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
火槍營千總周成一聲接著一聲的下令,正在極力約束部卒。
他話音還未落地,就見到後面有不少三五成群的火槍手縮在地上,在奧斯曼騎兵的攻勢下變成了一隻只鵪鶉。
見此狀況,加之方才部下被那些奧斯曼人屠戮,周成憤由心生,蹬蹬上前幾步,二話不說抽出佩刀就是一刀過去。
周圍那些火槍手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甚至有人驚恐的坐在了地上,周成卻提起被他砍死那士兵的腦袋,厲聲道:
「都給老子上,曹總兵帶人正頂在前面,好意思在這跟個娘們似的縮著?」
「還在這裡不敢上前的,皆有如此輩!!」
很快,在周成的組織下,崩潰的火槍營開始漸漸回攏,他們堪堪在天津兵的後面形成了一個三段擊陣列,開始有條不紊的發射。
「砰砰砰——」
隨著一陣白煙騰起,前方正陷入苦鬥的天津兵都是向後回頭看,有人興奮地指著喊道:
「是火槍營的人,他們在掩護大家!」
「殺光這些毛子,李定國的援軍快到了,咱們可以死,火槍營不能散!」天津總兵曹友義哈哈大笑起來,宛若一個痴狂之人。
隨著戰鬥的進行,這兩千名親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也有越來越多的西帕希騎兵越過這道搖搖欲墜的防線。
他們衝到後方聚攏起來的火槍營陣地上,本打算三下五除二將對方擊潰,可這次卻與剛才不同。
這些火槍營的秘大明士兵變得極其穩固,縮成一個方陣,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逃跑。
這些重新聚攏起來的火槍手都是最勇敢的戰士,當他們停下腳步站在這裡重新開始射擊的那一刻,就代表著已經將各自的生死置之度外。
面對來勢洶洶的奧斯曼人,前排火槍手毫不遲疑地抽出隨身配備的長劍用自己那血肉之軀上前搏鬥。
他們知道自己幾乎不會存活,但他們同樣知道,自己是為國戰死,家人會得到撫恤,子女也會得到朝廷優先安排的入學機會。
同樣的,這批敢死隊的犧牲,也會給後排兵士留下射擊空擋和時間。
後方火槍手不敢讓任何一位兄弟在自己眼前白死,因此他們彈無虛發,從容地將一個又一個奧斯曼人擊落下馬。
曹友義剛剛砍死眼前一個奧斯曼毛子,卻在身後猝不及防地被刺中。
在經過如此多的傷害之後,這副精良的總兵甲冑也無法為他帶來有效防護,他身上的傷口開始慢慢多了起來。
「噗嗤——」
一名奧斯曼西帕希貴族趁著曹友義在殺他同伴的時候,猛然間將手中騎槍刺入他的胸間,但緊接著,他就一臉見了鬼似的神情。
正常人受了這麼多傷,早就該一命嗚呼,但曹友義回過頭來,卻宛如天神下凡,那副帶著血的眸子,嚇得這名久經善戰奧斯曼貴族扔掉了手中武器。
「想走?」
曹友義撐著最後一口氣,將騎槍從身體裡抽出來,對準奪路奔逃的那個奧斯曼貴族,奮力一擲!
只聽「嗖」地一道破空聲,這杆奧斯曼騎槍在空中旋轉著疾射而去,穩穩地刺入了它主人的心臟。
伴隨著那奧斯曼貴族臉色蒼白的栽落馬下,曹友義再也支撐不住,帶著他那對大明盛世無限的眷戀,倒在了疆場之上。
「大帥!!」
親兵隊官剛剛殺死一人,轉身見到這一幕,肝膽俱裂,更狀癲狂,沖入奧斯曼軍隊中大殺四方。
但是他雙全難敵四手,砍殺十幾人以後,還是不甘心的倒在了血泊之中。
漸漸的,這支兩千人的親兵逐漸變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但即便只剩下最後一個,也依然高喊著「保護火槍營」的口號奮力向前。
「萬勝!萬勝!」
「大明萬勝!!」
隨著曹友義欣慰的目光逐漸消散,前後突然間爆發出了山一般的歡呼聲,還有那地動山搖的馬蹄聲。
也正是在這時,中間正面戰場的對決分出了勝負,比特利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明軍的凝聚力是如此之強。
隨著戰局的進行,地面上全是屍體,明軍的長槍方陣不斷向前推進,把中間被圍的卡普庫魯騎兵和西帕希騎兵擠壓的越來越緊。
剛開始,明軍可能還沒有掌握奧斯曼軍隊的戰術和打法,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將校甚至兵士們都找到了自己的節奏。
尤其是胡海龍率領的禁軍,簡直成了一支奧斯曼人無法面對的尖刀。
奧斯曼軍隊的刀劍和長矛就算是上佳的貨色,也很難對禁軍兵士穿著的環身板甲造成什麼傷害。
起初,在六局商討會議上,焦勖、李天經、畢懋康等人對步兵陣列的緩緩推進也有盔甲負擔這個考量,但是他們最終選取了這一套,同樣有它的優勢所在。
這一套禁軍獨特盔甲的重量的確大大影響了機動力,可卻帶來了上佳的防禦。?
與此同時,禁軍配備的虎槍更比當初八旗步甲所用的更長更鋒利,足以刺穿奧斯曼中央軍團的任何防禦。
隨著交戰,由於奧斯曼急於拯救被圍困在中間的部隊,中央軍團陣型逐漸變散,這給了明軍迅速與之決戰的機會。
實際上,早在分出勝負的兩炷香之前,被圍困在中間的西帕希步兵和卡普庫魯騎兵就已經被明軍全殲。
在這之後,李定國在等一個機會,他在等比特利斯放出最後這支騎兵。
比特利斯的戰術是在右翼毫無希望和正面戰場略入下風的時候,利用擊潰明軍炮兵和火槍手後陣來打開左翼戰場,以此循序漸進的獲取整個戰局的勝利。
李定國的應對只有四個字,將計就計。
兵法云:兵者,詭道也。
李定國做出勢弱,看似是在大局上沒有任何改動,但卻部署了至關重要的兩點。
其一,他讓那些殲滅被圍奧斯曼軍隊的部隊不要迅速抽身,偃旗息鼓,等待命令。
正面戰場在奧斯曼軍隊步步緊逼和明軍稍顯勢弱的情況下進入白熱化階段,正是這支奇兵的忽然出現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比特利斯直到最後都還以為明軍扔在對中間的部隊圍剿,他根本沒料到中間的部隊會被殲滅的如此迅速。
奧斯曼軍隊看出了明軍在步步後退,比特利斯更認為這是李定國急於將自己中間部隊殲滅而在正面戰場調走太多士兵的苦果,當即下令全力前壓。
然而看似是明軍在苦苦支撐,可是當戰場上陡然間出現這麼多養精蓄銳的明軍時,平衡就完全被打破了。
明軍忽然分開陣型,呈一個半圓形,將奧斯曼軍隊囊括在內,奧斯曼帝國引以為傲的中央軍團卻在頃刻間土崩瓦解。
這只是戰場勝利的因素之一,比特利斯之所以對正面戰場的明軍表現毫不懷疑,這是因為後陣李定國的「親自上陣」。
在奧斯曼人眼中,這麼大規模的集群作戰,主帥除非必要時期,否則是根本不會親自上陣的。
主帥的輕易上陣,不僅給了戰局一個不確定因素,更是瀕臨崩潰的先兆。
這就要和李定國的第二個部署有關了。
看見西帕希騎兵從左翼缺口衝進來以後,他決定用自己主帥的身份和遠程兵做誘餌,引誘那支西帕希騎兵孤軍深入。
只有一支天津兵馬回援的情況,更讓比特利斯對李定國已經無兵可派深信不疑。
因此,他想迅速在正面戰場分出勝負,吃掉這支大明遠征軍,將這場史詩級戰役的勝利收入囊中。
但事實證明,比特利斯的所有部署都沒有逃出李定國的五指山,他甚至完全被李定國牽著鼻子走。
正面戰場,明軍隨著援軍的加入而勢如破竹,奧斯曼人卻在步步後退,這不是戰術,因為他們的很多方陣已經四散崩潰。
後方炮手已經在高傑手中的宣大騎兵落敗,正面倒在明軍長槍下的奧斯曼人越來越多,衝進左翼的西帕希騎兵卻遲遲沒有傳回佳績。
「根本沒有人能夠衝過那麼密集的長矛密林,衝到大明士兵的跟前。」一名奧斯曼軍官如是嘶吼。
看他的面色,顯然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拿著刀劍朝著明軍下盤和盔甲的縫隙攻擊顯然是最佳選擇,但是面對這樣的攻擊,明軍的長槍手甚至不用去管。
因為前陣刀盾手只需要輕輕幾下,就能輕易化解。
看見戰場已經失利的奧斯曼人只能是丟下刀劍,鬼哭狼嚎的想要向後逃走,但後面的人還在擁擠。
逃不走又打不過,在完全絕望的環境下,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尖銳的長槍在明軍士兵手中向自己愈發逼近。?
戰場上的形勢轉瞬而變,比特利斯臉上還掛著上一刻的笑容,可現在,他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這是為什麼,這怎麼可能?」
隨著時間的推移,比特利斯的臉上和額頭上滿是汗水,他現在就連一句命令的話都說不出口。
短短的時間內,場面已經完全亂套了,右翼和遠程軍團已經完全潰敗,正面和左翼還在苦苦支撐,但也是步步後退。
這樣的堅持,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比特利斯有些看不懂了。
大明軍隊的方陣,能投入戰鬥的根本沒有奧斯曼中央軍團多,不過也就是前面六七排的士兵。
後面那些人要麼是預備員、火槍手,要麼就是隨隊的醫官和輜重兵,根本不會有什麼戰鬥力。
但他們依舊是豎立著長槍緩慢前進,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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