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裡,鍾唯唯在和重華下棋。
數術不好的人,當然也下不好棋,她已經連輸了三次,卻是仍然不肯服輸。
重華輕輕扣下一粒黑棋,微笑道:「阿唯,你輸了。」
鍾唯唯不服氣:「不是還沒到最後麼?」
重華一笑:「那行,我便陪你下到最後。」
鍾唯唯不錯眼地盯著棋盤,妄想找到反敗為勝的關鍵,眼珠子都看酸了,也沒找到,便伸個懶腰,袖子一掃,棋子盡數被拂亂。
她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虛偽地道:「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
重華微笑著安慰她:「沒關係,我記得所有棋子的位置,這就重新布置好,咱們接著下。」
鍾唯唯不幹了,破罐子破摔:「你這個人怎麼回事?非要讓我輸得夠慘,你才滿意麼?」
重華乜斜著眼睛瞅她,點一點自己的嘴唇。
鍾唯唯俯身下去,蜻蜓點水一樣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就想躲開。
重華卻不滿意於這樣的淺嘗輒止,扣住她的腰往懷裡帶,撬開她的唇瓣和牙齒,熱情而霸道想要加深這個吻。
鍾唯唯將手擋住他的臉,硬生生把他推開,優雅利落地起身,坐到另一邊,撿起棋子重新擺放:「還是繼續吧。」
重華注視著她:「不高興了?」
鍾唯唯雲淡風輕:「哪有。」
重華往後一仰,露出一個瞭然卻又霸道的笑容:「今天我懲罰了秋袤,你卻從頭至尾沒有問過我一句,莫非是真的不知道?」
鍾唯唯托著腮:「您說呢。我這裡發生的事兒,您不是門兒清麼。」
她已經很久沒有用「您」來稱呼他了,今天突然蹦出來,必然是不高興的。
「查出什麼來了?」重華不否認,「誰在多嘴?」
鍾唯唯指一指北邊:「長陽宮。」
胡紫芝,倒和劉岑查的結果合上了,彈劾秋袤的人表面上和陳留侯府沒什麼關聯,其實背地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果然獨寵後宮不容於世。
重華看著鍾唯唯慧黠而調皮的樣子,沉重地暗嘆了一口氣,這條路,艱難險阻而漫長,希望她能堅持下去,而不是鬱鬱而終。
他揉了揉鍾唯唯的發頂,憐愛地道:「日子還很長,希望你能一直都這樣信我。」
鍾唯唯也正色道:「我也希望你能一直信我。」
「陛下,秋爵爺求見。」李安仁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帶著些緊迫:「是急事兒。」
重華立刻起身往外:「我去去就來。」
鍾唯唯不容商榷地道:「讓我一起。」
重華皺了眉頭,目光停在她的小腹上:「你」
鍾唯唯堅定地說:「我不要做眼盲耳聾的人。」
「那就一起吧。」重華猶豫片刻,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溫暖乾燥、有力而修長,在這樣寒冷的冬夜裡,被這樣一隻手牽著,便可彌補許許多多的辛苦和疲憊。
鍾唯唯跟著重華,肩並著肩,一起穿過長長的甬道,去了清心殿。
秋袤站在大殿外,青衣狐裘,挺拔端嚴。鍾唯唯晃眼看去,儼然覺得是年輕時的父親站在那裡。
她沖秋袤笑了起來:「你來了。」
秋袤顯然沒料到她居然會跟著重華一起出來,驚詫地看向重華,用眼神表示,是你自己說男人的事情自己解決,別把阿姐扯進來的,為什麼又把人帶來了?
重華卻是沒理他,把鍾唯唯安置好才問:「什麼事?」
秋袤利落地把經過說了,讓人把呂娉婷帶上來:「具體經過她都知道。」
呂娉婷跪在地上,衣衫單薄,全身血污,人卻十分冷靜,口齒清晰地把經過一一說明,再將頭磕到地上,低聲道:「罪人有罪,不該私逃,請陛下和皇后娘娘降罪,不要責怪罪人的祖母。」
好惡毒的一個圈套!
鍾唯唯撐著下頜,似笑非笑:「陛下怎麼看?」
事關他的大功臣,她不好多說什麼。朝廷是用人之際,需要妥協,但要她和秋袤就這樣吃了這個虧,她是不肯的,她不想看到胡紫芝得意的臉。
重華面無表情,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直到鍾唯唯問了他,他才說:「你回去,這件事和你無關。」語氣不容置疑。
「哦。」鍾唯唯起身走到外面,才突然回味過來,這件事怎麼會與她無關呢?太有關係了!
關鍵是她剛才怎麼這樣聽他的話?她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抿嘴笑了,因為她家的陛下,剛才無意之中表現出了一種叫做「王霸之氣」的霸強氣勢,讓她來不及多想就盲從了。
她含著笑,吩咐眾人:「今晚的事情不許外傳,誰走漏了風聲,我便拔了他的舌頭。不是開玩笑的。」
她從未說過這種威脅人的話,所以說出來特別嚇人。
好幾個宮人畏畏縮縮,不敢多言。
一夜安然過去,第二天是個大晴天。
京城炸開了鍋,胡昉的死成了一個爆炸性的大事件。
胡家的小廝出來指證秋袤,說是他指使人殺死了胡昉,起因麼,自然是因為呂娉婷。
接著有更多的人出來證明,說自己看到女扮男裝的呂娉婷當街攔住秋袤,叫他秋大哥,讓他救自己。
還有人言之鑿鑿地證明,說自己看到秋袤派人悄悄跟蹤呂娉婷,看到胡昉調戲羞辱呂娉婷,然後秋家的護衛殺了胡昉。
有人還說自己看到秋家的護衛把呂娉婷帶回秋府,悄悄藏了起來。
一時間,攻擊無數,彈劾的摺子雪片似地往上遞,連帶著鍾唯唯也被說了無數的不是。
陳留侯沒露面,胡謙本人也沒露面,由胡昉的生父、陳留侯第二子胡識出面告了御狀,要求給他可憐的兒子沉冤昭雪。
重華二話沒說,就答應了胡家的要求,羈押了秋袤,讓人搜查秋府,尋找呂娉婷的下落。
偏來呂娉婷無影無蹤,尋遍整個京城都找不到,秋袤和秋府的護衛更是矢口否認,堅決不承認自己曾經動過秋袤。
然後胡家拿出了一件很重要的物證秋袤的玉佩,玉佩上還沾著血,說是從現場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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