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非常牛逼,能夠決定任何一個考生的命運。
但是真正作為考官閱卷的時候,大概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想吐。
加起來總共就六個考官,而且主考官還不怎麼參加閱卷,總共五個人才是閱卷主力。
而國都又是一個大考區,這次差不多有三千人參加考試,平均每人要閱卷六百份。
關鍵百分之九十九考生的文章寫得都平淡無奇。
尤其是策論,立意的重複概率超高,甚至用詞斷句的重複率也很高。
可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文章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這就像是試吃。
別管是川菜,湘菜,粵菜,讓你試吃三五口,不管怎麼樣都是美滋滋的,畢竟能夠參加這一級科考的,除非是太學裡面的超級學渣,要不然都有幾分真本事。
但是要讓你試吃五六百份,你是什麼感覺?
直接吃吐了有沒有。
有些是一些力度比較大的文章,多看了幾篇之後簡直會讓人麻木。
就像是川菜一樣,味道重,剛剛入口驚艷無比。
但是吃多了,整個嘴巴都麻了,味覺都會退化。
所以貢院裡面的閱卷現場是無比沉悶的。
「啪啪啪啪啪」
別誤會,不是有人在閱卷現場啪啪,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和蘭瘋子一樣的。
這是在落卷。
考官閱卷的時候,只要稍稍看不過眼的,就會一目十行,然後將考卷重新裝入紙封裡面扔在地上。
沒錯!
真的就扔在地上了,所以才叫落地啊。
當然了,從程序上來講,這些落在地上的考卷還是有機會的。
因為還有覆審,還有交叉閱卷。
但那只是理論上的,實際上一旦被落卷的,基本上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性。
那麼被扔在地上的考卷冤枉嗎?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不冤枉。
這群考官不管德行如何,水平是絕對有的。
而且這一次恩科,因為有祝紅屏這樣天之驕子的存在,也基本上徹底杜絕了作弊的可能性。
這次恩科文試錄取多少人?
並沒有定數,但是一般來說不會超過一百人。
三十取一。
按照潛規則第一輪就要扔掉百分之九十的考卷。
所以,每一個閱卷考官心中有數,第一輪十取一。
「啪啪啪啪」
一份又一份考卷都被扔在了地上。
氣氛非常沉悶。
這群考生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這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全部在幾位考官的臉上寫著呢。
這次的主考是禮部右侍郎,級別非常高了。
他也在閱卷。
這位侍郎大人下手更狠,全部都是一目十行,稍稍不行就直接落卷。
啪啪啪啪
連續扔了三十幾份後,終於留下了一份,放在右邊桌子上。
這位侍郎大人是二十年前的探花,水準絕對一流,考生的策論和詩賦,他只看一眼,只看一段就知道有沒有水平。
所以科舉難啊。
百里挑一的人才,甚至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在州試就被刷下去了。
千里挑一的人才,勉勉強強才能來到這個考場。
而想要高中,差不多要萬里挑一了。
國都城內,再加上下轄的城縣,差不多三百五十萬人口呢,平均三年一屆,每屆取一百個。
簡直比北大清華還要難考。
這位侍郎大人速度超快,他一直在翻找祝紅屏的考卷。
當然這是出於見獵心喜,而且也是想要拍宰相大人的馬屁。
他也算是祝系的。
當然了,一般來說他是不會舞弊的。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文這種東西比較主觀,只要不出現現象級的作品,一般都很難出現一個權威的第一。
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名聲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祝紅屏的才華天下聞名,絕對的國都第一。
上一屆科考,他雖然沒有參加,但是卻也在家根據考題作答了一份,然後幾位考官還專門為他批改了。
結果是如果祝紅屏參加那一屆考試,一定會得第一。
上一次秋試是去年,祝紅屏十六歲。
上上次秋試是四年前,祝紅屏才十三歲,他雖然沒有參加,但是拿到考卷後也在家中作答。
幾個考官也批改過了,還是第一。
也就是說,祝紅屏十三歲的時候就能奪得國都省試第一了。
當時可謂是聲名大噪,不僅僅主考官判定他能得第一,就連國君看完之後還說了一句,吾家有千里駒。
國君對祝氏家族的人很好,甚至把祝氏的孩子當成自己家的孩子,對於這個祝紅屏他也是非常偏愛。
所以前兩屆的秋試魁首心中超級不爽,有一種日了狗的感覺。
祝紅屏你什麼意思啊,你要參加就來參加,不參加就不要攙和。
你在家中考試,然後把考卷交給考官批改,但是最後也不列入榜單。
你這是什麼意思?
顯擺嗎?
結果人人都說如果祝紅屏正式參加國都省試(鄉試)的話,一定會拿頭名解元。
也就是說,那兩屆解元都是名不正言不順。
其實這也算是一種養望。
畢竟祝氏子弟是天之驕子,你若參加科考直接拿了第一,就算沒有舞弊,別人也會覺得你舞弊的。
祝紅屏在家中考試,兩次都能拿第一,結果卻不拿。
那麼第三次真正來考試拿第一,就顯得名正言順,天下無人敢說這是徇私舞弊。
而且還能成為沒談。
祝公堂堂宰相,竟然壓了自己孫子兩屆科考,這難道還不夠公正嗎?
所以這一次的頭名,祝紅屏志在必得。
而這位主考大人當然也樂意成全,不過總共三千多份考卷呢,想要抽中祝紅屏的也不容易。
閱卷工作就這麼苦悶地進行著。
除了啪啪啪之外,幾乎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只有到非常偶然的機會。
才會有一個考官看到一篇好文章,然後招呼其他考官一起共賞。
同樣這樣的文章,基本上能夠進入前十。
幾個時辰,才能出現這麼一次。
「好,好」
忽然,有一個考官猛地一拍桌子,頓時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其中一個考官手一抖,手中的考卷直接落地了。
他有心撿起來,畢竟這份考卷的文章還算不錯,進入第一輪是可以的。
禮部侍郎道:「落地那份考卷的文章,很好嗎?」
考官乙道:「也談不上很好,還不錯。」
主考禮部侍郎道:「那落了就落了吧。」
於是某個倒霉蛋就這麼被落地了。
這位翰林學士院的考官,算是這一科的第一副考官了。
「主考大人,諸位同僚,大家放下手中的考卷,都來看看這份考卷,絕對驚艷,絕對驚艷!」
然後這位第一副考官拿著考捲來到主考的桌子面前。
頓時其餘幾個考官紛紛放下手中的考卷,簇擁了過去。
只看了一眼。
眾人心呼:終於找到了。
這就是祝紅屏的考卷,這個字跡大家太熟悉了,一眼就能看出來。
其實不僅僅是主考大人在找,在場所有的考官都在找。
一方面固然是想要拍祝氏家族的馬屁,但更重要是出於挖寶的心思,看誰最幸運。
然後,考卷在主考大人手中,後面五個考官湊上來,一起閱卷。
「好,好」
「祝紅屏公子真是天才,帖經九十道題,竟然答對八十八道,明算三十道竟然答對了二十九道,真是天才啊!」
「明算加上帖經總共一百二十道,之前幾次科考最多有人答對了幾道?」
「一百一十五道,十五年前的會試,當時的狀元郎張子旭,如今天北行省大都督府長史。」
張子旭,祝系的另外一個天才了,今年才三十九歲,就已經做到了總督府長史,品級幾乎和張翀相當,但是足足比張翀年輕了十幾歲。
還真湊巧,兩人都姓張,不過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
「真是後浪推前浪,這祝紅屏竟然打破了幾十年的可靠記錄,比張子旭狀元都要厲害。」
帖經和明算,在大炎帝國科考的比重很低。
而且是典型的五十分萬歲。
一百二十道,如果加起來答對沒有超過六十道,那證明你基礎知識非常差,就算你後面的策論和詩賦寫得再高,也一定會落第的。
只要你答對題目數超過百分之五十那就算是過關,再高也沒有太大用處了。
所以絕大部分考生都不會把太多的精力浪費在上面,學習的性價比太低了。
祝紅屏總共答對了117道題,確實是天才了。
第一副考官笑道:「這個記錄至少要保持幾十年無法動搖了。」
第五副考官道:「大概要等到祝氏家族的下一代,才能打破這個記錄了。」
眾人不應。
雖然大家都在拍祝氏家族的馬屁,但是你這拍得太過分了,太諂媚。
帖經和明算畢竟不重要,所以大家稍稍誇獎一下就過去了。
重點是接下來的策論和詩賦!
祝紅屏的《論分封建制》剛剛第一段,就讓幾個考官心中震撼。
厲害啊。
果然是名門之後。
果然敢說。
觀點鮮明之極不說,關鍵鋒芒四射。
「好,好,好」
一開始主考官禮部侍郎還僅僅只是默讀,但後來忍不住誦讀出聲。
因為實在是寫得太好了。
觀點鮮明,立意深刻,句子驚艷,用典精準。
絕對一等一的好文章。
這篇好文章,簡直一掃室內的苦悶氣氛。
整個空氣仿佛瞬間都振奮了起來。
這就是好文章的魅力。
這就如同選美比賽中,前面一大堆七十分的庸脂俗粉搔首弄姿,看得眾人昏昏欲睡,猛然地來了一個九十分美女,眾人立刻興奮起來。
「真是想不到啊,這篇策論竟然是十七歲孩子寫出來的?」
「天才,絕對的天才!」
「說真的,我也算浸潤文章許多年了,當年也是二甲第五名出身,但讓我來寫這篇策論,也未必能夠寫得這麼好。」
「振聾發聵,振聾發聵。」
看完了策論之後,諸人又開始看祝紅屏的詩賦。
祝紅屏同樣選擇用秋雁做詩,用大鵬做賦。
本以為他的策論寫得極好,詩賦很難到達同等級別。
然而沒有想到,詩賦竟然寫得更好。
幾個考官誦讀之後,真的仿佛夏日吃冰一般,爽快到底。
好詩,好詩。
好賦,好賦。
「這個考生的策論,讓人讀之酣暢淋漓,他的詩賦更是讓人讀之三月不知肉味。」
「真不該那麼早就翻閱到他的考卷的,接下來的閱卷還怎麼進行下去啊?」
「是啊,是啊,其他考生和他差距太遠了。看了他的文章詩賦再看其他考生的,就仿佛吃了山珍海味再去吃市井菜餚一般,難以下口啊。」
眾人紛紛悲呼。
看完了這等驚艷的策論和詩賦之後,真的仿佛進入了賢者時間。
短時間內是硬不起來了。
「絕對第一,當之無愧!」
「絕對第一!」
然後,主考大人鄭重地將考卷重新裝入紙封內,然後用紅筆在外面打了一個圈。
剩下五個考官也紛紛上前,各自都打了一個圈。
這表示六個考官都態度一致,此人必取。
當然這圓圈一個比一個小。
為何?因為你官職低,你的圓圈就要小一點。
雖然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是眾人心中已經有了決定,祝紅屏絕對第一了。
主考大人道:「正好大家藉機休息一樣,吃一些點心,讓腦子休息一下。」
「好,好。」
眾人暫停了閱卷。
「送進來!」
房門開啟了一個口子,從外面端進來了一份又一份的點心。
都非常精緻。
要麼是糯米丸子,要麼是銀色蓮子羹。
酒是不可能有的,就連桂花酒釀都不能吃。
唯恐喝昏了頭,批改考卷出錯。
一邊吃東西,一位考官主動問道:「你們有誰閱到白卷了嗎?」
幾個考官都紛紛搖頭。
那個考官道:「我巡邏考場的時候發現,那個蘭瘋子趴在桌子上睡覺,所以他交的應該是白卷。」
另外一個考官道:「我也看到了。」
「這個蘭瘋子就第一場考試寫了一會兒,剩下所有時間都在睡覺。」
「看誰倒霉吧,抽到這個蘭瘋子的考卷,希望不是我。」
「誰要是抽中了,立刻扔在地上,然後去沐浴更衣,或許還能挽回霉運。」
「是不是需要去找一個清倌兒,那才真正轉運。」
「可以啊,不過請許大人把清倌兒送到貢院來吧。」
葷段子哪裡都有,不管官有多大,不管什麼場合,都難以禁絕。
「陛下此時應該已經知道考場的事情了吧,知道這個蘭瘋子從頭到尾都在睡覺,只怕會雷霆震怒。」
「一定的,這個蘭瘋子只怕要人頭落地,甚至那個十個乞丐也一併要死,真是何苦來由?」
「沈浪這次算是辜負陛下的恩寵和信賴了。」
「恃寵而驕,恃寵而驕。」
「陛下算是看走眼了,真是」
聽到眾人越說越過分,已經說到國君的頭上去了,主考大人頓時咳嗽一聲。
眾人頓時住口不言。
吃完之後,主考大人道:「再休息半個時辰,然後繼續閱卷。」
國君確實在震怒。
考試一結束他就得到消息了,那個蘭瘋子在考場上整整睡了三天。
而且就算沒睡覺的時候,也魂飛天外,基本上就沒有考試。
差一點點,國君就要直接下旨命人去寧政府上把蘭瘋子抓了,秘密殺了。
「沈浪,你這個混賬,寡人何等信任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你之前不是聰明絕頂嗎?怎麼如今也瞎了眼睛,竟然找了這麼一堆廢物?」
「王八蛋,王八蛋!」
「你丟人了不要緊,害得寡人跟著你一起丟人。」
國君氣得也不吃飯了。
「黎隼,去把沈浪抓進來,抓進來」
然而,等到黎隼剛剛走出門的時候,又被他喝止了。
「算了,等放榜了再說。」
「閱卷結束之後,你立刻去貢院把那個蘭瘋子的考卷給我調出來,如果真的是白卷,立刻去殺了他。」
黎隼點頭。
如果這個蘭瘋子真的交了白卷,那完全是死有餘辜了。
這不僅僅是藐視沈浪,更是藐視君王。
陛下是因為相信沈浪,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為了你們這群混蛋,陛下的聲譽受到了何等損失?
你非但不盡心竭力,反而在睡大覺交白卷,這等放蕩形骸毫無底線之人,你不死誰死?
「和楚國的談判如何?」國君問道。
這場談判完全是拉鋸戰。
已經差不多談了一個多月了,不但毫無進展,而且還在後退。
宦官不得干政,這條規矩越國是有的。
但黎隼很多時候會為國君整理奏摺,而且有些時候國君眼睛痛,就讓黎隼念給他聽。
但黎隼還是非常謹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相關官員的奏摺,遞給國君。
「不願意看,你念吧。」寧元憲道。
黎隼看完後道:「陛下,談判很不順利,楚國得寸進尺,現在不但不認錯,不賠款,不退兵,而且還要我們賠款,說是我們越國擅起戰端。」
這話一出,寧元憲幾乎要氣炸了。
楚王你這個老東西,你哪來的自信啊?
我和吳國都簽訂了盟約了,蘇氏叛軍都被我剿滅了,大獲全勝的是我越國。
現在你竟然敢獅子大張口,你瘋了嗎?
「楚王這個老東西是以進為退嗎?」寧元憲問道。
黎隼沉默不言。
事關國事,黎隼是可以不開口,就不開口的。
寧元憲眯起眼睛。
一個月前楚王態度還是很軟的,怎麼忽然一下子強硬了起來。
不但不認錯,不賠款,而且還不退兵?
也就是說現在楚國還站著越國的好幾個堡壘,還占領著越國的三四里國土。
難道楚王這個老東西是真的想要和傾國之戰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
越國固然打不起傾國之戰,但楚國也打不起。
「南毆國那邊局勢如何?」寧元憲問道。
黎隼依舊不主動發表任何意見,而是拿出了祝霖大將軍的奏摺,讀完之後再念出來。
當然如果是密奏的話,那國君也不會讓黎隼看,甚至就算讓黎隼看,黎隼也不會看。
國君是個懶人,已經有很多事情逾越了規矩了,那他黎隼就要堅守。
「南毆國很安靜。」黎隼讀完奏摺後道:「但是祝霖大將軍的奏摺,還有寧蘿公主的奏摺中都說嗅到了一股不安的氣息。」
寧元憲皺眉。
看上去,楚國又仿佛和南毆國主矜君有了某些串聯。
「傳口諭,談判加速,務必要讓楚國在最短時間內妥協,一定要讓他們退兵。」
「楚王認錯是必須的,但是賠款可以少一些,象徵性地賠五十萬金幣,分三年交付。」
「這是最後的底線!」
黎隼恭聲道:「遵旨!」
片刻後,吏部尚書進入書房。
「臣參見陛下。」
國君寧元憲直接了當道:「天西行省中都督一職,空缺已久,你作為吏部天官,可有人選?」
吏部尚書道:「張翀最為合適。」
寧元憲道:「寡人沒空和你猜謎。」
張翀拒絕天西行省中都督,並且和太子一系徹底鬧翻,這件事情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你作為吏部天官,作為尚書台宰相之一,別裝著不知情。
吏部尚書想了一會兒道:「天北行省大都督府長史張子旭如何?」
寧元憲眉頭一皺,問道:「沒有第二個人選嗎?」
他之所以皺眉當然不是因為不滿意張子旭這個人。
事實上,國君很喜歡這個人,曾經的狀元郎,如今才三十九歲就已經是三品高官了。
但此人也是太子一系的鐵桿。
當然,這並沒有什麼,天西行省中都督一定要太子鐵桿才能擔任,這樣才能權衡北邊的種堯。
但是吏部尚書並非祝系官員,結果你張口推舉的就是祝系的人,這讓寡人怎麼想?
這會不會讓寡人擔心,你作為吏部天官,作為尚書台的第三把手,竟然也和祝系站在一起了?
儘管寧元憲相信祝系,甚至對祝弘主無比仰仗,但是卻依舊不願意祝系把持朝政。
吏部尚書道:「陛下,臣毫無私心。」
這句話,他說得光明磊落。
他確實毫無私心。
反正天西行省中都督一定要太子鐵桿才能擔任,張翀既然不做,那自然就只有張子旭合適了,我作為吏部天官又何必多此一舉,推舉另外一個人作為陪襯?
越國尚書台的四名宰相,幾乎每一個都有性格。
而這位吏部尚書,豪門貴族出身,忠貞不二,但是圓滑之事也是不太願意做的。
寧元憲點頭道:「知道了,你去吧。」
吏部尚書再一次叩首道:「若陛下無事,那臣便告辭了。」
然後,他轉身離去。
看著這位吏部天官的背影,寧元憲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他的朝堂之上,庸碌之輩甚多。
但起碼尚書台的四位宰相,樞密院的四個統帥,每一個都是人中俊傑,幾乎都是棟樑之才。
不說別人,蘇難作為樞密院副使,何等厲害?
不僅僅這一代的尚書台和樞密院人才濟濟,甚至下一代也是英才輩出。
祝戎,張翀,張子旭這三人,便是下一代尚書台宰相的最好人選。
那沈浪呢?
下下代尚書台?
不,不,不!
國君寧元憲打了一個寒顫。
這個人渣禍害要是進了尚書台,那真是國將不國了。
接著,國君又想到了這次恩科考試,怒火再一次湧起。
「黎恩,去貢院問問閱卷進度如何了?有沒有發現白卷,一旦發現白卷立刻拆掉糊名,看究竟是誰?如果是蘭岺的話,立刻派人去將他抓了殺了。」
這位陛下真是急性子,兩三天時間都等不得,一旦心中藏事,立刻就要知道答案。
「是!」
小黎公公立刻朝著貢院飛奔而去!
貢院之內。
吃過了點心,又休息了兩刻鐘後,眾多考官又開始了苦悶的閱卷。
當然賢者時間已經算是過去了。
但是剛剛批閱過祝紅屏的考卷,再看其他考生的文章,簡直就是味如嚼蠟。
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其實這些人水準都不算差,寫得都還很不錯的。
但是太雷同了。
命題作文嘛,有些人就這麼些觀點。
「啪啪啪啪」
幾個考官都不停地落卷。
之前十分還取一份,而現在幾乎二十份才能取一份了。
真的有一種矮個裡面挑高個的感覺。
就在此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主考官道:「何事?」
外面的武士道:「小黎公公來了。」
整個國都的人都喊小黎公公,但黎恩並不生氣的,反而很喜歡。
王宮有三黎。
老黎公公,黎穆。
大黎公公,黎隼。
小黎公公,黎恩。
這三人都是國君最最信賴的心腹宦官,下面一群宦官為了爭奪小小黎公公,恨不得打出腦漿來。
主考官聽之,立刻問道:「小黎公公,何事啊?」
黎恩問道:「諸位考官閱卷,可有見到交白卷者?」
幾個考官會心一笑。
陛下還是大家認識的那個陛下。
這下蘭瘋子果然是死定了,而且還註定死得極慘。
主考官道:「還沒有閱到白卷,一旦閱到,我們會立刻告知小黎公公。」
黎恩道:「那辛苦諸位大人了。」
接下來,黎恩就在這裡等著,省得還要跑進跑出。
裡面的幾個考官,繼續閱卷。
接下來,依舊無比沉悶,依舊味同嚼蠟。
依舊傳來啪啪啪的落地聲。
但是眾人好歹心中有了一個目標。
之前的目標是找到祝紅屏的考卷,而這次的目標就是找到蘭瘋子的白卷。
因為這份白卷一出來,就意味著有人要死了,就意味著沈浪和寧政都要倒霉了。
有人倒霉,我們就開心。
更何況是沈浪這個人渣呢?
這下一來,普通考生就更倒霉了。
稍稍不出色的考卷,看過一遍後,就直接落地了。
時間飛逝而過。
已經夜深了。
快到三更天了。
六個考官已經閱卷了好幾個時辰,此時真的昏昏欲睡。
看著這些雷同的策論,看著這些矯揉造作的詩賦,已經不是味如嚼蠟,而是再一次想吐了。
今天一晚上,六個人已經閱卷一千多份了,其中百分之九十幾都落地了。
真的有一種萬馬齊喑,唯有祝紅屏一枝獨秀的感覺。
真真是鶴立雞群。
祝弘主宰相真是想得太多了,他孫子的第一名完全是名正言順的,之前兩屆科考白壓了。
所有的考生和他的差距,真是顯而易見的。
第一名已經毫無懸念。
主考官道:「大家在辛苦一會兒,等三更天敲更的時候,正式結束今天的閱卷,大家睡覺,明日早起再閱!」
「是!」
「是!」
幾個考官大喜。
今天的折磨總算結束了。
接下來就隨便消磨時間吧,等著敲更,然後好好睡一覺。
否則真的要看吐。
來自翰林學士院的第一副考官已經要睡著過去了。
眼皮已經上下打架,真的要支撐不住了。
幾乎機械地拆開了紙封,拿出了裡面的考卷。
如果他鼻子足夠靈話,應該能夠嗅出這考卷裡面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毫無疑問這就是蘭瘋子的考卷了,有腥味的獨一份。
考官開始審閱前面的帖經題。
本能地一掃而過,因為這些答案他都會背了。
然後
他猛地嚇了一哆嗦。
不是吧!
見鬼了嗎?
九十道帖經題全對!
這是要瘋啊?
這是哪個變態啊?
九十道帖經題,其中有十道生僻之極,根本就是為了讓人答錯而存在的。
祝紅屏何等天才,也僅僅才答對了八十八道,還錯了兩道,就這已經破幾十年的記錄了。
你竟然九十道全對?
緊接著,這位第一副考官睡意全無。
因為他發現,此人的明算題,也三十道全對!
瘋了,瘋了!
真是見鬼了!
第一副考官喝了一杯濃茶,凝聚所有的精神,開始閱讀這份考卷的策論。
因為帖經和明算再出色也沒用,只要答對六十道以上就算是過關了。
重要的還是策論和詩賦。
第一遍,他飛快地讀了一遍。
然後,整個人毛骨悚然!
這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天才啊?
這篇《論分封建制》竟然寫得如此之好。
不,不,不。
不能用好來形容。
也不能用拍案叫絕來形容。
振聾發聵?
不行,這些評價剛才已經給過祝紅屏了。
我要把這些評價全部收回來,然後一股腦放在這篇策論上。
百年不遇的策論。
簡直是巔峰之作。
祝紅屏的那篇策論已經非常出色了,但是在眼前這篇面前,完全相形見絀,高下立判。
本來應該將這篇策論細細閱讀好幾遍,十遍,八遍。
但這位考官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此考生的詩和賦了。
能夠寫出這麼傑出的策論,但願詩賦水準不要差。
甚至不需要多好,只要有這篇策論水平的八成,他就能奪走祝紅屏的第一名。
然而!
這位考官剛剛看到《秋雁詩》的第一句。
整個人毛骨悚然,頭皮發麻,甚至心臟都抖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這麼優美的句子,簡直就不像是凡人能夠寫出來的。
接下來,他看完了接下來的詩句。
整個人都被震撼得完全麻木了。
接著,再看完了《鵬鳥賦》。
那個大氣磅礴,那個深刻入骨,那個華美。
真正百年不遇的不朽傑作啊。
這,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夠寫得出來的詩賦。
這,這是嫡仙啊。
瘋了,瘋了!
這是哪裡鑽出來的天才啊?
不,這是哪裡鑽出來的變態啊!
祝紅屏的第一名沒了!
眼前這份考卷才是第一名,絕對的第一名。
毫無爭議的第一。
誰要是敢把他放在第二名,要麼是瞎了眼睛,要麼是黑了心腸!
拼命呼吸了好幾口。
因為這第一副考官感覺自己仿佛喝醉酒了一般,有些發暈。
「咳咳!」
「諸位,祝紅屏拿不到第一了。」
「我手中的這份考卷才是第一名,不管放在哪裡,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都是第一!」
「誰要是敢把他定為第二,我就直接闖進王宮去。」
註:今天兩更一萬五千多,昨天失眠超厲害,今天頭痛,寫完這章真是四肢發軟了。拜求大家支持,希望我今晚睡個好覺,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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