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究竟是如何起因,主謀從犯都是何人?」崇禎皇帝怒聲問道。
關外一波未平,官軍和順賊的戰爭仍在繼續,山東內境卻接連出了這些大事,可謂是一波又起,直讓崇禎皇帝片刻未有懈怠。
當朝駙馬身陷私鹽一案無法自拔,若所料不錯,山東巡撫王公壁、登萊巡撫陳錦、登萊總兵陳洪範在內諸多山東的文官武將又有一大批深陷泥潭。
除此之外,更是在濟南府發生了膠州巡檢司鹽丁火拼錦衣衛之事,這些事在尋常時候,每一件都是震天動地的大事,可在如今這多事之秋,卻是不約而同找上門來,更說明眼下時局依然唯艱的窘境。
「現在還不知曉到底是何人,不過據東廠諸地支明察暗訪,王公壁、陳錦、陳洪範,甚至是邱磊,極有可能牽連其中,陛下要早做準備。」
說這話的王承恩不是不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他只是不想把實情瞞著崇禎皇帝。
邱磊與那膠州巡檢司互有往來已有時日,甚至曾有東廠地支飛信稱,邱磊在崇禎十七年初給屬下發下去的餉銀,還有去年易換購買部分軍械用的銀兩,實際上大部分都來自膠州巡檢司。
這些事兒也不置可否,朝廷畢竟多年沒有餉銀髮下去,軍將們統御部眾畢竟不能只靠一張嘴皮子,有些實幹想法的,就會自己想方設法的到處摳銀子,用來充實軍械、凝聚軍心。
其餘大部分的鹹魚,大部分都會諸部將外圍兵丁換城那些只用填飽肚皮且毫無戰鬥力的流民,集中全部的銀兩和資源建設家丁隊伍。
實際上,這些家丁戰時雖然是主力,但逃跑時各自也都是把好手。
其實王承恩還有個擔憂沒說,如果說就連屯駐在武定州的邱磊都要靠膠州巡檢司的接濟,那麼其餘軍將呢?
登萊兩府權且不談,其餘四府之境又要有多少軍將和文官受過那巡檢司的孝敬,朝廷直接下旨將巡檢司除掉,會不會牽動部分人的利益,造成他們合力違抗朝廷。
先前王承恩就有這種擔憂,所以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瞞著崇禎和李若鏈去干。
這事沒鬧大還好,雖然有一大批貪官污吏會繼續如魚得水,但最起碼鞏永固的身家性命得以保全,朝廷在山東的形勢不會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的情形正是王承恩最不想見到的,一切的起因,實際上還是因為那個小小的膠州巡檢司。
這件事不僅鬧大,如今更是鬧到了皇帝的頭上,天子降旨徹查,一句話之間,就連刑部、大理寺都已經被動的涉入其中。
刑部和大理寺與此時幾乎毫無瓜葛,再加上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乃是帝黨,這一旦要是查起來,那肯定是要從頭查到腳趾頭,緊接著就會是整個山東軍政的動盪。
「邱磊?」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崇禎皇帝忽地一下子想起來,自己好像方才還說讓這個邱磊率部回鎮登萊,剿滅巡檢司,沒成想現在就查出來邱磊和這事兒有關。
若邱部真的收過膠州巡檢司救濟,讓他去剿,豈不是周瑜打黃蓋,做戲給自己看?
想到這裡,崇禎皇帝顧不得追回聖旨可能造成的顏面問題,當機立斷,說道:
「李若鏈,你速速派人追回前往山東傳旨的緹騎,此外,給朕撤了陳洪範的登萊總兵,另傳一道旨意給三屯營總兵楊御藩,讓他率部清剿膠州巡檢司,暫駐登萊,待後旨意。」
「遵旨,臣親自去辦!」崇禎第一件事便是為撫恤戰死錦衣衛的家人,李若鏈感激之餘也是心知肚明,這道聖旨下去以後,天下間的所有錦衣衛都將會感恩戴德,凝聚在一起,奮死為皇帝辦事。
李若鏈反應雖有些慢,但還不至於不清楚事態的嚴重,邱磊那邊要是有什麼意外,只怕更會雪上加霜,當即應了一聲,起身跑下山去截人。
「山東巡撫王公壁身為朝廷封疆大吏,多年來貪污甚重,竟甚勾結地方小吏暴力拒捕,其行可誅!」一碼歸一碼,現在的崇禎皇帝是現代人思維,根本不會顧忌這些官員所謂的皇親,一些關於當代官場的事情也沒有那麼透徹。
按崇禎的想法,既然這山東這麼亂,又是重地,何不借著這次機會給來一個大清盤?天下間不缺想當官的文人,一樣不缺報國的志士。
崇禎想起四個字,叫「破後而立」,正適合如今形勢。
眼下大明這個情形,那是爛在根子上了,去年和今年大半年的功夫自己才將京師和京畿一帶整治的差不多,當然,這還只是明面上沒有雜魚敢出來蹦。
本來按崇禎的想法是從山西先下手,可眼下山東出了這件事,自然要順水推舟,先拿此地開刀。
「司禮監擬旨,將山東巡撫王公壁革職問罪,就地斬首,環城梟首三日,九族一體斬絕。著錦衣衛、東廠聯合抄家,一切貪污財產盡皆運抵京師充公。」
說完,崇禎皇帝看向鞏永固,冷冷道:
「駙馬,這個時候,該說說如何處置你了吧?」
事到如今,鞏永固自然明白是自己一時貪念犯了大錯,按說他本人素來兢兢業業,這是其餘臣工皆知的事實,此時卻因貪污一件小事而即將被連坐懲處,該感到委屈才是。
鞏永固異常冷靜,他並未因遭受山東私鹽與截殺錦衣衛這些事的牽連而多費口舌,只是趴在地上說道:
「臣自取了那些銀兩以來,已知犯下大罪,雖是分文未動,然數日間精力交瘁,無法入睡,亦自知曾有貪污之心。」
「如今受賄之行鐵證如山,臣只恨未能守住心中方寸之地,戴罪之身,只能來世再報效大明皇家聖恩了,不敢多做辯駁。」
「陛下,駙馬此次貪污銀兩隻有幾萬兩,甚至沒有那王公壁家產的一小半,再者說來,駙馬數年兢兢業業,堪為人臣楷模,還望陛下念其舊功,功過相抵,剝除正權,准予留府閒居。」
王承恩說完,李若鏈、方正化等人均是不斷的為鞏永固求情。
崇禎皇帝本來是怒不可遏,自己最恨的就是被欺瞞,最恨的就是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此刻看見王承恩如此激動,也是強自壓下心神,看看遠處風景深吸幾口氣。
正是這幾個呼吸的時間,崇禎猛地想起去年鞏永固任勞任怨的忙前忙後,並且對自己的詔令都是從未有過任何怨言,當下又嘆了口氣。
「念爾十七年護國之功,茲革除在城防軍中的一切正職,此後不准再任實職,回府養老去吧。至於那些銀兩,留下三千兩自用,其餘上繳充公。」
崇禎皇帝說完,擺擺手示意鞏永固可以退下,轉身不再去看。
聞言,鞏永固有些意外,還想說什麼,其餘人卻是大喜事色,王承恩更是連忙在後面拉住他,爭著喊皇帝仁德聖明云云。
晚些時候,薊州三屯營城。
前不久官軍出關與清剿順賊,就連白廣恩和高傑都被調動,仍留駐原地的便只有剛建成不久的薊鎮、三屯營的黃得功、楊御藩兩部兵馬。
薊鎮乃京畿咽喉所在,不僅可以防備山海關和關外方向,更連喜峰口一帶的城牆都是納入防備範圍,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動。
這些道理楊御藩和黃得功都明白,所以任憑關內官軍和流賊的戰爭正進行的如火如荼,他們二人也還是恪盡職守,穩穩立在薊州沿線上。
其實黃得功和楊御藩就主要防備方向曾談過不止一次,黃得功的意見是「建虜乃竊占遼東之賊,四萬萬漢人生殺予奪之世仇,因而必先防之」。
楊御藩則剛好與之相反,他認為建虜不過是皮癬頑疾,不足以致命,眼下薊鎮更應該防備的是駐守在山海關的平西伯吳三桂所部,一旦山海關陷落敵手,才是家國莫大之不幸。
儘管兩人在意見上有所分歧,但私下裡卻依舊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互相尊重對方的意見,在大事上,作為副總兵的楊御藩向來也是尊奉黃得功之令行事。
因此薊鎮直到現在,算得上是京畿與九邊中最為安穩清平之地,已經有不少百姓開始歸家安居。
「薊州鎮城與我三屯營城互呈掎角之勢,黃大帥協守喜風口、長城一帶,我三屯營西通京師、保定,向北可達承德、赤峰,東南方向又是東江、天津水師所在,可謂重中之重。」
「眼下宣大官軍盡出剿匪,黃帥側重備虜,因而汝等在山海關方向也應多布哨騎,本將今晨已修書至天津張游擊與東江黃總兵處,以防吳三桂暴起。」楊御藩正說著,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遂皺眉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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