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斯和達克對視一眼,不明白這傢伙是唱的哪出戲。
「要不是店給那幫忘八羔子給吞了,誰願意到這兒來!夥計,沒別的,德雷克商會有個叫黑牙莫森的,務必幫我搞死他!」
這話一出,周圍呼地湊過來一堆人!
「誰?誰要搞德雷克商會?」
「什麼商會,那就是個海盜窩子!哪位這麼牛掰?」
「靠,倆毛頭小子,行不行啊?」
「你行你上,不行別比比!嗨,兩位,我這有好貨,看看這對蛇牙剜心匕,原價要五千,兩千給你!」
羅伊斯接過匕首細細端詳:「看這彎月形的刀身,像是阿拉孛人的兵器。」
「這就是阿拉孛人的兵器,看這血槽,看這刃口。」
羅伊斯微笑道:「兩千倒是真不貴。可惜,不合適。」
「為什麼,你雙手短兵器不是出神入化麼?」
「刀身弧線這麼大,刀刃這麼細,用法肯定是捅進去再一扭,沒治了。用來單挑絕對是一等一的利器,要是混戰,哪有那個時間去扭那一下,萬一捅進去拔不出來怎麼辦?兵器越是簡潔直接就越可靠。謝啦。」
羅伊斯數了三千鎊遞給賣戰錘的攤主,達克抄起戰錘,轉身要走。
「等等!」
兩人有些詫異的回頭。
「德雷克商會的老巢在皇都,這裡是分部,地上五層,地下五層,地下最後一層是囚牢,關的是誰不知道。小心。」
見兩人要走,眾人又如潮水退卻一般呼地消失不見,但一雙雙熱切的眼睛卻在或明或暗的角落裡閃動著。
隨後兩人又轉了幾家攤位,最後羅伊斯選定了一對鍛鋼破甲錐,三十公分長,一頭粗一頭細,錐尖是百鍊鋼打造而成,兩毫米厚的甲冑,手腕輕輕一抖就點出一個洞來,十分犀利。
無論在哪一個攤位前停留,不管買不買,只要看見羅伊斯頭頂的紅白雙色毛線帽,陌生的老闆總要在最後加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光明神教的人會在每周的一、三、五過去。」
「抓住黑色老鼠的眼睛。割斷最粗的綠線。」
「先把屋子角擋住。」
「謝謝,謝謝!」雖然聽不懂,但兩人還是一邊道謝,一邊把這些聽懂聽不懂的隱語記在心裡,等到走出黑石巷,羅伊斯肩上多了一條鼓鼓的皮口袋,裡面裝滿了各種打折買來的道具。
「真是牆倒眾人推啊,」達克擦把汗道,「德雷克商會怎麼得罪這麼多人。」
羅伊斯道:「老牌商會發家,那個不是兩手血淋淋地從屍體上搜錢?」
達克挑了挑眉毛,嘴巴動了動,沒說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不一樣,起碼沒有讓自己人流血。販奴什麼的——光明神在上,您老人家咋沒把這一條列為十誡之一呢?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原罪吧!車夫,來!」
馬車在兩人身邊停下,車夫欠欠身:「兩位要去……咦,緣分啊!」
達克定睛一看,可不是來時遇到的那車夫嗎,於是笑道:「老伯,還真是巧啊,正好,再坐你的車吧!」
「好咧,上來吧!德雷克商會?」
「沒錯兒,麻煩您了!」
「不麻煩,走啦!」
兩人鑽進車廂,相對而坐,竟然一時無話。
愣了半晌,達克先打破沉默:「時間還早,要不要,先去喝一杯?」
「不喝了,酒精麻痹身體,影響速度,下次吧——嗯,下次吧!」羅伊斯連說了兩個「下次吧」,還重重地加了一個「嗯」,仿佛不這樣確認一下就再也沒有下次。
達克慘然一笑:「你們商會人死了都埋哪?」
「哪有埋的地方?水手嘛,回大海。」
外面車夫冷冷地哼了一聲:「年輕人整天要死要活的,不知道你們腦子裡想什麼。」
達克有點不耐煩:「老伯,少說兩句吧。」
「走投無路的時候,選中一個方向死命做去,說不定,路就通了。駕!」
「老伯,前邊警署門口停一下。」
達克平靜地說了一句,就不再說話,他和羅伊斯知道,拿上搜查令,意味著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沒有外援,沒有周密的計劃,沒有強悍的實力,一個玩命的水手和一個連級別都掛不上、空有一身蠻力的警察,向斯內爾港勢力最大的商會正面發起挑戰,結果如何,不用問也知道。
兩人靜靜地對視,這一去,將成永訣。
「值嗎?說好的好死不如賴活著呢?」
「我早該死了,苟活到今天是光明神開眼。今天,公仇私仇一塊兒報,順道還能認識你這麼個講義氣的哥們,值了!」
「我有啥義氣可言?別給我臉上貼金了——我要鬧到啥程度?」
「按照警察上門討擦鞋錢的路子來就成。別再過了,當心小命不保。」
「鬧大一點,你好下手啊。」
「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家人呢。」
達克沉默了一會,道:「你一死了之倒輕快,德雷克商會不會跟你們商會掐起來?」
羅伊斯詭異地笑笑:「早晚得掐,計劃不如變化快。和他們比起來,我們這邊最不缺的就是行動派。」
達克偏開頭去,不再說話。
或許是車廂里沉悶壓抑的氣氛四下蔓延讓前邊趕車的老車夫也不爽,他大聲打破沉默:「今早上有個新鮮事兒,光明神教大聖堂三四十個人的隊伍,叮叮噹噹的進了德雷克商會,你們知道不?」
兩人一愣,羅伊斯急忙問道:「光明神教大聖堂?不是在皇都麼——皇都來人了?」
「是啊,聽說是一個什麼鳥副主教的,昨晚上帶著隨員悄沒聲息來的,先到港口聖堂住了一宿。就剛才,喝,好全套排場,從港口聖堂出來,拖著聖堂主祭一塊奔德雷克商會去了。」
「老伯你知道他們來幹啥不?」
老車夫聳聳肩:「那誰知道。叫我說哪,八成是光明神教總堂派下來給下頭人上上弦的。」
「上弦?」
「最近光明神教的斯內爾港分部鬧得有點不成話了。啥閒事兒都不管,整天只顧著摟錢,那幫教士上頭管不住嘴巴,下頭管不住基巴,沒聽說麼,」老車夫回頭擠擠眼睛,「和教士一比,野貓都是純情處男!」
達克大笑。
羅伊斯問:「你笑什麼?」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個事兒了。就上個月,咱們的稅官大人頭頂綠油油了。是光明神教的教士給他戴的。估計稅官大人咽不下這口氣,發動皇都的關係告到光明神教總堂去了。」
「那現在擺明車馬去搞德雷克商會,這是哪一出?」
老車夫嘿嘿笑道:「您沒聽說麼?教士有權,商人有錢,官字兩口吃遍天,百姓砸鍋換咸鹽。要沒有德雷克商會穿針引線,哪來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回商會教會可是親上加親了。」
「臥槽,」達克動容道,「德雷克商會還兼著拉皮條的買賣?業務範圍挺廣啊。」
「我明白了,」羅伊斯道,「德雷克商會是光明神教的鐵桿,說向東不敢向西,這次的馬屁拍的力道略大,驚動了上頭,恐怕要把馬拍趴下啦。」
老車夫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八成是這麼回事!這幫子貨色,沒一個好鳥,駕!」
不多時,車子在警署門前停下,達克跳下車去取搜查令。
車上只剩下老車夫和羅伊斯兩個人。羅伊斯問道:「老先生,您……可不像車夫。」
「是呢,車夫手背和手腕上哪有這麼厚的老繭?」
見對方毫不客氣地承認了,羅伊斯笑笑:「小子才疏學淺,沒什麼見識,您怎麼著也得是個大騎士吧?」
「都忘啦,你說啥就是啥吧。」
「您費這麼多心思來點撥,小子感激不盡,不過小子已經走在黃泉路上,您的恩情,只能來世報答了。」
老車夫嘆道:「明明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卻要為幫派義氣白白丟掉性命,可惜啊!我看你骨骼清奇,維護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我這裡有修煉的秘法,你要不要學?」老傢伙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摸出一排小冊子,「十鎊一本,難得的機會呀小伙子!」
羅伊斯無語地看著突然進入神棍模式的老傢伙,拍拍身後的口袋:「老伯,我剛從黑石巷出來,你說我還有十鎊這麼一筆巨款麼?」
「行,只要不死,來帽檐巷找我,這幾本秘法,我非坑你不可了。」
「多謝前輩栽培,咱們來生再見。走吧。」
「不等你那朋友了?」
「欠他兩條命,看來是還不上啦,還等他幹什麼,走。」
等達克出門,馬車早走的沒了蹤影,達克略一思忖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連跳帶嚷地攔車,說來也怪,越是著急,越攔不著。他一扭頭回警署要馬,結果被管理處告知出公家馬要寫申請。達克盛怒之下,摔門而去。
等他好容易攔下一輛車,匆匆趕到德雷克商會門口時,卻是一愣,正門堂堂正正地大開著,門口守衛一臉淡定,一派風平浪靜的模樣。
壞了,要麼是羅伊斯還沒動手,要麼是動手給人家放翻了,連個浪花都沒打起來!
後者的可能性趨向於無窮大啊……那,就得把他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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