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你就不用管了,照常與我見面便可,明白嗎?」
「嗯,老哥我真是太愛你了!」妲己雀躍的摟住哥哥的脖子,鬧著他,尚不知自己早被人日夜監視了起來。
雨花閣內燭火通明,王美人聽完探子的耳語,震驚的一下從榻上跳起來,忙對著身旁的一個宮女冷哼道:「快去稟報王后,既然她這麼大的膽子,那剛好,這一次,我就要人贓並獲,看她妲己這次死是不死,」王美人杏眼微震,半笑含怒:「春兒,咱們一起去洛書殿恭迎王后。」驕傲的說罷,帶著春兒,扶著額頭上的鳳釵快步出了雨花閣。
宮道上,漆黑一片,宮燈忽明忽暗,王后和王美人一行人,正往王宮花園而去。
「大晚上的,你可看清楚了?這一次,若又是謊報軍情,你可……」王后厲聲說著,不屑的瞥了一眼王美人,卻被王美人一個諂笑打斷:「王后娘娘,以您父兄和西岐的關係,您還不信臣妾嘛,再說,若不是探子看實了,也不敢冒然叨擾您歇息啊,那兩人可是真真切切的抱在了一起呢!」王美人一把接住王后甩過來的手,親昵的挽起:「夜路難行,臣妾扶著您。」
剛入王宮花園,四周靜謐,只剩秋蟬偶爾鳴啼,一行人放慢了腳步,輕聲靠近,細聽之下,似水榭假山之後,卻又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王后先是一怔,嘴角迅速閃過一個隱隱的冷笑,回眸示意王美人,王美人自是甘當先鋒,提著一盞宮燈,一個箭步衝上去,晃眼的功夫便到了水榭假山前,尖著嗓子道:「呦!這麼晚了,竟還有人在此私會,你還……怎麼……是你!」王美人傻傻的愣住。
王后緊隨而至,恍見眼前景象,立馬斂起眼中的得意,再看那石桌上的幾盒子特產,即刻明白自己這是來晚了,可……怎麼會?
「參見王后娘娘。」假山後石桌前的崇侯虎和胡喜媚緩緩起身,藹笑著對著王后行禮,而妲己卻早不知蹤跡。
「這麼晚了,侯爺怎麼會和胡美人在此……聊天?」王后遠比王美人的神色轉換的快,看了一眼二人和桌上的東西,此時已是一派關懷與好奇。
「回王后娘娘,臣妾真不是有意入夜後來此和侯爺見面的,皆因臣妾母家與侯爺本是舊識,此次侯爺入宮前,我哥哥嫂嫂曾托侯爺帶了些家鄉特產來給我,卻又怕宮中人多口雜,所以一直拖著,今夜,侯爺得空,這才不避諱的宣我來此,不為別的,也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還望王后明察,切莫多想了去。」
即便眼前的人不是妲己,而是無關輕重的胡喜媚,可王后原本是想借題發揮的,卻眼睜睜的被胡喜媚這一番自省自查給截住了,此時,若再怪罪,倒顯得不明事理了。
「倒是油嘴滑舌的!」王美人似是緩過神來,指著胡喜媚一通發泄,沒能堵住妲己,心裡正惱著。
「王美人,不得在侯爺面前無禮,」王后嚴聲制止,復對著崇侯虎淡笑道:「原是如此,其實這本也不是大事,只是侯爺應該事先知會本宮一聲,這樣的小事,本宮完全可以代勞,何須侯爺大晚上,月黑風高的親自送一趟,幸得是本宮和王美人正巧路過撞見了,若是旁人,還不知生出多少流言是非來呢。」王后笑著,話裡有話,崇侯虎聽得清楚,躬身作揖回禮道:「是啊!此等小事,不也怕叨擾了王后嘛,不過話說回來,臣也是沒想到會在此處碰見王后和王美人,畢竟秋夜風涼,大晚上來逛花園的還真是少有的很。」說完,臉色已很是難看。
王后稍稍冷了臉,這滿朝上下,除了帝辛,還很少有人敢給自己臉色看,如此揶揄自己,只昂頭訕訕道:「巧合而已,本宮也累了,先回宮了,侯爺請便。」
「王后,這……」王美人自是不甘心。
「王美人也請回吧。」王后冷聲甩袖而去,王美人無法,狠狠的瞪了胡喜媚一眼,稍一作揖,也跟了去。
一陣死寂的沉默過後,崇侯虎先開了口:「多謝了。」
「侯爺客氣了。」好一陣,胡喜媚才蹦出這幾個字,滿口的苦窒,滿眼的麻木,全淹沒在秋夜的風中。
「其實,我與妲己……」
「侯爺,不必解釋您與妲己是怎麼認識的,為何會在此密會,更不必再次感謝我,我這麼做,不只為了侯爺,也是為了我的朋友,只是……我沒想到當日一別,朝歌再見,會是在此,以這樣的方式,不過……難得侯爺還記得我,也是欣慰了。」胡喜媚彆扭的說著,盡顯悲涼,明顯就是氣極了難過極了,卻偏要壓抑著自己。這倔強的模樣更叫崇侯虎為難,可就算是被誤會,崇侯虎也知,這事是無法明明白白解釋出來的,也只得讓她誤會了去。
「我……我送你回去吧。」想要說的卻是沒說出口。
「不必了,外臣不得入後宮,更何況,您貴為侯爺,怎可紆尊降貴送我,侯爺請留步,臣妾告退。」胡喜媚眼前一片朦朧,極力忍住酸楚,深吸一口寒氣,轉身跑開了去,只怕自己是怎麼回到西配殿的也忘了,滿心只剩下震驚和痛苦,還有被最信任的人欺瞞的不可原諒。
才入西配殿,正巧一頭撞上出來尋自己的風兒,風兒顯然被胡喜媚這副摸樣嚇壞了,忙扯出手帕替她拭淚:「我的主子,您這是怎麼了?可是侯爺說了什麼?抑或……」
「沒什麼,妲己你送回去了嗎?」胡喜媚躲過風兒手中的手帕,淡淡的問道。
「已經送回東配殿了,幸好遇到主子,要不然這一次蘇夫人就慘了。」風兒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路沉默的胡喜媚反手關在了門外,躊躇了一陣,終是沒再敲門,隱隱聽著裡面傳出的哭聲,唉聲嘆氣的下去了,雖不清楚個中情況,卻也是明白,自家主子的傷心處的。
只是這份禁忌的傷心,這宮中是萬萬不許的。
而妲己更是一夜未眠,她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呢,這一次,總算知道了自己是處於如何的情形之下,只怕這東配殿裡,也有不少暗藏的眼線吧。
一大早,放心不下胡喜媚,草草的用了早膳後,便獨自一人直奔西配殿去了,只盼昨夜,王后沒有為難她吧。
「參見蘇夫人。」剛入西配殿,妲己就被迎面而來的風兒給堵住了。
「我來找姐姐的。」妲己擠出一個微笑,便要上前去,卻被風兒回身又給擋住:「這……真是不好意思,我們主子昨夜睡得晚,還沒醒呢!」
「那我等她。」
「估麼著醒來要中午了,要不,蘇夫人還是先回去?等我們主子醒了,我再找人去通傳,也免得您一直候著,失了禮節。」風兒的尷尬,妲己早看在眼裡,胡喜媚不肯見自己,也不算意外,這丫頭,八成是誤會了:「那,那好吧。」
妲己到過無數次西配殿,從來不需通傳,這還是第一次被生生攔了回來。
殿內,胡喜媚對著銅鏡枯坐著,聽著風兒小心翼翼入內的腳步,不待她說話,便道:「我都聽見了,你先出去吧,早膳我一會兒會用。」說完,扭過臉去,那面色晦暗的嚇人,一晚未免,萬般心緒,沒想到會如此磨人。
對於昨晚看見的一幕,對於妲己,她並沒有恨意,她只是有些不解,有些妒忌,有些一時還無法接受。
此後的十來日,東配殿和西配殿一樣,陰雲慘澹,胡喜媚一直沒再來過東配殿,雖然妲己每日遣人送了吃食過去,卻又不知胡喜媚用了沒用,而對於妲己的到訪,不是以各種理由推諉不見,就是一直淡淡的,不甚言語,這也讓受不了冷暴力的妲己,感到異常難受。
妲己不想失去朋友,更何況這本就是誤會,卻礙於要保守秘密,始終沒有勇氣對胡喜媚坦白。
連帶著一旁的巧兒看了,也是干著急卻幫不上忙,曾旁敲側擊的問過幾次,可妲己嘴緊,什麼也不說,倒讓巧兒傷心。
「小姐,今日還要送雪梨紅棗水過去嗎?」
「嗯,送吧。」蔫蔫的看著門外的妲己,雙眸卻是閃著複雜的光芒,內心似在百爪撓心的掙扎著什麼。
「哦,那我這就去。」
「嗯。」
「小姐,你沒事兒吧?」巧兒擔心極了,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妲己的額頭,一手的冷汗:「小姐,小姐……」
「巧兒,你忠心於我嗎?」妲己忽然大力的捏住巧兒的手腕,巧兒痛的叫出聲來,差點沒把另一隻手上的燉盅給扔了,不解道:「什麼意思?巧兒自然是忠心的,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當真?你發誓,無論我是誰,變成什麼樣,你也絕對的忠心於我嗎?」妲己露出少有的可怕的表情,想要確定的認真的強烈渴望的眼神。
「是,我確定。」巧兒猛地點頭,駑定的說著。
妲己稍稍鬆了些力道,招手道:「你過來,我告訴你一件事。」
「嗯?」巧兒懵懵的靠過去……
東配殿內,一陣碗盤稀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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