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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步這個距離對戰場上的軍隊來說,並不是什麼短距離,很多人就是因為小看了兩軍之間的這個距離,而吃到了慘痛的教訓。一筆閣 www.yibige.com
遠的不提,就從近的來說,眼下宣大這兩支官軍當中絕對精銳部隊的總兵高傑和白廣恩,當年就曾吃過不少這個虧。
戚繼光的《紀效新書》,崇禎皇帝曾讓報社刊印下發全軍,讓每個基層將官都能讀到,在這裡面更是著重講了這個問題:
「戰場之上的行軍,要緩步走,最多十步就要停下,整理陣型,然後繼續向前行進,這樣才能從容應對。」
要知道,每一支建制齊全的軍隊,內部不僅有臨陣的兵士,更有大量的後勤輜重兵,鼓號手和標兵營,也是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本來闖軍拉起了這麼大的陣勢,李自成自信滿滿,還等著官軍如往常那樣,主動潰敗下去。
誰想到在大約兩百五十步左右距離的時候,對方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停在了他們面前,不知道在幹什麼。
不過這些官兵雖然停了下來,後方的鼓聲還是在敲,這聲音他們都習以為常,但是聽在流賊的耳中卻是那麼的刺耳。
流賊們剛剛沖了幾步,只見到官軍的前陣忽然刀盾手忽然蹲下,從他們盾牌的上方,露出了無數黑洞洞的銃口。
沒有任何預兆,幾乎是頃刻間,熟悉中炒豆般的爆響突然出現,而下一刻,李自成身邊的流賊們割麥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面對著彈丸飛射,鮮少有人能繼續鼓起勇氣向前沖。
官軍如今的鉛彈,就連環身重甲的八旗軍都頂不住,遑論這些幾乎沒有什麼護甲的流寇。
因而,每一顆彈丸幾乎都能連續貫穿幾個人,才會失去力道,最終停留在一個人體內。
剛才闖營這邊還真是有些騎術精湛,又有些馬上經驗的老營準備上前斬將奪旗的,這一輪連射下來,留下了滿地自己人的屍體,直叫他們目瞪口呆,不敢過多動作。
後方許多野戰營的兵士已經有些駐足不前,有些畏畏縮縮,不過前隊李自成親自率領下的老營們腳步沒有停下,還是瘋狂向前沖。
畢竟還是老卒勁旅,心理素質並非那些剛從軍不久的流民可比。
沒有多久,走在第一排的老營們看見明軍陣前再度舉起的火槍,心中下意識有些驚懼,不過還是強壓了下來。
李自成指揮速度也很快,方才第一輪下來,他已經讓老營儘可能的分散以減少傷亡,並且派人去催促吳汝義和後陣繼續跟進。
兩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保持著這樣的頻率,闖軍差不多每前進五十步,就要遭受一輪官軍前陣釋放的齊射排銃打擊,便是老營,都覺得有些吃不消。
官軍的火槍隊,每二十名火銃兵之間就有一名手持指揮刀的基層軍官,他們都不斷向兩側去望,在令旗揮起的剎那同時下令,造成連環殺傷。
令旗一揮,就是總陣傳來開火的命令。
漫長的陣線同時迸發出連環的巨響和硝煙,即便前陣的老營們已經有了略精良的甲冑,但仍舊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倒下一片。
很快,闖軍硬著頭皮衝到了一百步以內。
前陣的高傑看了一眼,這個距離,依舊沒到短促衝鋒的點,他沒有制止火器營的下一輪排銃,但已經在不斷轉身注意令旗的方向。
第三、四輪的齊射很快如約而至。
流賊們雖然聽了李自成的命令,已經儘可能讓部下之間的距離鬆散,但畢竟人數在那擺著,幾萬人規模的衝鋒,一旦亂起來,根本不是那麼好控制的。
在官軍有條不紊的一輪又一輪齊射之下,肩負穩定軍心重擔的老營們還未接戰,就已經損傷近半。
老卒終歸還是老卒,在如此打擊之下,就算是關外的韃子們都要抖上三抖,可他們腳步沒有任何停頓,依舊是向這邊亂叫衝來。
他們這樣做,並不是比辮子兵還不怕死,恰恰是因為他們知道官兵的火器犀利,眼下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儘快和對方廝殺到一起。
換句話來說,這邊要是慢了一步,對方就多有一分裝填彈藥的機會,那他們就要多死一名弟兄。
來到大約六十步的距離,流賊們明顯能見到,官軍陣前的那些火槍手這次沒有裝填彈藥,紛紛豎起手中火銃,小跑著去到陣後。
眼下這樣的情況,不能不沖了,張世澤沉下心來,對旗牌營的坐營官點了點頭。
在旗牌營兵士們的合力之下,一桿烈陽旗升起到半空中,取代了之前所有號令各火器營開火的令旗,迎著呼嘯的大風烈烈作響。
見狀,幾乎是所有軍陣的官軍部隊都在同一時間動作起來,先是宣大軍,而後是正面的禁軍,再是其餘明軍。
這些官軍將士們在一瞬間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舉起手中的武器,朝著幾十步之外的流賊們,狂呼沖了上去。
現在驚訝的輪到那些流寇了,對方不動則已,就算衝鋒起來也非同尋常,這近乎整齊不亂的陣型,好像是一連串黑色的山脈一般向他們壓了過來。
看著這一幕,就算是不懼死的老營們,心中也增添了一股無形之中的壓力,不由自主地就把腳步慢了下來。
閃耀的槍尖搭著沉重盾牌,人人都是渾身漆黑的甲冑,整齊動作起來,讓人遠遠的望而生畏。
接近到二十幾步距離的時候,幾乎不用什麼命令,從最右側開始,一個個官兵把手中的長槍高舉了起來,用穩守又不失進取的姿態,緩緩向前。
這個時候,後方鼓號手的鼓點節奏更快,後陣山坡上,架起的大鼓也「砰砰砰」敲得更加激烈。
肉搏,流寇沒有什麼好怕的,這樣的廝殺戰和大明其它地官兵不知道進行了多少場。
在他們看來,敢於拼命的一向是他們這些流賊,官兵卻從沒有這覺悟。
可是到了跟前,老營們才發現自己先前的想法,究竟是有多麼的大錯特錯。
宣大兩軍和禁軍的那些官兵,表情和眼神中雖然沒有他們的狂熱,但卻有如同磐石一般的堅定。
沒什麼多想的空餘功夫,雙方終究還是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喊殺聲和慘叫同時高昂起來。
戰場之中,最為慘烈的白刃戰往往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到處火花四濺,無數殘肢斷臂在半空中飛舞。
面對平舉向前的長矛,流賊們只能無助的用自己那一副血肉之軀硬撞上去,即便是對對面的鋼鐵叢林有所畏懼,想要後退,也要被身後的『戰友們』再擠上去。
布衣甚至是皮甲,既無法抵抗住先前的排銃,也無法在他們受到各方面襲擊時護住他們的身體。
很快流寇們發現,即便是在這種短兵相接的白刃戰當中,官軍的陣型還是沒亂,數萬流寇的衝鋒,如今看來,就好像是巨浪一樣,不斷拍打過來。
可官軍卻像是海中的礁石,不管海浪滔天,如何地拍打,終究要在礁石上撞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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