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鄭武昌已經沒有了之前揮斥方遒的霸氣,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寧靜,手裡還拿著一本名著作品。
「道長,你一定覺得,在死之前,看書學習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吧。」鄭武昌輕輕的撫摸著這書籍的封皮。
李雲看著這本書的封面,日國著名作家太宰治的《人間失格》,笑道。
「並不愚蠢,有許許多多的人,直到最後一刻都在學習,朝聞道,夕死可矣,文以載道,你從書中獲得了感悟,獲得了共鳴,便是一種收穫,你看這本書可以用同樣的人格,思考不同的人生,不是嗎?」
「是啊...我和書的主人公一樣,是孤獨的,寂寞的,他因為恐懼而封閉自己,而我因為金錢不得不封閉自己。」鄭武昌苦笑道:「很可笑是嗎?一個孤獨的人,看著另一個同樣孤獨的人的人生,居然還產生了些許的樂趣和共鳴。」
人間失格,主角葉藏的人生,何不是作者太宰治的人生縮影呢?這在年紀輕輕就自殺的天才作家,將孤獨寫成了一本書,讓人們品味著孤獨的人生。
縱使在這一生之中,太宰治獲得了再多的追捧和榮耀,他始終是孤獨的...
李雲從一開始就知道,眼前的鄭武昌也是一個孤獨的人,然而那發自骨子裡的孤獨,卻並非天生。
「你後悔了。」
「嗯,可惜到了現在,後悔並沒有什麼用。」
「所以貧道把他給帶來了。」李雲微微一笑,指著一臉懵逼的黃正沖說道:「在你死之前,他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你的人,來到貧道的道觀里,想通過貧道,來找到你的親人家屬。」
看著黃正沖,鄭武昌卻是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似釋懷,似解脫。
「其實我已經知道我的孩子在哪裡了,遺囑都已經寫好,將我的一切都留給他,看道長算的結果,我的孩子恐怕能繼續帶著我的公司如日中天吧,這很好...很好啊...」
「鄭總,我知道的,既然你知道那孩子在哪裡就讓他來見你最後一面嘛,不然的話...對你來說很不公平。」黃正沖有些憤憤不平的說道。
鄭武昌搖頭不語,只是想要站起來,旁邊的黃正沖連忙去攙扶,道:「鄭總,你現在還不能下地吧...」
「沒關係,死之前連抬頭望望天都不行,這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鄭武昌沒有理會黃正沖,只是默默的找了個靠近窗台的椅子坐下。
黃正沖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在一旁陪護著。
抬頭望望天只後,鄭武昌看著李雲微微笑道:「道長,不介意我這老頭子,臨死之前的絮叨吧,聽一聽我的故事。」
「願聞其詳。」李雲道。
「我呢,出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里...沒錯,非常貧窮的那一種,就算是在大山里,也屬於很平庸的那一種,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攢夠老婆本,跟自己的青梅竹馬結婚,生個大胖小子,事實也的確如此,我如願以償的攢夠了老婆本,和青梅竹馬的她結婚,甚至在最後她還懷孕了。」隨後鄭武昌嘆了嘆氣道:「只不過,接下來的一些事情,改變了我的命運,也改變了我家人的命運。」
「我被調到了大城市裡當技術員,為此,我結識了一個女孩,她是我們工廠總經理的女兒,一直對我傾心...後來,公有轉私有,她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大工廠的大小姐,金錢,地位,統統都有了...而我,也被這麼一個漂亮,活潑,有錢的大小姐愛慕著。」
再之後鄭武昌也沒有多說了,至此,李雲也猜得到,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麼,無非就是經受不起誘惑的鄭武昌接受了大小姐的愛意,成功的拋棄自己已經懷孕的糟糠之妻,迎娶白富美,當上總經理,走向人生巔峰,簡直就是渣男之男的典範。
李雲覺得,鄭武昌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實屬活該,怪不得誰。
「道長,你一定覺得我是一個人渣吧,是的,我的確是一個人渣,我很愧疚,無論是我名義上的老婆,還是老家裡那一位青梅竹馬,而我的老婆...也就是工廠總經理的女兒在結婚第二年因病而死之後,我終身未娶,也不敢找回自己的青梅竹馬,因為我不配啊...」
一旁的李雲則看了看黃正沖,再看看鄭武昌說道。
「縱使你現在做得再多,也無法彌補曾經犯下的錯誤,所以你便想輕輕的來,輕輕的走了吧。」
鄭武昌默然,最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做出選擇,悔恨亦然無用。
「你選擇了逃避,你選擇了補償,補償自己的孩子,用自己一生賺來的金錢,來填補自己的悔恨,同時,還在培養著,幫助著他,對吧...」李雲淡淡的說道。
「原來你看出來了啊...我一直以為我隱瞞的很好呢。」鄭武昌感慨道。
一旁的黃正沖有些摸不著頭腦,面前兩人的對話他根本一點都沒有明白...
「小沖啊,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或者說,你家人過得還好嗎?」鄭武昌轉身問道黃正沖。
「過得?我...過得還算不錯吧,有一份薪資不錯的工作,找了個自己愛的,老婆也愛自己的老婆,生了個大胖小子,老爸老媽也和和美美的。」黃正沖想著自己的家庭,心中閃過一絲溫暖,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雙全,家庭美滿。
不過鄭總問自己的家庭做什麼?黃正沖還是有一些摸不著頭腦...
「所以說,我才不敢跟自己的孩子相認啊,他的幸福,他家人的幸福,我都看在眼裡,我不敢相認,只敢默默的在一旁看著他們的幸福。」鄭武昌嘆道,偏過頭去。
「鄭總,你在說什麼話呢...」黃正沖有些懵逼,也隱隱猜到了一點什麼,臉上還是有一些不可置信的神色。
其實想一想,這些年來,鄭總給自己的照顧實在是有一些太好了...好到讓黃正沖以為是知遇之恩。
試想一下,當年他一個平庸大學生,憑什麼在眾多的競爭者之中脫穎而出呢?憑什麼又有那麼快的升遷速度呢?
鄭武昌微微一笑,一臉平靜的看著黃正沖道。
「其實,我是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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