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的最後一步如期完成,由於順天府和兵馬司出動的差役布滿了幾條街,再加上三廠一衛和京軍到處都安排了人手,過程也算是比較順利,沒有出什麼茬子。
周皇后與袁貴妃等一班妃嬪在御馬監太監的保護下回後宮,崇禎皇帝卻帶著錦衣衛一行人直奔京師大獄去了。
這個行程是崇禎皇帝突然決定,沒有人得到任何消息,京師大獄屬三法司之一的刑部管理,兵馬司在城中各處緝捕的地痞與賊人均關押於此。
前段時間,由於時間緊迫,崇禎皇帝降旨將京師大獄中身強力壯,可以持刀的犯人全部放出,並且由廠衛將他們的孩子或家人控制在京城,讓他們為國效力。
釋放犯人為國出力自古有之,本是無奈之舉,但是崇禎皇帝發現,這批犯人在戰場上的表現比一些新招募的兵士還要更好。
良鄉之戰,是黃得功率所部兵士奮勇登城,再加上一批流賊反正歸順朝廷,這才能用如此之快的速度攻破城池,全殲流賊。
固關之戰,五省總督陳奇瑜在奏疏上盛讚了京營總督董琦麾下的甲子營在作戰中如何如何勇猛敢戰,甚至稱之為能反敗為勝的關鍵所在。
這個時候,廠衛已經先一步抵達大獄,各自站在牢房邊上,就是為了防止出什麼差錯,京師大獄更是倉皇應對,要是皇帝在這裡受到驚嚇,裡面的人更加會吃不了兜著走。
「此人犯了什麼罪?」京師大獄左側的一個牢房關著一個老人,看著這名面色焦黃,手上還留有動刑痕跡的老人,崇禎皇帝靜靜問道。
「回皇上。」大獄中的主事官員趕緊陪著笑說道:「此人犯了盜竊罪,已經關了三年了,算是大獄中較為年長的犯人。」
「我們這對他也是優待有加,皇上放心,絕對不會虐待犯人。」
崇禎皇帝點點頭,自然對笑面虎似的大獄官員不是很放心,便回頭問道:「徐石麟,大明中有此規定嗎?」
聞言,刑部尚書徐石麟趕緊出列,恭敬說道:
「回陛下,據我朝大明律規定,盜竊物品價值一百二十貫及以上的,輕者關押五年及以上,重者則處以絞刑。」
說著,徐石麟命差役將這老人的左胳膊抓起,指著說道:「陛下請看,此賊左胳膊上刺有『盜竊』二字,表明已不是初犯,對待此類人等,關押已是大善之舉。」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示意差役將老者鬆開,問道:「老人家,有事說事你不用怕,看你像個老實人,怎麼會做這種事情?」
聽見這話,那老人先是跪在地上,緊接著便紅著眼眶哽咽道,「皇帝陛下,活不下去,實在是活不下去啊。」
這老人在說話的時候,大獄官員不斷朝他擠眉弄眼,刑部尚書徐石麟倒是沒什麼大的反應,刑部主事王方與刑部侍郎李可安互相看了一眼,顯然都是心中有鬼。
「草民家中原本有田有地,與婆娘孩子的日子雖然不算富裕,但比起不少流離失所的人來說,也還算不錯。」
「可是陛下,草民沒有犯罪啊。」說著,那老人居然在牢房中開始砰砰的磕頭,「草民真的沒有犯罪,懇請陛下明察!」
這老人顯然是話裡有話,但無論崇禎皇帝怎麼問,都只是說懇請明察,多的一句話都不說。
見狀,徐石麟心中以沉,先是回頭瞪了一眼王方等人,這才上前幾步笑著說道:
「京師大獄中的犯人多是如此,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再說陛下還要巡查它處,就不要在此地耽擱行程了。」
「是啊陛下,此窮凶之地,久居於此,於風水不利啊。」這個時候,刑部主事王方與刑部侍郎李可安紛紛出列附和。
「王承恩,留一個東廠的看班在大獄專門看管,免得此人無故死了。」崇禎皇帝又看了一眼那老人,畢竟身後還跟著群臣和軍將們,便是直接向里走去。
自那事以後,崇禎皇帝走遍了京師大獄也沒看出來什麼端倪,所有犯人的表現都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只是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抬,就算問話也根本什麼都說不出來。
崇禎皇帝巡視了一圈以後,又前方馬場與草料場,發現的情況大致相差不多,反正在明面上的情況來看,這京城還真是繁榮安定,要啥有啥。
下定決心的崇禎皇帝遣散群臣返回冬暖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沉聲問道:「承恩,你們幾個有沒有覺得京師大獄有問題?」
實際上,這件事王承恩也覺得蹊蹺,「啟奏陛下,老奴覺得是有點問題,但具體是哪有問題,一時卻也說不上來。」
曹化淳說道:「陛下,徐石麟是有名的清流之士,既然他如此作保,想必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嗯」,崇禎皇帝點點頭,對王承恩的話不置可否,繼續說道:「東廠設在大獄的看班一定要是可信之人,除此之外,西廠也要在大獄安排人手,明里暗裡的一起查。」
說到這裡,崇禎皇帝忽然反應過來,曹化淳這廝雖然忠於皇家,但屬性上是親東林的,這種事讓他去查絕對查不出任何毛病。
想了想,崇禎皇帝擺擺手,說道:「罷了,曹化淳你西廠的人去監視刑部,至於暗查京師大獄的事兒,由方正化的內廠來辦。」
「遵旨。」
崇禎皇帝回到暖閣安排事情的時候,在刑部主房之中,刑部尚書徐石麟與刑部主事王方、刑部侍郎李可安也是聚在一起。
「那老頭話裡有話,你們和本部堂說一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剛坐在位子上,徐石麟便是氣的不行,連連拍桌子喊道。
在剛才陪著崇禎皇帝巡查京師大獄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像徐石麟這種在京城混多了的高官,只需回頭一看,就能發現自己這兩個部下有事情瞞著自己。
徐石麟強忍著滿腔怒氣和心中的慌張把崇禎皇帝勸走,一回到刑部便是趕緊興師問罪。
聞言,王方與李可安對視一眼,他們也知事到如此再瞞也沒有用,出了差錯都要掉腦袋,自己掉腦袋還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他們的家人有可能跟著自己一塊兒掉腦袋。
「下官要是說了,部堂大人可不要惱怒。」最後,刑部主事王方站出來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聽完王方的話,徐石麟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鼻子罵道:「你們就為了這兩千兩銀子,就幫著范文程把人給換了!?」
「那是誰,那可是范文程!你可知道你們犯下的是誅九族的大罪,不,這種事誅九族都不止,你們可能被夷平十族!!」
「部堂大人小點聲。」刑部侍郎李可安眼珠一轉,笑著說道:「事已至此,我們二人是脫不了干係,但大人您就能逃得過去?未免有些太異想天開了吧!」
徐石麟呵呵冷笑一聲,正襟危坐道:「怎麼?見逃不掉了,想拉本部堂下水不成?」
王方看了一眼李可安,也是眼前一亮,陰惻惻說道:
「不不不,下官怎麼敢,部堂大人行的正、坐得直,拉也拉不下來。」
「但部堂大人要想一想去年發生的那些事兒,皇帝手下那些廠衛鷹犬豈是吃白飯的?去年有多少人被查出來以後,是抄家的抄家,誅九族的誅九族。」
「要是我們二人被鷹犬查出來,倒是死不足惜,可大人您,一世的英明可就毀了,至少也會是個包庇下屬,用人失察之罪,同樣跑不了!」
看徐石麟臉色沉了下來,李可安煽風點火說道:
「王大人說的不錯,如今沒了流賊和清虜的威脅,皇帝是巴不得將六部尚書與閣臣全都換成馮銓老狗那種只會逢迎拍馬的小人,但凡被抓住一丁點把柄,革職問罪都是清的。」
「部堂大人就算自己不怕,也要為家人和自己的名份想一想,再做決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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