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慢條斯理地道:「回去等死麼。」
鍾袤沉默許久,才道:「也是,你要用的龍鬚草只生在九君山中,其他地方都不生長,回去後就沒有藥用了。」
鍾唯唯默不作聲地把一碗蛋羹全都吃光,說道:「他呢?」
她想和重華談一談,這樣一直避而不談不是事。
鍾袤道:「出去了,好像是有事。」
那也正常,誠如重華所言,他出來這一趟實在不容易,即便是進了山,也肯定瑣事纏身的。
鍾唯唯就又對著鏡子繼續梳妝,她沒什麼好的首飾和衣服,更沒有胭脂水粉這些東西,所能做的,無非就是讓頭髮整齊一點罷了。
說來也奇怪的,病弱之人,因為血氣不足,頭髮往往發黃細弱。
偏她這病奇怪,頭髮又黑又亮又軟,頂在頭上就像是不堪重負一樣,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鍾唯唯越看越不滿意,扔掉梳子,趴在窗前發呆。
鍾袤端著碗筷回了廚房,何蓑衣略有些緊張地問他:「你阿姐有沒有告訴你,她的打算?」
鍾袤道:「她說,難道回去等死麼?又問人到哪裡去了,說是要好好談一談。」
何蓑衣靜默許久,把手裡的菜刀一扔,轉身就往外走。
鍾袤生怕他會去找重華打架吃虧,連忙拽住他的袖子:「阿兄不要再去找他了,這個事兒,說到底還是他們倆的事。咱們再怎麼著急,那也管不上啊。
也不是說他對阿姐不好,那咱們還能站出去給阿姐討公道,阿姐生病中毒這個事兒,其實也不能完全賴他。」
何蓑衣心中五味雜陳,甚至有了些悲憤的意味在裡頭,他能怎麼說呢?
他就是想管,就是想管,可是居然沒有立場。
若是他開口說了自己的心思,恐怕鍾袤會被嚇壞吧?
這裡不能再留下去了,至少在重華沒有離開之前,再不能留下去了。
不然,他一定會控制不住,會殺人。
何蓑衣拂一拂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晚飯不必等我,你們自己吃吧。」
鍾袤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小棠快步進來,低聲問道:「怎麼了?」
鍾袤搖頭:「我也不知道。」
小棠隱約猜到幾分,忍不住低聲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近來何爺的性情越來越古怪了?」
鍾袤道:「喜怒不定的,估計是阿姐的病太過讓人操勞了吧。」
這個天真的大棒槌!
小棠急道:「你才是姑娘的親兄弟呢!你急不急?再怎麼急,也沒有這樣奇奇怪怪的吧?」
鍾袤漲紅了臉:「你到底想說什麼?」
小棠恨不得把鍾袤給點醒:「我……」
梁兄站在門外打斷她的話:「她是說,小鍾公子才是鍾姑娘的親兄弟,何爺雖是大師兄,但始終沒有血緣關係,不能依靠一輩子。
您得趕緊立起來,問問清楚姐姐都用什麼藥,要在什麼地方找,病情究竟到了哪一步,該怎麼做,心裡都要有數。
一味依賴別人,若是靠不住了,又該怎麼辦呢?何爺有心事,那是因為負擔重。」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鍾袤恍然大悟,又慚愧萬分。
正是呢,阿姐的病情這麼重,藥沒有,錢沒有,什麼都要靠大師兄一個人里里外外張羅。
大師兄因此還和二師兄生了齟齬,負擔的確是太重,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小棠讚許地向梁兄豎了一個大拇指。
梁兄淡淡頷首,對於鍾袤這樣的天真孩子來說,突然告訴他,他最敬重的大師兄對他的姐姐心懷不軌,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一旦露出破綻,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不如讓他多對鍾唯唯的藥和病上心,這樣,將來就算跟何蓑衣分開,也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
傍晚時分,重華終於回來,見鍾唯唯坐在桌旁,猜著是在等他,原本低落的心情稍許好了些:「阿唯,你在等我?」
鍾唯唯給他斟一杯茶:「飯已經熟了,喝了這杯茶,就去吃飯吧,吃好了,我有話要和你說。」
重華哪裡有心情吃什麼飯,他剛才找到李藥師,威逼利誘使盡了手段,得到的結果都一樣。
李藥師一口咬定沒辦法徹底治好鍾唯唯,且鍾唯唯的病就是要用九君山中生長的龍鬚草,還必須是鮮活的。
這就意味著,他不能帶走鍾唯唯,即便李藥師有可能是在說假話,但他也不能拿鍾唯唯的性命來冒險。
堂堂帝王,卻連這麼一點事都做不好,他自覺十分丟臉,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鍾唯唯催他:「先去吃飯吧,我就在這裡等你。」
言罷起身,把又又叫醒,大聲喊小棠:「擺飯。」
又又聽說要吃飯,激動得不行:「好餓,好餓。」
重華無奈,只好牽著又又去吃飯,問鍾唯唯:「你不去吃麼?」
鍾唯唯搖頭:「我已經吃過了。」
重華低聲道:「已經很久不曾與你同桌吃飯,能否陪我一起?」
鍾唯唯以沉默回答,重華嘆一口氣,牽著又又走了出去。
何蓑衣並不在,重華也沒問他去處,隨便扒了幾口飯,就把又又交給小棠照顧:「他吃飽了就讓他在你床上睡一覺。」
再警告地盯了梁兄一眼,快步朝鐘唯唯的房間走去。
鍾唯唯在桌上擺了棋盤和茶,見他進來,就請他坐下:「許久不曾與陛下手談,先下一局如何?」
重華冷眼相看,她那點小心思他太明白了,無非就是不想和他回去而已。
先下棋什麼的,是想讓他心平氣和,然後才好說話麼?
他大手一揮,將棋子盡數掃落於地:「你以為我千里迢迢,絞盡腦汁而來,是為了和你在這窮鄉僻壤下棋?」
鍾唯唯起身,蹲在地上,慢悠悠地將散落於地的黑白棋子一顆、一顆撿起,聲音清晰而堅定:「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重華饒是再有準備,也忍不住生了氣。
他蹲到鍾唯唯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頜,強迫她看著自己,沉聲道:「這是你的心裡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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