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頭的俸銀並不多,有些人大手大腳慣了,要是單單靠著俸銀,基本上沒幾個能活下去,所以大部分都會收取一些外快。
這種外快包括各個方面,就連一般的差役逮住機會也都能賺點,畢竟,誰會跟銀子過不去,自然是多多益善才好。
像王平這種只靠俸銀的,老實巴交從來不沾染什麼外快的,每個月俸銀省吃儉用下來也就只能混個勉強溫飽。
然而現在這年頭俸銀也是時有時無,所以王平家不像一般人在大街大市,卻是住在內里八彎的小巷子裡,按現代化來說,便是和媳婦擠在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屋子裡勉強過活。
可能正是因為這個,王平急沖沖跑回家的時候還沒發現有什麼變化,四處冷清的很,可能就連那些青皮、地痞路過這裡都不會多看上一眼。
剛過門的小娘子獨自待在家中正害怕,見王平回來是驚喜異常,抱著就不撒手了,這一對兒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也是立馬就來了一場炮火連天的床上之旅。
可好景不長,王平剛完事不久,便有人不適時宜的敲響了門。
當他握住刀面色警惕的打開門後,卻發現站在門外的是一隊熟悉的差役,從這些人的耳中,王平很快就聽到北城兵馬司衙門裡發生的事。
既然巡城御史已經死了,王平方才違抗命令擅自回家的舉動,也就是告一段落,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揪著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放。
再者說了,王平在衙門裡就是個老好人形象,平日最喜歡拿著本就不多的俸銀到處救濟貧民百姓,見到的人都會親切稱呼一聲『王頭兒』。
原本是王平好友負責文昌街的巡查,但那差頭由於一場意外而為巡城御史所殺,這種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王平路上救了一個漢子,聽到這話後臉上卻並未有什麼懼怕之情,冷哼道:
「此等不法奸商危害巨大,既是上頭有命令,那我王平就是義不容辭!」說著,王平深切望向那漢子,又道:
「大兄弟,你且先回家,要是真如你所說,這永昌後背後有什麼靠山,那這種事便也只能靠我們官差來辦!」
「這」
漢子看著,王平領一隊差役走到永昌號門口,雖然心中過意不去,但也還是一步三望的趕回家中,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自己老娘和媳婦。
「哎呦!這不是王頭兒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對百姓視若無睹的夥計見到王平和他身後的差役之後,頓時換了副臉色。
「砰!」
王平從腰間解下佩刀,直接砸在永昌號的米攤子上,並沒有理會這幾個夥計,邊走邊道:
「本差來此,自然是有公事,將你們永昌號的掌柜叫出來!」
周圍的百姓頓時議論紛紛,不少人起初看見官差來了,其實並沒有什麼高興的表情。
因為誰都知道,這官差早就和商戶串通好了,以前那個差頭便是如此,對一切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管老百姓的生計。
「快看,是王頭兒!」
「是啊是啊,這下可算是有人替大夥做主了!」
「王頭兒!這奸商串通一氣,專門坑騙俺們老百姓的血汗錢,你可一定要替大家做主啊!」
說起來,兵馬司在京城比起順天府衙門的差役更有威望,往常出來辦公都要雙手叉腰神氣的喊上一句:
「兵馬司辦案,閒雜人等退避!」
但王平帶來的這隊差役不同,他們顯然是奔著商戶去的,站在老百姓身前,並沒有絲毫的欺壓之舉。
王平的動作嚇到這幾個夥計,似乎是以前沒見過這麼強硬的差頭,幾個夥計商量幾句,這才推出一個人跑到內房去叫人。
不多時,身穿綠色大袍,大腹便便的永昌號掌柜郝萬福顛顛跑出來,臉上洋溢著菊花般的笑容,至於是不是硬擠出來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郝萬福還不知道原本負責這片的差役已經死了,見兵馬司派了個生臉過來,當時就覺得有些意外,覺得可能是差役們缺銀子了。
實際上,郝萬福也就只有這種意外的感覺。
差頭這個級別對堂堂永昌號的掌柜來說,基本上就和滿大街的要飯花子沒什麼兩樣,隨手幾個小錢就能打發走。
就算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在郝萬福面前,那也得卑躬屈膝的笑臉相迎,畢竟這永昌號可是不少人的衣食父母,後頭又有強硬的靠山,誰敢招惹。
「哎呀呀呀,原來是兵馬司的差爺們,有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的呢,傷了和氣可不好。」郝萬福上前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
「外頭天燥,差爺們來這一趟也不容易!如今京城起了亂子,想必兵馬司人手也是不足,這點小錢弟兄們先留著買酒喝,不然去趟春香樓聽聽曲兒,那也是極好的!」
王平倒是直接把銀子接了過去,不過他並沒有直接揣進腰包,在半空中掂幾下,冷笑著說道:
「郝掌柜好大的手筆,出手就是十兩!」
聽這語氣,郝萬福臉色一變,不過見他收了銀子,心中也是大定,強壓著笑道:
「王頭兒說的哪裡話,天乾物燥,京城起亂子傷的都是諸位差爺。咱永昌號做的是小本生意,雖掙不得太多銀錢,但能幫還是要幫襯著。」
「差爺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郝萬福繞過王平直接向他身後的差役們拋出橄欖枝,除了極少一部分以外,其餘大部分差役還是暗自換了副神色,顯然有些意動。
郝萬福何等精明的一個人,雖然這幫差役沒說話,但也能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出來心並不齊,便是趁熱打鐵,揮手說道:
「差爺們不吭聲,咱老郝臉皮厚,那就全當諸位應下來了。來呀,端上來!」
話音剛落,五六個夥計各自端著一個小盤走上前來,差役們遠遠看上去,見到盤子裡面亮燦燦的全是銀子。
這些小盤子裝著的不多,大約每個只有幾兩,但就是這樣,也足以讓差役們面色大動,不少人甚至在暗自吞咽著口水。
王平當即回過頭,將原本手中的十兩銀錠扔在地上,擲地有聲的道:
「我看誰敢動!」
差役們聞言面有懼色,頓時後退幾步,但郝萬福卻並不慌張,仍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面上笑容反而更濃了。
不多時,幾名差役果真如郝萬福所料,走出來從盤子裡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份,幾人望向王平不可置信的目光,說道:
「王頭兒,你也別怪弟兄們!」
「朝廷俸銀三個月沒發,家裡全都揭不開鍋了,不拿點外快,你叫我們怎麼活?」
「你王頭兒不想拿,但也莫要擋了弟兄們的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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