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演的態度與昨日截然相反,薛鳳翔一時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在擔憂崇禎,還是在自導自演,想了想,還是閉上嘴不再說話。
如果陳演在自導自演,現在叫他們來就只能是本著找替罪羊的打算。
這種時候,顯然明哲保身才是最為行之有效的辦法,話說的越多,這攤子爛事就越有可能粘在你自己身上。
見薛鳳翔閉上嘴,其餘幾個正欲說話的侍郎也是眼觀口,口觀心,各自不發一言,當朝皇帝遇刺,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崇禎皇帝震怒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方才去見駕的時候,董琦帶著京營兵把皇宮大內封鎖起來,許進不許出,依現在的態勢來看,搞不好又是一出鋌擊案。
萬曆年間那次皇帝不想深究,現在的崇禎皇帝震怒之後卻是要一查到底,直接動用京營封鎖了內宮,所有人都要重新審查。
東廠的番役正在上街到處排查,一向辦事圓滑的王承恩,從坤寧宮出來後不知得到什麼密旨,這次竟也是要動真格的了。
當天夜裡,崇禎皇帝下詔,京師晚間戒嚴。
這可又是一劑猛料,京師以往曾戒嚴過許多次,但那些無一例外都是建奴寇邊才進行的無奈之舉,這回皇帝大難不死,當晚京師便再次戒嚴,正說明對此事極為重視。
東廠大牢,一個檔頭手持長鞭走到那鄧監生面前,毫無徵兆地一腳踹出去,緊跟著厲聲喊道:
「來人,將他倒吊起來,上刑具,老子就不信他不開口!」
檔頭這一腳用了十二分力氣,鄧監生感覺胸間一陣劇痛,還沒來得及反應,又被幾個東廠番子合力倒吊起來,又是一頓毫不留情的鞭撻。
後面站著不少東廠番子,看著這一幕都覺得異常解氣,咱們東廠才建起來多久,竟然就有人打著行刺的念頭了,得虧皇上福大命大,若是讓他們得手那還得了。
「督主到!」
忽然間,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王承恩帶著幾個掌刑千戶和十幾個檔頭走進牢中。
見狀,方才那檔頭原本臉上的狠色立即消失,迎上前幾步,諂媚笑道:
「卑職見過督主。」
「怎麼樣,開口了嗎,是何人主使?」王承恩陰沉著一張死人臉,好像隨時都能凝聚出一陣猛烈的暴風雨。
今日見到崇禎皇帝在坤寧宮的慘狀,王承恩痛心疾首的同時也發現自己這些時日手段太過溫和,看來還是要向那九千歲學學,對付這些沒心沒肺的東林黨,就不能留手。
那檔頭由於沒能完成任務而心中懼怕,聽到王承恩詢問,當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道:
「督主恕罪!這廝嘴硬的很,就是不開口。」
王承恩聞言倒也是毫不意外,向身後一個眼神示意,掌刑千戶李有成冷笑一聲,從那檔頭手中接過皮鞭,竟然是親自出馬。
掌刑千戶親自刑訊某人的情況較為罕見,而現在已經不僅僅是李有成負責刑訊,王承恩和其餘一個掌刑千戶也是全程在旁邊看著。
王承恩道:「吩咐下去,讓各府的聽記們立即上報一遍,增派一倍的人手上街巡查,還有京城各部院衙門的坐堂,都要給本督日夜不斷的盯緊嘍!再出了什麼差錯,拿你們試問!」
「卑職尊令!」
王承恩這話就是在鄧監生面前毫無顧忌的說出來,很顯然,無論問得出來問不出來,這位行刺皇帝的瘋漢在他眼中已經和死人無異。
因為死人聽到的東西,是根本不會說出來的。
正在李有成準備大展身手,將東廠各種酷刑用上一遍逼他開口時候,那鄧姓卻監生卻忽然仰面伸脖翻起白眼,渾身上下不斷的痙攣抖動,沒多久,居然直接口吐鮮血昏厥過去。
掌刑千戶李有成震驚不已,伸手在他鼻間探了探,皺眉說道:
「督主,沒氣了。」
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些文人士子一向都是貪生怕死,這些日東廠牢獄裡面這些沒有一個嘴硬的,但偏偏今日行刺皇上這個竟然是個不要命的,線索一下子斷了,王承恩都有些焦躁起來。
正在這時,跪在地上的檔頭似乎發現了什麼,趕緊手足並用的爬過去撿起來,雙手奉上說道:
「督主,此物是方才從這廝身上掉出來的。」
王承恩看見這小小的物件,拿在手裡卻像有千斤重,擺擺手示意周圍的檔頭和番子都下去,一時陷入沉思。
李有成還有另外一個掌刑千戶是絕對的心腹,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李有成喃喃道:
「督主,這是坤寧宮的東西,是不是?」
王承恩自然明白李有成的意思,猛地將東西收在手中,沉聲說道:
「這件事決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不然你們兩個都要死,懂嗎?」
李有成和另外一個掌刑千戶對視一眼,屏吸說道:
「屬下明白!」
王承恩顧不得其它事,將下面安排安排就火急火燎的離開大牢進宮面見周皇后,到承天門的時候被一名京營千總攔住,說什麼也不放他進去。
這千總看樣子是新提拔起來的,他抱拳略有歉意的說道:
「督主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眼下京師戒嚴,皇上不見任何人。」
「這個我知道,不過此事十萬火急,片刻不得耽誤,快開門!」王承恩急得團團轉,就差直接踹門闖進去了,所幸董琦聽到消息及時趕到,親自將他帶了進去。
「督主,何事如此急切?」
「本督先謝過董副將了,不過此事只能先進宮見過陛下再說。」
董琦聽到這話卻只是笑了笑,側身說道:
「既然如此,督主快進宮吧。」
王承恩與董琦分開之後直奔坤寧宮,到的時候崇禎皇帝正在和方正化、李若鏈商量什麼,王承恩卻沒有直接進去,只是讓秀梅將皇后叫出來,自己在門外等著。
「承恩哪,怎麼不進來,皇上可是念了你好幾聲。」
「皇后,請恕老奴無禮之罪。」
王承恩也知道叫皇后出來找自己是犯上之罪,可現在這種時候顯然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囁嚅半晌說不出話來,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周皇后見到他的樣子也就明白是什麼意思,揮手將秀梅支開。
王承恩四下警惕的看了看,最後才把東西從袖子裡拿出來,周皇后看見後一把拽在手裡,眼色當時就變了,拽著王承恩來到一邊,問道:
「這是本宮前些日讓秀梅出宮變賣的首飾,怎麼會在你這裡?」
王承恩一拍大腿,說道:
「回皇后,這是老奴從那闖宮的瘋汗身上搜得,老奴也不明白怎麼會在那瘋汗身上,這才趕進宮來。」說著,王承恩低眉順眼的看向正在把風的秀梅,低聲道:
「皇后,事已至此,老奴不得不問上一句,此女可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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