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三天,墨澤空間裡的蝦大半已經成熟。
她所養殖的蝦是屬於河蝦中的一種,但也許是因為空間裡靈泉的靈氣特別充盈的關係,她出產的河蝦非但個頭特別大,而且肉質細嫩,剛抓上來的時候,活蹦亂跳,肉質也特別的彈牙。
這樣的蝦,無論是拿來生吃做壽司還是烤製做烤架,或者是摻入湯中做湯料都是極好的選擇,不過墨澤這會兒更多考慮的是如果把全蝦宴作為一個整體,從前菜到甜點,每一道的味道都要彼此輝映才行。這就有點兒考量廚師的技術了。
至於王饌,他已經扳著手指頭數了整整三天,就等著墨澤的這一頓全蝦宴,這會兒他坐在飯廳里都有些坐臥不寧,不時的看看正站在廳內一角的管家,忍不住的嘟囔著:「你說她今天會做什麼好吃的呢?」
管家含笑搖了搖頭---主人的迫不及待是如此的顯而易見:「這個屬下不知道,不過屬下唯一知道的是,墨小姐從一早就開始準備了。」從宰殺到剝皮到挑蝦線,每一樣都親力親為。
管家看的出來,相對於她之前的不情不願,最少現在,墨澤在做飯這件事上是要比以前上心的多了。
第一道上來的是墨澤剛剛做好的醉蝦。
王饌目光挑剔的看了一眼碟子裡,不過旋即,他滿意的點了點頭:每一隻蝦子都好像是用尺子精細的丈量過一般,大小差異不超過一寸,可以說是增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再嗅一嗅酒味,他立刻能夠確定,墨澤用的是最好的紹興黃酒,而她一做好就立刻把醉蝦叫人給端了上來,以至於那些蝦子被他夾到眼前的時候,還在仿佛是充滿詩意的蹬動自己的觸鬚,舞動自己的爪牙,揮灑著最後一刻的生命里---吃醉蝦,本來吃的就是這份鮮活,而墨澤所選用的蝦子,則是王饌這麼多年以來見過生命力最強,味道也是最好的。
王饌用手指從碟子裡挑起了起了蝦子的身體,只稍稍一彈就剝開了它們身上的殼子,雪白的蝦肉瞬息之間就宛如白璧一般的從殼中完整的展示出來,這美景在他眼裡,只有八個字可以形容,叫做「玉體橫陳,肌若凝脂」。
把蝦肉送進嘴裡,肉質鮮嫩,酒香飄逸,王饌只是微微一咬牙,便滿意的朝著來送菜的小女僕頷首表示了讚賞,倒把來送菜的那個他完全記不清楚臉長什麼樣的小女僕給鬧了個大紅臉。王饌自己卻恍若未覺,轉過了頭就又伸筷子去夾下一個了。
醉蝦之後是黃金蝴蝶蝦和天婦羅,黃金蝴蝶蝦的造型格外可愛,胖乎乎金燦燦的搭配了番茄醬,王饌一口氣就吃完了一碟子六個。而天婦羅,因為正值夏末,墨澤十分應景的選擇了紫蘇葉,掛在上頭的麵糊薄的仿佛一戳就戳破的紙,又脆又香,沾上她親自調配的醬汁,味道更顯得豐富起來。
在這之後則是正式的大菜:百花大蝦,油燜蝦,美味蝦球,蘆筍拌河蝦,鮮蝦蛋卷和茄汁蝦仁豆腐。
至於甜點,墨澤則是做了一道用白麵包做托的黃金蝦托。
王饌在前頭稀里嘩啦吃的開心吃的高興,墨澤還在後廚忙碌著做最後的主食蝦肉小餛飩---以至於當替她奉菜的沈如琳跑過來跟她說主子讓她過去的時候,她舉手擦了擦從鼻尖上流下來的汗水,有些驚異的「嗯?」了一聲,臉上寫滿了奇怪:「主人讓我過去?」
沈如琳笑了起來:「他把每一道菜都吃光了,應該是特別滿意吧?」
墨澤擦了擦手,看鍋子裡的小餛飩都一個個的浮了起來,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她包的餛飩特別的薄,基本上只要在水裡打個滾就好了。撈起了餛飩之後再在碗裡頭加上了辣椒丁,蔥和蝦皮,她拿了個托盤過來把綠的綠白的白,紅的紅特別好看又開胃的小餛飩給放在了盤子上,回頭看了一眼又恢復了窗明几淨,整整齊齊的廚房,確定了自己所有的菜都已經做完了,這才看向沈如琳笑了一笑:「好,那我們就去前頭吧。」
從廚房到客廳有好長的一段路,兩個人一邊走,沈如琳一邊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對墨澤說道:「小澤,其實我也知道這些日子你已經幫了我不少了,可是主人對我,好像是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她有些灰心喪氣的嘆息道,「我看啊,他說不定連我長什麼樣子也記不清呢。」
墨澤其實真的不太明白沈如琳的少女情懷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說她自己也還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可是王饌就算長的再好,在她眼裡也就是一個每天嗷嗷待哺,張大嘴討吃的巨嬰,哦,最多是一個又愛吃又毒舌,渾身上下就長了一張嘴的巨嬰。
「小琳,」她說的很含蓄,「你先前不也對我說了,你就是想要給自己的青春留下一些值得懷念的回憶麼,你也知道的呀,咱們的身份想要主人給你什麼回應是不現實的事情,何況作為女孩子,我們就更加要對自己好一點,倒追什麼的……適可而止,你呀,可千萬別想的太多太深,得不到到最後反而苦了自己。」
沈如琳眼神一閃,到最後卻只是嘆了一口氣,細白的貝齒咬了咬自己宛如櫻花一般柔軟的下唇,貝齒陷入了玫瑰色的嘴唇里,咬出深深的血痕:「也許我真的是在痴心妄想,可是到底,我還是不甘心的,像主人那樣的男子,我們一輩子又能遇到幾個呢?若是不抓住讓機會從手中白白溜走,我是怕自己以後要後悔。」
墨澤轉頭看了她一眼,什麼話也沒再多說。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她站在一個並不算十分親近的朋友的立場,很多話都只能點到為止,沈如琳除非自己想開,否則的話……她恐怕並不扮演一個為了對方好而苦口婆心的祥林嫂。
餐廳沒幾步路就到了,墨澤端著小餛飩進了廳里,她一進門就看見,桌子上所有的盤子都已經空了:果然如她所料,整整十道菜,對他來說要吃完卻一點壓力都沒有嘛!
王饌一見她,第一反應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小餛飩?」
「對。」墨澤把手裡的盤子給放在了他面前:他下意識的湊過去像是大貓一樣的嗅了一嗅,鼻端登時充盈著蝦和湯的鮮味。小餛飩要好吃,最重要的就是湯頭,畢竟小餛飩不像大餛飩,靠的是肉質的鮮香,小餛飩純粹就是皮裡頭包了一點點的鮮肉,那最重要的,自然就是用的湯了。
墨澤用的湯是用的之前吊好的雞湯,小餛飩的皮薄如紗,在水中浮浮沉沉,一口就能吸上好多個,王饌拉過碗來,沒兩口就給吸溜完了。
以醉蝦開場,用高湯結尾,這一頓全蝦宴,吃的王饌拍了拍肚子,感覺渾身都是暖暖的,格外的飽足。
他這會兒也特別的好說話,一貫來各種冷艷高貴的臉上掛著隱約的笑意,看著墨澤的表情里都帶著少有的陽光。
墨澤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就問出了一個正常情況下,對著高冷的主子她絕對不會問的問題:「您到底為什麼這麼愛吃?」
王饌一愕。
話已出口,墨澤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把在自己心口盤旋已久的疑問一口氣倒了出來:「一般人就算是追求口腹之慾,也不會像您這樣,滿心滿眼都是吃吧?」她嘟囔著,「好像在您的生命里除了吃的就再沒有別的追求了。」
王饌大概一點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這樣直接的說出這麼一番話,先是一愕,旋即看了她寫滿了好奇的臉一眼,忍不住的搖了搖頭:「你這是什麼話?哪有做僕人的這麼說自己的主子的?還有點樣子沒有?」雖說是淡淡的輕斥,可話語卻是平靜無波的,似乎一點也聽不出來訓斥的意味---他的口氣,非但沒能遏制住墨澤的好奇心,反而勾出了她更多的疑惑。
墨澤的眼珠子一轉:「可是我做飯不單單是為了填飽你的肚子,如果不知道您這樣愛吃是因為什麼,那我就很難有的放矢的去做菜呀。比如說我剛來的時候就問過管家,您是愛甜還是愛咸,喜歡辣還是喜歡清淡,管家就什麼也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倒是發現了您吃菜更愛甜口味一點,不愛辣和醬油,喜歡清淡柔和……可光知道這些也不夠,所以我才會想著問這些問題以後才能更好的為您服務呢。」她看王饌沒有生氣的意思,膽子就一點點的大了起來,眨了眨眼睛繼續問道,「還有,您的本體……到底是什麼啊?前兩次和您去出任務,我都還沒機會看到主人的本體呢。」
她說前面那一番甜鹹論的時候,王饌還一臉饒有興味的聽著,似乎對她這麼關心自己很是滿意,但她說到本體的事情的時候,王饌卻忍不住的皺起了濃眉。
管家一看不好,他很清楚的知道,這小姑娘不知究里的一番話觸及了主子不喜歡被旁人所知的隱秘。
「墨小姐,且記住四個字,謹守本分。」管家急忙上前一步喝止了墨澤,他的神情十分嚴肅,「您現在,逾越了。」
「不妨事。」但當管家上前說了這麼一番話,墨澤怏怏垂了臉的時候,王饌卻忽然出了聲。
他看了一眼墨澤,走近了她的身邊,唇角的笑容幽深之外還帶著幾分難掩的惡意。
墨澤被他再一次挑起了下巴,被迫和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對視,在他眼底,她只見一片躍躍欲試的挑釁:「你想看我的本體?」
墨澤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勇氣,居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王饌「哈哈」一笑,對管家揮了揮手,管家一臉糾結的皺起了眉頭,有點擔憂的看了一眼墨澤,卻還是順著王饌的意思退出了房間,門靜靜關上,窗簾倏然垂下,原本明亮的廳堂幾乎是在瞬間被籠罩在了昏暗之中。
在這一片昏暗裡,墨澤驟然看見,原本站在她面前年輕英俊的男人一個閃身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乎要占滿了餐廳的怪物本體。
那是一隻什麼樣的東西啊!
它的身體像是羊一樣的形狀,腦袋大的幾乎要擋住整個身子,頭上有一對巨大的角,全身寒氣繚繞,呈現出一種青白的顏色,它渾身最明顯的就是那一張大的可怕的血盆大口,裡頭牙齒寒光凜凜,顯然絕對不是擺設。而它腦袋下方那一雙比銅鈴大多了也亮多了的眼睛正凶光閃閃的看著她,仿佛她就是它面前最好吃的一道菜。
「王……王饌?」墨澤還以為自己會發出連綿不絕的尖叫,但誰知道真的驚恐到了極致,她反而喊不出聲來,她以為自己極高亢的聲音實際上低啞細微的仿佛是顫抖的絲線,略略一扯就會斷的那一種。
那怪獸好笑的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勉強立定實際上卻一直在想要往後縮的女人,大頭伸到她面前正想拱一供,原本還在竭力鎮定的女人卻翻了一個白眼就往後倒,怪獸正想接住她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不是人的形態,蹄子伸出來反而差點把她給踹倒,它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最後發出了一聲像是「嚶嚶」的長嘆,墨澤剛癱在地上,怪獸就已經重現變回了體貌修長,有著八塊腹肌的大帥哥王饌。
哦,跟之前唯一不同的是,王饌這會兒什麼也沒穿。
他伸手把墨澤從地板上撈了起來抱在懷裡,低頭嗅了嗅她身上聞上去還是很香的油煙味,嘴角忍不住的彎起了一個促狹的笑意,低聲自言自語道:「明明就是個膽小鬼,為什麼有時候還這麼膽大呢?還說要看,給你看個夠吧又嚇暈了,嘖。」本來還想給她摸一摸本大王高貴的腦袋的,居然嚇暈了!
哼,再沒有下一次了。絕對,一定!哪怕下次再怎麼求我,我也不會再答應了!
王饌掩去了心底不知道從哪裡泛起來的不是滋味,抱著墨澤過去開了門。
管家毫無意外的等在門口,瞧見在他臂彎里可憐兮兮的露出一張昏迷的小臉的墨澤,對著王饌攤了攤手:「大人,不要高估人類的脆弱。」
都說了不要亂顯原型,您真的這麼容易忘記以前發生的慘案啊!真是吃飽了就開始亂來。唉。
王饌無辜的攤了攤手,說了一句「知道了」。
管家抿了抿唇,放低了聲音:「那麼,她沒看到您的……吧?」那兩個字他的聲音放得很低很輕,但顯然王饌是聽到了。
他聳了聳肩:「我剛變完形她就暈了,應該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就好,」管家終於是鬆了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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