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道:「來了,來了!」
宮妃們立時變成了酸溜溜一片,就這樣都還能一切照舊,真是沒天理了!酸歸酸,態度卻是要拿出來的,規規矩矩排好了隊,等著迎接重華。
重華的穿著打扮很正式,表情不辨喜怒,走將進來,伸手扶起鍾唯唯,也不說什麼,徑直走過去坐下。
這態度,不能不說太冷淡了,冷淡得十分不正常。
呂純微皺了眉頭,目光在鍾唯唯和重華之間來回逡巡,眾妃嬪也是悄悄打量,各有猜測。
鍾唯唯半垂了眼,臉色同樣十分平靜,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來。
只有她知道,重華在扶起她時,輕輕捏了她的手,迅速而隱蔽地在她掌心摩挲了兩下,是讓她安心的意思,同時還塞了一張紙條在她手裡。
重華的目光緩緩在眾人臉上掃過,威嚴地道:「頒旨吧。」
禮部尚書行禮畢,上前正式宣旨。
照著規矩把秋氏誇了一遍,再夸鍾唯唯,表達了要聘立鍾唯唯為後的意願。
鍾唯唯行禮謝恩,從禮部尚書手裡接過了聖旨。
從這一刻起,便正式拉開序幕,準備帝後大婚一事了,大婚當日,正式冊封頒下皇后寶印金冊等物,那才算整個儀式結束。
正常情況下,本不該在宮中、由鍾唯唯本人來領旨意的,而是要下旨到女方家中。
但鍾唯唯的情況特別,因此也是特事特辦,宮中昭告一遍,宮外還要再下旨到秋袤那裡,告知朝野上下,有這麼一回事。
接過聖旨之後,鍾唯唯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站在重華面前看著他,一言不發。
重華也不出聲,同樣靜默地看著她,目光深沉而溫柔,更多愧疚。
呂純等人看不到二人面部表情的細節,只知道這兩個人都沉默地看著對方,什麼話都不說,似乎是很不高興,在鬧彆扭的樣子。
看著看著,鍾唯唯的眼裡湧出了淚花。
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十歲認識他,與他相知相戀,吃過苦受過罪,也有過許多歡樂和甜蜜,走到今天,一共用了整整十四年。
重華嚴厲地瞪她,表示不許哭,你再哭試試?
鍾唯唯將手放在小腹上,想要忍住淚意,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重華沉了臉,冷冰冰地看向小棠和錢姑姑。
小棠和錢姑姑不知二人發生了什麼事,匆忙上前去給鍾唯唯擦淚,強笑著道:「這是歡喜的眼淚啊。」
鍾唯唯把二人輕輕揮開,自己掏出帕子擦淚。
重華語氣嚴厲:「你懷著身孕,別讓朕再看到你哭!否則……」
他沒說完,卻讓人感覺到了他的不高興和威脅之意。
眾宮妃低著頭裝鵪鶉,心裡卻打著小九九,哎呀呀,看來陛下雖然還是按照原計劃昭告天下,要冊立秋茗為後,但也是非常生氣的啊。
秋茗全靠運氣好,若不是與陛下感情深厚,肚子裡剛好有貨,說不定就真的要倒霉了!
大殿內的氣氛十分詭異。
呂純識趣地站出來,笑眯眯地道:「恭喜陛下、恭喜大司茶!」
眾人跟著一起行禮,大聲恭賀。
重華淡淡地道:「本該給你們賞賜,但是陳留侯剛出了事,就不賞了,都散了吧。」轉頭看著鍾唯唯:「朕還有事,你安心將養身子吧。」
鍾唯唯已經收了眼淚,沉默地行了個禮,並沒有送他出去,顯得有些敷衍。
重華也沒多說什麼,大步離開。
鍾唯唯拉長了臉,一言不發。
又是呂純善解人意地道:「大司茶累了吧,我等告辭了。」
妃嬪們轉眼便走得乾乾淨淨,錢姑姑等人圍上去,都勸鍾唯唯:「回去歇著吧。」
鍾唯唯攥緊了手中的紙條,板著臉往裡走,進到寢殿就要趕人出去:「都不要來打擾我。」
錢姑姑等人嚇壞了,她從來不是任性的人,這樣做便是氣壞了吧?
小棠仗著自己和鍾唯唯最熟最親,厚著臉皮道:「奴婢陪您。」
鍾唯唯冷聲道:「你們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樣,都不想聽我的話了?」
這話說得很重,小棠嚇白了臉,默默地站到一旁,錢姑姑給鍾唯唯關上門,低聲道:「我們就在外面,有事兒或是不痛快了,您就說一聲。」
每個人臉上都是濃濃的擔憂和關心,鍾唯唯看著這些臉,想到不管有多艱難,她也一定要堅持,一定要贏,只有這樣,這些跟隨她的人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
她鄭重地道:「我知道了。」
門被關緊,她還不放心,四處探查了一遍,甚至打開窗戶往外看。
窗外雨淋淋的,卻是真的安靜,一個多餘的人影都不見。
鍾唯唯在窗前坐下來,取出一直攥在掌心的紙條。
紙條上,重華言簡意賅地說了三件事。
原來是這樣的,鍾唯唯原本微微蹙著的眉心完全展開,心裡的煩悶和委屈也全都消失無蹤。
她勾起唇角,微笑著看向最後一句話「天下間,估計沒有誰的訂婚禮有這樣特別吧?」
指尖溫柔地觸摸著這句話,的確沒有誰的訂婚禮有這樣特別了,且她和他的婚禮,也將會非常特別。
鍾唯唯將紙條放在香爐里燒化,揚聲叫錢姑姑等人進來:「收拾東西,我要出宮。」
錢姑姑等人傻了眼:「為什麼呀?」
還以為此事有心無險,她睡過一覺起來就好了呢,為什麼不但沒有睡覺,反而還要收拾東西出宮了?
小棠紅了眼圈:「難道您要給那個人讓路嗎?您又沒做錯什麼!就算要走,那也要把實情查清楚再走!」
就這樣離開,仿佛真的是做錯了事情,灰溜溜地出宮似的,真是太委屈了。
鍾唯唯緩聲道:「成婚那天,我必須要從宮外被抬進來的,對不對?早走晚走都要走。當前的情勢太複雜,我搬出去,對大家都有好處。」
有什麼好處?只看到你受罪了!小棠癟癟嘴,想哭,又怕給她添堵,趕緊轉過身去了。
錢姑姑卻是想到了什麼,說道:「也好。這裡頭住著不順心,反倒不利於養胎。但也不能這麼走,得使人出去安排一下,知會秋大爺,再稟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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