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出能夠感覺到,自己此刻的狀態,超越了尋常。
此刻他似乎能看到那天下所有知名和無名的山,記住它們每一個的形狀和氣韻,甚至隱約聽到曾經發生在這些山裡的故事。
同時在他的耳邊,迴響著滔滔不絕的河流湍急,拍岸流淌的聲音。
天下的山川,皆盡在他的心底。
而這心底的一切,全都化作了足以斷開一切山河的一刀。
這一刀,乃是人與山河合一的一刀。
這世間,驚艷所有人,震撼所有人的東西,本沒有太多。
而現在,至少多了一刀。
從沈出手裡揮出來的這一刀。
甚至連沈出自己,都並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在他日,還能複製出這一刀來。
至於···會不會沒有他日,就死在今天?
沈出很有自信。
他自信當這一刀揮出之後,即便是擋在面前的是那位天啟武帝,也依舊只能在他的刀下飲恨,身首異處。
林溪也在揮刀。
相比起沈出的花里胡哨,他的這一刀簡單、古樸、厚重。
沒有什麼其它的東西。
甚至沒有再夾雜任何多餘的意念。
刀是什麼?
刀是兇器!
既然是兇器,就應該用來殺點什麼。
所以,林溪這一刀,只代表了一個字···殺!
兩把刀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碰撞在了一起,隨後濺射出瘋狂的真氣。
被撕裂的風,將山巒上的樹木盡數折斷,將頭頂的雲層,紛紛擊碎。
陽光在這一刻,變得一點都不刺眼。
因為那兩柄刀碰撞的地方,刺眼的光芒,勝過了頭頂的烈日。
當一切的喧囂,盡數的平靜。
林溪的刀斬破了沈出的頭顱,而在林溪的臉頰上,只是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沈出的眼神正在渙散,原本在他胸腔里,強烈跳動,屬於另一個人的心臟,也開始逐漸的衰弱。
天穹之上,磅礴的靈氣還在孕育。
仿佛是天已經發怒了。
它已經不顧一切,要將大量的天地靈氣,不要錢似的送給它選定的人,來結束它覺得應該結束了的事情。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它又被迷惑了。
原本囤積的大量靈氣,迷茫的分散開來,散落在了許多人的體內。
毫無徵兆的,這些人的功力,都往上漲了一截。
而沈出和於淼,也在被消減了絕大部分,只剩下一點點的靈氣灌注下,迴光返照,恢復了一絲精神的清明。
「我們敗了···但是你遲早會被別的人擊敗,被取代。安遠···你剛愎自用,蠻橫霸道,這個武林···不是你一個人的。」於淼的胸腔里沒有心臟,但是他說話的聲音,卻依舊堅定和頑強。
他緊緊的握住沈出的手。
當他們依偎在一起的時候,即便前方是死亡的絕路,也絲毫不會再感到恐懼。
沈出渙散的眼神,又流露出幾許清明,他無力的手指,握住於淼的手,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
「被取代嗎?」
「那就來吧!」
感受著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的那些複雜之極的情緒,林溪收起了刀,然後展開了雙臂。
「天下路絕前無望,山重河疊卻換天。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犬來欺。遇絕總往高處尋,循環往復始見青。黃龍飛掛蒼天去,笑嘆古今何人敵。」林溪緩緩的將那流傳江湖的批言說出來。
然後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解讀它。除了山水二人之外,後面幾句,也是你們探尋的重點,這些年為了這句話,江湖中有許多人,做了許多令人發笑的蠢事。」
「但是現在···我要告訴你們!」
「告訴你們所有人,從來沒有什麼批言,更沒有什麼泥菩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編造的。至於你們要問為什麼···因為太無聊了!」
「一個人無敵於天下,這實在是太無聊了,我總是想要看看,在集合了大半個武林的力量後,能不能培養出一兩個,讓我可堪一戰的對手出來。」
「但是不得不說···你們讓我很失望。」
林溪的話,讓那些站在遠處山巒上,靜看著這一次決戰的不少人,面色變化,心中劇震。
「大家一起出手,殺了他!」
「當年的天啟武帝開啟了新的武者時代,他是英雄。但是現在他已經瘋了,為了一己私慾,不惜操控整個江湖,玩弄人心,已入魔道。」人群中,有人一聲大喊。
只是他的話還來不及傳遞到每一個人的心底。
他的身邊,那個他最信任的兄弟,便將劍刃,刺入了他的心臟。
「為···為什麼?」被刺中的是鐵血門的門主,同時也算是沈出的岳父之一,當然他也是培養沈出,支持沈出的所謂江湖高人中,比較有份量的一位。
雖然很多人都認為,沈出和於淼似乎有什麼。
但是···事實上,沈出是有好幾位紅顏知己的,於淼···也曾經在一個小漁村,和一個普普通通的漁家女,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
此刻,用劍刺穿這位鐵血門門主心臟的人,正是名震江湖,天下知名的劍俠司馬昭。
他們是二十幾年的兄弟,司馬昭在江湖上,俠名赫赫。
「你是天下會的人?」鐵血門門主指著司馬昭,用最後的一口氣,憤然質問。
司馬昭的眼神中帶著痛苦,劍卻決絕的催動劍氣。
「不!我不是!但是我知道,安遠不能有事,天下會也不能散,他在···這天下還是天下,百姓還能安居樂業。他若不在,這天下便是戰場,無辜的百姓,都會被捲入無休止的戰爭中。江湖人的恩怨,就在江湖中了結,少數人的不甘、憤怒還有野心,不該由天下人來埋單。」司馬昭說完之後,拔出了長劍,最後揮劍自刎。
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
挑戰權威,推倒高山,這是每一個胸中有熱血,抑鬱氣難平的人,都會有的想法。
但是,司馬昭的一席話,卻令不少頭腦發熱,被利用、鼓舞的人突然冷靜下來。
林溪看著四周,感受著蜂擁的各種情緒。
忽然又笑了。
笑的特別的囂張,特別的跋扈,特別的霸道,也特別的···惹人厭。
「看來,還是有明白人。」
「不過···你們明白了點什麼呢?」
「你們希望我替你們守住江山,守住和平,做一個活靶子,永遠面對無止境的挑戰、針對、非議,暗中的諷刺、挖苦、敵視。做一個霸者,必須承受這一切。而如果我如你們有些人所願,成為一個仁慈、寬容的王者,那麼這紛亂的武林···到底還震不震的住呢?」
「這個問題,留給你們吧!」
「這張椅子,就在這裡,神兵利器,神功絕學···皆在其上,你們···誰敢上來坐一坐?」林溪指了指不遠處的百兵椅。
那把椅子,在此刻,正式象徵了某種權威。
林溪再添一把火,開口說道:「所有天下會弟子聽令,無論是誰,當他坐上這把椅子的時候,你們就必須聽命於他,他將繼承我的一切。」
轟···!
情緒徹底點爆了。
這一刻,群山之間,呼喊著、說著些什麼的人舉目皆是。
吵吵嚷嚷的,反而聽不清,那具體都是些什麼了。
無外乎,有人質問,有人挽留,有人慶幸,有人歡呼,也有人痛聲斥責。
畢竟,為了這天下的和平,司馬昭都已經違背信義,殺死了自己的兄弟,更揮劍自刎。
而他這個代表和平的人,卻直接撂挑子不幹了?
不僅不幹了!
還要為將來的紛亂,先點一把火?
林溪的視線,最後的掃過已經漸漸寂寂無聲的於淼和沈出。
說實在話···這兩個人的人魂,林溪還是有點興趣的。
無論他們是否在最後,撼動了林溪的地位。
但是沈出最後揮出的那一刀,已經足夠驚艷。
假如林溪不是早已掌握了刀心,更在武神宮的熔爐之內,重塑了根基,以刀為初始形態,轉成了武魔。
只怕面對那一刀時,未必能如此從容。
山水合相之意···林溪有點想要。
不過最終林溪還是放棄了。
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味貪吃,搞大雜燴的時候了。
他必須堅定自我,山水合相便是再有潛力可以挖掘,於他來說,都屬於傾向不合。
終歸是食之無味。
隨著林溪的元神,召喚大山深處的某一艘符船。
林溪一步飛出,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登上了那巨大的符船。
隨後符船化作一道流光,乘著七彩的雲霞,眼看就要穿透了世界的隔膜,朝著天外飛去。
「武帝···武帝登神了!他要上天!」有人大喊。
人群中,化出數道流光,紛紛朝著那符船追去。
相比起在凡間打滾,江湖裡浪蕩廝混,還是有一些人,他們更期待去看看更高,更遠的風景,去享受更加長久的生命,見證更多的未知。
而此刻,登上武帝安遠的船,或許是他們此生,唯一的機會。
但是林溪並沒有打算,隨身還帶上幾個零嘴。
混沌之中的危險,林溪比誰都清楚。
多帶一個人,就是一重變數,林溪不可能為了貪吃點小零食,就讓自己冒風險。
所以他拒絕了這些人登船,並將他們打落下去。
僅僅只是灑落了一些隱含了『特別』訊息的圖紙,隨後帶著整個符船,徹底的破開了天穹,消失在了天守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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