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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喚聖劍第三百一十九章陰霾

那是無邊無際的漆黑。

陰沉濃厚的霧氣遮蔽著整個世界，烏黑厚重的雲層在天空上翻滾，一陣陣低沉的雷聲響起，迴響，隨後消失。而籠罩這裡的，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靜。這裡沒有生，也沒有死，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

有的，只是絕對的虛無。

霧氣漸漸散去，雷聲越發響亮，閃光穿透雲層，打落地面。

那是刺眼的白，潔白的地面在雷光的照耀下讓人甚至無法睜開眼睛。伴隨著霧氣的散去，雪白如同地毯般的鋪散開來，一直延伸到遠方的高台之下。但是那並不是地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是如山一般的白骨。

「！！」

克里斯蒂猛的睜開眼睛，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跳起身來。

此時正是午後，溫暖的陽光從窗口灑入，帶給人一種慵懶的暖意，乾淨舒適的房間內非常安靜，打開窗戶，被封閉在遠處的喧鬧與音樂聲偷偷的溜進來，給這裡帶來了幾分安寧的氣息。

「呼……………」

女孩站在窗前，伸手按住胸口，長長的出了口氣。

又是這個夢。

自從女孩出生開始，這個夢就一直圍繞在她的身邊，隨時隨地的提醒著她自己的存在，夢中的情景克里斯蒂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是只有那時候的心情依然殘留在她的心裡，那是一種憂鬱的幾乎讓人窒息的冷漠。悲傷，以及帶著無與倫比絕望的淡然。女孩並不明白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她也曾經渴望探求答案。但是每次當女孩試圖更進一步的挖掘夢境本身時，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強行從中排擠出去，讓女孩痛苦不已。

即便是羅德也無法為自己解釋這個夢境，聰明博學的瑪琳姐姐也同樣沒有任何頭緒，倒是七戀姐姐會偶爾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目光打量著她，仿佛自己是什麼稀有罕見的動物一樣。不過克里斯蒂出乎意料的並不感覺到反感，相反。她從七戀的身上感覺到了些許的熟悉和親昵——但是克里斯蒂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女孩嚇了一跳，她回過身，小步走到房間門前打開了房門，出現在克里斯蒂面前的，是瑪琳帶著柔和笑意的面孔。

「午安，克里斯蒂，沒有打攪到你吧？」

「………沒有………瑪琳………我才剛剛睡醒………」

克里斯蒂搖了搖頭。好奇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在她的印象里，瑪琳並不是那種喜歡沒事到處亂跑的人。和安妮姐姐不同———後者總是有事沒事都喜歡來自己的房間轉一轉，有時候是想要和自己聊天。有時候則是單純想要和自己分享一些美味而奇特的食物，甚至還曾經想要給自己喝一種帶泡沫的飲料，當然。這被總是時刻跟隨在她身邊的莉潔姐姐給堅定的阻止了。

現在的克里斯蒂對於三個少女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怕生和躲避，原本對於失去的恐懼在眾人無微不至的關照下似乎減弱了許多。現在的女孩已經開始試著敞開心扉，接受別人的善意。但是得到的回報卻並不一定就如她所願的美好，就好像昨天下午在競技場上看著安妮的手掌被匕首刺穿，那一瞬間克里斯蒂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因此而停止了跳動。她從來沒有想到為一個人擔心居然會是這麼的難熬和痛苦，甚至女孩有些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她越是敞開心扉。接納別人的存在，那麼是否就意味著以後自己還會有更多這樣的擔心與不安呢？

女孩並不知道。

「………有什麼事嗎…………？」

「羅德先生不在你這裡？」

「………不在………」

不知道為什麼。克里斯蒂覺得在瑪琳聽見自己回答的同時，似乎露出了一絲放鬆，她有些迷惑的歪了歪頭，但是還沒有等女孩想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瑪琳卻已經開口———她的面色微紅，顯的有些局促不安。

「是這樣的，克里斯蒂………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幅畫。」

「…………一幅畫？」

聽到這裡，克里斯蒂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的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了笑容。

「…………瑪琳想要的話，完全沒有問題哦？你想要哪一幅，我去拿來給你………」

面對克里斯蒂的詢問，瑪琳的面色有些難堪，她張望了一下左右，接著俯下身，湊到克里斯蒂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而聽完瑪琳的說話，克里斯蒂則是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接著她一路小跑的來到書桌前，從畫夾中抽出了一幅畫，然後遞給了瑪琳。而看見這幅畫，瑪琳露出了一絲放鬆的笑意，她鄭重其事的從克里斯蒂的手上接過這幅畫，然後摺疊起來，放入自己的懷裡。

「謝謝你………克里斯蒂。」

「………不用客氣………瑪琳。」

面對瑪琳的道謝，克里斯蒂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你們喜歡的話………我很開心………」

「我當然很喜歡，那麼……………」

瑪琳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為就在這個時候，莉潔的聲音忽然響起。

「啊，瑪琳，你在這裡啊。」

聽到莉潔的聲音，瑪琳閉上了嘴巴，她轉過身去，驚訝的望著莉潔，同時雙手有些不太自然的背到了身後。

「莉潔，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

莉潔並沒有注意到瑪琳略顯古怪的動作。她一路小跑著來到了瑪琳的面前，接著深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繼續說道。

「有客人前來找你。說是有事想要和你商談。」

「客人？找我？」

聽到莉潔的回答，瑪琳微微皺了下眉頭。

「是誰？」

「她自稱是南希家族的長女愛蘭森，說是你的好友………」

說道這裡，莉潔的表情有些古怪。這也難怪，畢竟她和瑪琳雖然說是關係非常親密的青梅竹馬，但是卻已經有很長時間沒見了，這期間瑪琳有了什麼新朋友其實也是無可厚非。但是莉潔還是覺得有些古怪———因為瑪琳從來沒有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過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是瑪琳的好朋友的話，以莉潔對瑪琳的了解，她不可能一聲不吭才對吧。

而且，那位愛蘭森小姐的態度………

「我明白了，我去看看。」

瑪琳敏銳的察覺到了莉潔有些古怪和為難的情緒，所以她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很快就轉過身，向會客室的方向走去。而莉潔和克里斯蒂站在原地。注視了一會兒她的背影之後。這才急忙跟了上去。

走進會客室，瑪琳很快就看見了端坐在沙發上那個看起來比自己略小的少女，她穿著一身貴族少女的裙裝。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焦急不安的等待著。而看見瑪琳的到來，少女原本有些驚慌的面孔上這才顯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露出熱情的笑容，站起身來，一路小跑著來到了瑪琳的面前。

「姐姐大人，我終於見到您了！」

「愛蘭森？」

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瑪琳微皺了下眉頭，不悅的神色從她的眉宇間一閃而過。

「你來這裡幹什麼？之前我記得已經通過魔法僕從說的很清楚了吧。我現在很忙，有什麼事情難道不能夠等仲夏祭結束之後再說嗎？」

「可是…………我很想念姐姐大人。」

名叫愛蘭森的少女咬住自己的下嘴唇。面上浮現出一種仿佛被主人拋棄的小狗般的表情。

「姐姐大人離開黃金城已經有很長時間了，我一直都很想念姐姐大人，現在聽聞姐姐大人終於回來，我當然期望能夠儘早和姐姐大人見面………對了，姐姐大人，您今天下午應該沒有什麼事吧，那麼不如我們一起去喝杯茶如何？拖仲夏祭的福，最近有很多珍貴的商品，對了，還有姐姐大人最喜歡的黑葉茶………」

面對著因為興奮而滔滔不絕的愛蘭森，瑪琳有些頭疼的按住了自己的額頭。她有心想要拒絕對方，但是卻很難開口。

愛蘭森.南希，是瑪琳在學院中的好友。

說是好友其實也並不算準確，南希家族與仙妮亞家族是世交，從小愛蘭森就將瑪琳當做姐姐一般的仰慕著，但是瑪琳對愛蘭森卻不如莉潔那麼親密，或許是因為後者那種謙卑的態度和仰慕的表達方式的緣故，使得瑪琳很難將她看做是同年齡的好友。而在進了學院之後，因為瑪琳高傲的性格，也鮮少有人敢和她來往，只有愛蘭森因為家族的關係以及仰慕她的緣故，所以雙方之間的關係還算親近。雖然不到與莉潔這樣無話不談的地步，不過瑪琳也將她當做妹妹般來照顧和看待。

但是有些時候，愛蘭森的表現卻是讓瑪琳有些無奈———就好像現在這樣。

她有心想要拒絕對方的邀請，畢竟現在都不是喝茶聊天的好時候，但是話到嘴邊卻又有些很難開口，無論如何，愛蘭森和自己的感情也是的確不錯，而且她作為南希家族的長女，瑪琳也不得不考慮自己家族和對方家族之間的關係也同樣需要維護。畢竟她也是仙妮亞家族的繼承人，無法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

這就是貴族之間的交往方式。

想到這裡，瑪琳嘆了口氣，在傭兵團的這些日子裡，她感到很快活，也很輕鬆。因為在這裡她不需要顧慮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顧慮對方的身份，可以自由的表達自己的好惡感情。但是現在，回到了黃金城，雖然這裡的繁華遠遠超過窮鄉僻壤的深石城，但是瑪琳卻覺得。自己卻缺少了往日那無拘無束的自由。

有得必有失。

愛蘭森親自上門邀請自己，那麼自己也總不好不給她面子，而且也正如愛蘭森所說。眼下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要緊需要自己處理的事情。安妮整天吃飽了睡睡起來吃，昨天那麼嚴重的傷她睡一覺就忘在腦後了。而且這個駐地的警備嚴密，倒也不擔心會被人找碴。而至於自己的危險性，瑪琳也並沒有做太多的考慮，如果說深石城那種鄉巴佬的地盤或許會有人沒聽說過自己的名字而膽敢對自己出手，但是在黃金城，敢這麼做的人基本沒有。更何況。就算他們真的想要這麼做，自己中環法師的實力難道是擺好看的嗎？

想來想去，瑪琳覺得問題也不算很大，於是，面對愛蘭森的邀請，少女猶豫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吧，如果只是喝茶的話………我可以抽出一些時間來。」

「真的！太好了！」

聽到瑪琳的回答，愛蘭森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她激動的面色通紅。甚至連眼中都出現了些許的水汽———看的出來，她真的非常在乎這次的邀請。而將少女的表情盡收眼底，瑪琳也覺得有些後悔。她或許太不重視自己身邊的人了。

想到這裡，瑪琳收回思緒，接著她轉過頭來。望向莉潔和克里斯蒂。

「那麼，莉潔，克里斯蒂，我出去一下，替我轉告羅德先生，我會儘早回來的。」

「好的。沒問題，瑪琳。」

聽到瑪琳的說話。莉潔急忙點了點頭答應，她並沒有注意到，就在這個時候，愛蘭森正偷偷的注視著自己，目光里卻是飛快的掠過了一絲兇狠與厭惡的神情，不過這只是一瞬間，當兩人說完話之後，愛蘭森便又重新恢復了之前熱情的笑容，她親昵的握住瑪琳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客廳———不知道為什麼，莉潔總覺得對方的態度似乎有一半是做給自己看的。

來到駐地的門口，豪華的馬車早已經準備繼續，瑪琳又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走上馬車。而面對瑪琳的招呼，莉潔和克里斯蒂也是急忙揮手示意，不過愛蘭森似乎並不希望她們這麼做，她冷冷的望了兩人一眼，隨後來到車夫身邊，壓低聲音說了些什麼，接著轉身走上馬車，關上車門。

很快，馬車啟動，飛快的離開了駐地。

「那位姐姐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們。」

直到這個時候，克里斯蒂這才放下手，同時有些不安的開口說道。她被人欺負了這麼多年，對於別人的心理特徵和性格反應是非常敏感的，雖然愛蘭森掩飾的很不錯，但是克里斯蒂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隱藏的很深的那絲敵意和對她們的不屑一顧，這讓女孩覺得有些不快，倒並不是因為被別人看輕，而是她覺得，這樣的人不配做瑪琳姐姐的好朋友。

「………………回去吧，克里斯蒂。」

但是莉潔並沒有回應克里斯蒂的話，她只是注視著馬車的背影消失，隨後搖了搖頭，和克里斯蒂不同，莉潔能夠體會瑪琳的心情，雖然說她在外流浪了這麼多年，可畢竟是從小在宮廷長大的公主殿下，貴族之間的交際這種事情，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所以莉潔能夠瑪琳的決定，雖然她和克里斯蒂一樣，但是畢竟比對方成熟一些。

想到這裡，莉潔握住克里斯蒂的手，轉身離開。

豪華的馬車穿過街道，來到一片相對偏僻和幽靜的住區，這裡看起來很是美麗，鵝卵石制的路面與清泉流水，以及兩旁整齊的綠色樹蔭和那些漂亮的雕塑，看起來倒是令人心曠神怡。

「這可不是你家啊，愛蘭森。」

走下馬車，望著兩邊的街景，瑪琳皺了下眉頭，而面對她的問題，愛蘭森則是輕輕一笑。

「這是我在外面的住處，姐姐大人，這裡環境很好的，很幽靜，而且也不會感到喧鬧，不怕被人打攪，是個很好的地方哦。」

「看起來的確不錯。」

望著眼前裝飾精美，典雅的公館小樓，瑪琳點了點頭。而愛蘭森則輕笑著走上前去。很快，就有侍者上前，打開了大門。同時引導著兩人走進了公館內部。

和外表一樣，整個公館的內部也是非常的豪華，一絲淡淡的甜美香氣在空氣中似有若無，腳下的紅色天鵝絨地毯軟綿綿的非常舒服，走廊兩邊擺滿了精緻的雕像和油畫，瑪琳一面欣賞著這些精美的藝術品，一面跟隨著愛蘭森來到了會客室。這裡早已經擺上了精美的甜點和熱氣騰騰的紅茶，看起來倒正如愛蘭森所說，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下午茶時間而已。

「姐姐大人，來，請用茶，這可是我費了好大工夫，才弄到的黑葉茶哦？」

愛蘭森殷勤的伸出手，親自為瑪琳倒了一杯紅茶，而瑪琳也沒有拒絕。她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很快，黑葉茶那特有的苦澀和香甜在嘴中擴散開來。讓人感覺到一絲心曠神怡的舒暢。

「怎麼樣？姐姐大人？」

雙手支腮的少女注視著瑪琳，而面對愛蘭森的詢問，瑪琳則是微笑著微微點頭。

「很不錯。愛蘭森，看來你還很清楚我的喜好。」

「這是當然的，您可是我最仰慕的姐姐大人嘛，還有這塊蛋糕，也是特質品哦？請您嘗嘗看，姐姐大人。這可是從南方運來的呢。甜美冰涼，非常好吃。」

一如既往。沒有什麼營養的貴族之間的對話，瑪琳有些心不在焉的拿過愛蘭森遞來的蛋糕，同時本能的做出得體的回應。如果安妮在這裡的話，那麼她一定會表示出更加直率的意見吧。想到這裡，瑪琳不由內心一笑，雖然從吃相上來說，安妮肯定做不到像自己這些貴族小姐一樣，但是每當看她在那裡非常開心的大吃特吃，就會覺得自己也非常開心………這種感覺，卻是這種貴族的茶話會上不曾體會過的。

「姐姐大人，您變了呢………」

就在瑪琳正在品嘗蛋糕的時候，愛蘭森注視著她，嘆了口氣。她垂下眼睛，閃過一絲痛苦和憤怒的陰影，但是瑪琳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當初聽說您要離開黃金城，我可是非常非常擔心的，總害怕您出事………現在您終於回來了，可是………您似乎已經有了許多改變。」

「人總是會變的，愛蘭森，我們都在成長，每個人都會變，我會變，你也一樣。」

瑪琳放下手中的刀叉，望著自己身邊的少女，但是她所看見的，卻是愛蘭森有些茫然失神的表情。

「但是，我並不想改變，姐姐大人，如果可以的話，我其實很想一直一直永遠維持著以前的生活，因為，改變並不總是一件好事，不是嗎？姐姐大人？您可以對那些出身低等的人展露笑顏，為什麼對著我卻如此的嚴肅呢？難道我還比不上她們嗎？」

「愛蘭森？」

周圍的空氣開始變的稠膩，那原本淡淡的清香，現在則像是蜂蜜般甜的發膩的纏繞在瑪琳的身邊，少女搖了搖頭，她感覺到自己的神智正在漸漸的變的模糊，周圍的一切似乎正在歪曲，扭轉。

「姐姐大人，為什麼呢？」

瑪琳抬起頭，看著愛蘭森變形的身體站了起來，來到自己的面前。

「為什麼，我一直一直都是那麼仰慕您，可是您為什麼寧可把那些低等人當做您的朋友，也不願意把我當做您的朋友呢？」

「愛蘭森…………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