戰馬的掩護,他的手已經握住了一柄手戟!他純粹是以雙腳控馬,戰馬的力量也有所保留,看似一條線的直衝,其實隨時可以加速或變向。
三十步的距離瞬息而過,眼看著就要進入短兵相接的距離,對面那個穿黑甲,疑似李翊的人突然笑了!
笑容很突兀,也很奇怪,奇妙處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總之孟獲的感覺就像是小時候調皮,對長輩搞惡作劇,結果被識破的那種感覺。
頑童的惡作劇再怎麼高明,對長輩來說也只是兒戲,一眼就能看穿,也談不上有多大妨礙,多半都是寬容一笑而釋之。
對面的大唐武德皇帝李翊露出的,正是這種笑容!
孟獲這才注意到,李翊露出笑容的同時,劍拔弩張的唐軍竟是齊齊放下了手中的弓弩,之前緊繃著的面容和身上的殺氣,都是消失不見。仿佛突然發現,正策騎衝過來的不是有南蠻第一猛將的孟獲,而是一個沒長大的頑童一般。
孟獲感到十分茫然。
說心裡話,他寧願面對萬箭齊發,也不願意面對這樣的場面。前一種情況會令他熱血,拼盡全力的一戰,現在這樣,只是讓他心裡沒底,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打心底里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李翊的毫無動作勾起了他痛苦的回憶。
在這之前幾個月的歷次大戰中,他不也是多次鼓足了力氣,狂沖猛打,但每次都落入了敵人設好的陷阱,最後被搞得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嗎?
是繼續衝上去拼命,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
孟獲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李翊突然朗聲一笑道:「雖千萬人吾往矣,南蠻王果然豪勇,佩服,佩服!」
「吁……」
像是被李翊驚到了似的,孟獲猛然勒停戰馬,瞪目看向李翊,凶厲之氣十足。
好半晌,他才冷笑說道:「這可不敢當!倒是武德皇帝神機妙算,詭計多端,即便是當年的漢高祖,也只有瞠乎其後,望塵莫及的份兒呢。」
孟獲也是怕了,完全搞不清楚李翊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他當然不會想不到,李翊有可能只是故弄玄虛,瞞天過海,但他的武藝最重氣勢,心裡的念頭一雜,氣勢頓時就弱了,就算勉強衝上去,也發揮不出最強的戰力來,所以只能幹脆停下來觀望一下。
李翊大笑道:「賢弟過獎了,高祖皇帝何等英雄,豈是朕這點微末本事能比得了的?慚愧,慚愧。」
「武德皇帝身負天下之任,說是日理萬機亦不為過,總不會只說這些空泛之談吧?」孟獲不打算一直和李翊兜圈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這種出身南蠻的草莽,在口才上怎麼會是李翊這種在中原成長起來的人對手?
李翊微微一滯,抬眼看向孟獲,眼神有些玩味,語氣卻很無辜的說道:「南蠻王這話可就差了。朕明明就是應邀而來,應該是南蠻王有話對我說才對吧?」
「呃……」孟獲愣住了,李翊說的沒錯,的確是他先出言相邀的,不過他根本沒預料到現在這種情況。
按照他的預想,李翊要麼怕死不敢出來,那自己即便輸了這一仗,氣勢卻贏了,只要能殺出重圍,東山再起就不難。如果李翊出來了,自己肯定是要動手的。至於談判什麼的,他壓根就沒想過。
他很想大笑三聲,聊以自嘲。這一次,他又被逼在下風了,從對方出陣開始,主動權便以易手,連意外都被對方利用得天衣無縫,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想了好一會兒,孟獲才組織好了詞語,冷聲道:「某隻是想問問,尊駕對某兄弟二人苦苦追逼,到底是作何打算?」
若非萬不得已,孟獲肯定不會這麼說話,因為這樣太像是在示弱了。可他不這麼說也沒辦法,總不能說實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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