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怎麼辦?」
李有成見王承恩深思,立馬就沒了主意,也是面色為難。
說到底他和魏忠賢手下的許顯純一樣,只是為了給天子辦事的一條狗而已,真正到了緊要關頭,拿主意的根本輪不到他。
良久,王承恩好似打定什麼主意一般,起身整理下蟒袍,正色道:
「謝氏已經無用,有成,李善財先由你繼續審著,讓高文彩隨本督進宮面聖!」
李有成搞不懂王承恩為何會讓高文彩和他一起面聖,心中自然略有不滿,不過他還是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諂笑道:
「卑職明白,靜待督主佳音!」
聽見『佳音』二字,王承恩呵呵一笑,這次面聖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兇險,究竟是佳音還是禍事,全要看當今天子能否聖斷了。
不多時,王承恩、高文彩以及一班心腹番役來到東華門,正在和守門的京營把總談話,恰巧遇見惠安伯張慶臻要出城。
兩人都是行色匆匆各有要事,各自寒暄幾句便是擦肩而過。
「那吳又可說是自己一人力不從心,西廠番役乾乾體力活兒還行,但不懂醫術,治瘟起不到半點用處,所以要將一個姓袁的名醫帶進京營。」
「並且吳又可還說了,太醫院的都是庸醫,他與袁班在京城內識得不少游醫郎中,需要這些人協助。」
「這麼多年以來,不要太醫院協助,反而讓那些坑蒙拐騙的江湖游醫協助,這事兒還是第一次聽。」
西廠提督曹化淳當時正在冬暖閣為崇禎皇帝稟報治瘟疫進度,看他這副樣子可能對吳又可的方法並不看好,認為這貨根本毫毛不通,就是在瞎搞。
很快,曹化淳就是說道:
「陛下,奴婢也是粗通醫術,吳又可這方子裡放了大黃,這大黃乃是將軍藥,不少兵士服用之後已經連著腹瀉幾日,虛弱不已,奴婢看這吳又可——」
不等他說完,崇禎皇帝擺擺手,說道:
「朕信吳又可,也信那個袁班,就讓他們兩個放手去搞,這種話今後朕不想再聽到,明白嗎?」
看皇帝面色慍怒,曹化淳立即噤聲,行禮道:
「奴婢明白!」
「曹化淳,你記住,西廠近期最重要的事,就是保證吳又可和袁班治瘟順利,什麼都不如這件事重要!吳又可、袁班,還有他們找來那些游醫郎中的家人都要保護好,要是有人敢動什麼心思,別廢話直接拿人!」
曹化淳見皇上對吳又可如此信任,雖然找不到什麼門路,但還是明白這時自己不該再多說,趕緊躬身連道遵旨。
忽然間,門外的司禮太監李春的喊聲傳了進來:
「啟稟陛下,王公公說有要事面見陛下!」
「宣!」
不多時,王承恩走進來,行禮完畢後一五一十將知道的事全都說了出來,說完後就靜靜站在那裡,等待著崇禎皇帝的爆發。
聽了這些,就連曹化淳都驚出一身冷汗,這種事全都告訴正處在氣頭兒上的皇帝,那不是讓京師血流成河嗎。
要是真殺起來,那些東林文人豈會善罷甘休!
兩人等待了許久,卻並沒聽到預料中的震怒聲,抬眼一看,見到崇禎皇帝居然異常鎮靜的坐在那裡,向他問道:
「還有什麼別的嗎?」
王承恩顧不得再驚訝,趕緊說道:
「回陛下,暫時就這些,東廠還在查。」
「呵呵,這日防夜防,到底還是家賊難防!都到了這種時候,沒想到西李還是死心不改,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留之何用!」
「還有那個鄭三俊,哎算了朕不想再多說了。」
崇禎皇帝無力的擺擺手,實在是心累,照這個方法這麼牽連下去,怕是只要大半個朝堂都要殺乾淨了,哪能有個頭。
忽然間想到什麼,崇禎皇帝問道:
「朕沒記錯的話,馮銓現在涿州老家賦閒吧,傳詔,讓他來京官復原職,任正五品東閣大學士,入內閣輔政,召王紹微進京見朕。」
皇帝的意圖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王承恩本來是打著九死一生的心思來的,沒想到卻橫生喜事,實在意外。
如今的崇禎皇帝早不再是當初,已經懂得帝王權衡駕馭之術,面對東林黨慣用的伎倆,皆以一力破之,實在是明君的作風!
馮銓是天啟年間閣臣,懂得替皇帝背鍋,也知道拿起筆桿子彈劾皇帝想要罷免的文官,是鐵桿閹黨。
馮銓此人入閣輔政實際上對魏藻德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如今魏藻德到處背鍋,要不是皇帝和廠衛故意保著,怕早就是死於非命了。
魏藻德雖然身為內閣首輔,但卻在內閣獨木難支,這次馮銓重回內閣,料也是急需盟友,兩人共同為皇帝辦事,同為保皇黨,自然可以互相照應。
還有那個王紹微,天啟年間官至吏部尚書,也是鐵桿閹黨。
如今吏部尚書鄭三俊被查出與李康妃同流合污、行刺皇帝,皇帝召王紹微入京,極有可能就是想啟用他代替鄭三俊。
這對王承恩和廠衛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對東林黨而言,卻是他們不能再在朝堂上隻手遮天的開始。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課、升降、勛封、調動等事務,極其重要,長久以來都是東林黨把控,若王紹微重掌吏部事,閹黨得利,對皇帝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諸位可曾聽說,那昏君讓馮銓入閣輔政,另召王紹微入京,此二人皆是閹黨,沒想到居然也有翻身的一天!」
「此舉簡直聳人聽聞!」
「哼哼,這大明朝,遲早要亡在這昏君的手中!」
鄭府中,一群聽到消息的東林大臣立即聚在一起。
馮銓和王紹微復用的事給他們提個了醒,崇禎皇帝已經鐵了心想把閹黨重新搞起來,作為剛直不阿的東林士子,他們怎能坐視這種亂局再現?
這種時候,他們已經顧不得京城遍布廠衛了,需要立即商議出個辦法來。
「靜一靜,諸位靜一靜。」鄭三俊穿著常服,先是起身朝下面的官員拱手,這才說道:
「當今天子昏聵,寵信閹黨,京內局勢已如水火,一旦馮、王兩賊入京成事,吾輩危矣,諸位當速速通告自家門生,圍皇城以死諫!」
「馮銓、王紹微還只是開始,老夫料定,那崇禎小兒後定又會將李養德、呂純如等閹黨召回京內任用,取代清流。到了那時,諸位又該如何是好?」
「對對對,說的對!我輩士子皆為清流,敢為天下先,天子昏庸,不死諫之,何以為家國!」一名御史憤而起身,看那樣子,又是一個自詡正義執言的錚臣。
官員們群情激憤,唯有鄭三俊面色深沉,靜靜說道:
「我將修書一封送予南京,將此事知會錢老,還有各位在士林、商賈中的關係,也是時候拿出來動用一番了。」
「若等馮銓、王紹微二人入京,為時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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