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墨澤就和王饌一起住進了這棟排屋。
墨澤的心裡頭毛的厲害,可是身邊的老闆一臉的氣定神閒,她作為女僕微弱的抗議,則是被完全的無視了。
先前鄭老闆的敘述帶給了墨澤很深的陰影---這一間看似裝潢考究的樣板房,在它開放式的裝潢以及典雅大方的外表之下,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吞噬了前後兩戶戶主的生命----在此之後,夜間頗有怪聲頻頻,四鄰不堪其擾,先是投訴,後來就紛紛搬出,甚至有業主一怒要把鄭老闆告上法庭。
這種凶宅的名聲傳出去之後,附近還沒賣出去的排屋也都賣不出去了,加上還惹上了官非,說不定連已經到手的資金都要賠出去,鄭老闆為此十分頭痛,先後已經陸續請過六七位道士和尚高人過來做「清掃」。可結果,要不然就是他們進去貼了符咒做了法事卻一無所獲,要不然就是連滾帶爬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總之……鄭老闆是真的沒辦法了,這才會求到了王饌的頭上。
正值盛夏,暑氣蔓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鄭老闆先前敘述留下的陰影,墨澤總覺得自打跨進這間房子的時候就陰森森的,反而倒是王饌,進了門就把鑰匙往茶几上一丟,看了一眼墨澤,但一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墨澤的臉瞬間全黑了:「晚上的飯你來燒。」
「……」摔,住進這種凶宅里第一時間想的竟然還是吃吃吃?
墨澤抿了抿唇,很想直接一口拒絕,但是想起管家說的「只有討了主人的歡心,你家的新房子才能有著落」,她還是勉強壓下了已經衝到了喉嚨口的拒絕,勉強點了點頭:「好。」
王饌滿意的微微勾了勾唇。
小女僕去了廚房,他自己卻從一樓走起,一層一層的仔細的看完了這一棟排屋。
因為是樣板房的關係,這棟房子裝潢的格外考究,算價格不過是兩百多平的價格,但按現在的利用空間來算,卻大約有五百多平,算上地下室一共有五層,算得上很大了。
喪生的兩任戶主都是心臟衰竭死亡,但詭異的是,在醫院裡解剖的時候發現他們身上的血液已經無端端流失了百分之六七十,可是這樣大的失血分量,卻找不到大面積的創口。
若是只有一任戶主是這樣,那麼還能以一句巧合一筆帶過,可是兩任戶主都是如此,卻叫人無法再用一句巧合來欺騙自己了。
上上下下走了兩遍的時間,廚房裡已經傳出了具有淡淡靈氣波動的香味,王饌半倚在外頭的樓梯扶手上,鼻子輕微的抖動了兩下,輕輕眯起了眼睛,臉上露出了頗為愜意的微笑。
這笑容還沒完全展現,下一秒,王饌的目光卻陡然一冷,有若實質一般狠狠的落在了對面牆上的一副顯然是之前主人留下的仕女圖上,在他的目光注視之下,明明室內無風,可那圖卻不由的自己晃了兩下,之後才停住了。
王饌重又微微眯了眼睛,略略沉吟片刻,卻起身往廚房裡去了。
墨澤方才才在自己的空間裡摘了一點小黃瓜和白菜,在這個家裡的冰箱裡發現了幾個雞蛋和蝦皮還有一些調味料,今天時間不早了,顯然是來不及再去外頭買食材,她於是就決定拿這幾樣東西做一個最簡單的雞蛋炒黃瓜和酸辣白菜。
反正某個主人不是說,只要是她做的,他就什麼都吃麼?
既然大話都已經放出來了,那她就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能吃的下去好了!
雞蛋炒黃瓜和酸辣白菜,在她腦海里的食譜當中也都算是難度為 1 的菜色,不過墨澤仔細一查先前王饌提到的黃唇魚,她倒是嚇了一跳。
跟黃唇魚有關的幾道菜色,無論是羊肚菌燉金錢肚這樣的燉菜,還是像芝麻魚鰾這樣的炒菜,難度都上了七星,而黃唇魚在食材當中也屬於七星的頂級食材,和一星級的白菜…完全不具有可比性呢。
不過,墨澤也發覺,如果能做上一道羊肚菌燉金錢肚這樣的大菜,無論成敗,對她的技能熟練度漲幅都很高,而像雞蛋炒黃瓜這樣的,則只增加很短很短的一小段。
目前,像她腦海中的食譜里難度級別為 1 的菜色,她在做菜的時候是能得到系統的糾正加成的,而上了難度的那些還是灰色的則是完全沒有,就只能靠旁邊的圖片和解釋來自己揣摩了。
所以儘管墨澤對王饌即將到手的黃唇魚很有興趣,但她心裡也知道,沒了系統的幫助,自己做出來的……估計就遠不如那位在米其林三星餐廳工作過的戴夫了。
有系統幫助,*蛋炒黃瓜和酸辣白菜一共只花了十幾分鐘的功夫,墨澤剛剛關了火,卻瞧見王饌已經施施然的走了進來,見了她,鼻子又是輕輕一動,然後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是白菜和黃瓜?」
墨澤一愣:這也能聞得出來?
她剛點了點頭,那邊王饌已經笑眯眯的走到了她身邊伸手就過去撈了兩塊,很自然的就放進嘴裡嚼了嚼,旋即看著她的眼睛倏然的就是一亮:「不錯。」
兩個人在餐廳坐了下來,墨澤心裡頭其實對這個主人的印象還是挺糟糕的,只是想起之前管家答應的那套房子,一邊吃一邊食不知味,最後還是問出了她一直糾結著的那個問題:「主人,我想問問你,您之前答應我的那套房子,不知道……」
她話音未落,卻見王饌已經停了筷子,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贊同的看著她:「吃飯的時候,不適合說這個話題。」
墨澤的臉幾乎是刷的就由晴轉陰:如果不是想要員工福利,誰會願意跟這麼一個難伺候的老闆單獨出來?
明明乾的是這種危險的賣命活兒,老闆卻連安家費都還沒發,她略略追問一下還要被要求一會再說……摔,直接說一句行或者不行或者已經在處理了就這麼難?
雖然心裡不甚高興,可是墨澤卻還是老老實實的,無奈的等到了王饌吃完。
實際上,基本就是王饌在吃,而墨澤則是在看:主人吃的這麼快這麼幹淨,那應該是滿意的意思吧?
誰知道等他好不容易停了筷子,一開口卻不是回答,而是詢問:「你是不願意為我做事的,對吧?」
「……」你才知道啊!
墨澤抿了抿嘴唇,到底是沒把這句頂撞的話給說出來。
王饌卻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臉色不變的「哦」了一聲,點了點頭:「等到你什麼時候心甘情願,到那個時候我才能跟你說,我對你滿意了。」
他說完就要走,墨澤聽完他這番話卻瞬間激動了起來,追上了他要離開的腳步攥住了他的袖子:「你什麼意思?啊?什麼叫我心甘情願?我心不甘情不願,可還不是跟著你來了麼,還不是在為你做事做飯麼?你強迫都強迫了,現在說這種話,有什麼意思!」
王饌皺起了眉頭,眼神如冰一般的看著被她死死抓住的袖子。
墨澤的手上因為方才做飯而顯得有些油膩膩的,而手中攥著的衣袖卻是帶著一種如絲如緞一般的光滑---這人的每一件衣服似乎都是高級定製,價格不菲,而那質地昂貴的衣袖就被她油膩膩的握在手中,連她自己也有一種在用幾萬塊的衣服擦油脂的錯覺,再加上他現時臉上的表情,叫墨澤被他看的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就瑟縮了一下,縮回了原本死死攥住他袖子的手。
王饌這才開了口,一字一頓,很認真的樣子:「我沒有強迫你。」
墨澤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怒氣沖沖的:「對,你沒有強迫,你是利誘威逼……是我自己不能做到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全是我自找的。」
看著她一臉的倔強和懊惱,王饌的心裡浮起了微妙的波動。
他自出生至今,已經活過了數不清的年頭。
他們這些龍族都有自己獨特的本事,像墨澤這樣的龍仆世家,其實本來就是為了他們的各種需求而服務的,至於他們這些主人,則是負責滿足這些僕從們作為人類的需求。
他以為,這是一種等價交換。
所以他也覺得,這個蘋果臉蛋的小姑娘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也是做好了這種交換的準備。
可是看起來,她並沒有---這是他從她做出來的飯菜里嘗到的。
哪怕是最簡單的食材,做出來的飯菜里也能嘗出主人做菜時候的心情和心意,戴夫的飯菜里全是諂媚和討好,而她做出來的……雖然味道鮮美,可寫滿了的做菜人的心情,卻全是心不甘情不願,滿是怒意,滿是反抗,滿是過剛易折的怒火。第一次,他還可以因為飢餓而忽略這種感覺,可第二次再嘗到她的手藝,他卻覺得……該把她的這種剛性兒給扭過來。這麼別彆扭扭的,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對,就算知道她真正的心事,可是光憑她能提供的那些毫無污染,還有鮮甜嫩脆味道的食材,他就不想放她走。
他的本性不就是這樣的麼?隨心所欲,只要自己愉快就好了……這本就是他的天性。
王饌的這一些心情變化,卻一點也沒有顯示在臉上,他到最後不過是看著她失望額搖了搖頭,轉頭就走。
墨澤急了,這會兒也不管什麼威壓了,依舊是伸手緊緊拉住了王饌的衣服:「主人,我……我努力……我努力心甘情願,你先幫幫我家人好不好?否則我也安不下心來啊!」
王饌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她的臉上寫滿了懇求,亮亮的大眼睛裡閃動著讓人很想答應她的波光。可這種難得一見的柔軟,卻是建立在她現在對他有所求的份上。
人類有多會出爾反爾,有多不講口齒,甚至可以有多脆弱,他不想再去挑戰一遍。
所以到最後,他只說了兩個字,冷的讓墨澤顫抖:「不行。」
墨澤被他甩開,怔怔站在原地,臉上一時之間寫滿了失望和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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