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倏然回頭,墨澤看見面前那個身穿白袍的神父打扮的男人正沖他們兩人微笑著。
她回想了一下,這個白袍神父大概就是方才那個魅妖艾先生之前說起過的,這個教堂的負責人和興辦人林志躍了。
這是一個年屆四十的中年男子,說話的聲音十分柔和,面相和藹,倒也符合他身為神職人員的身份。
王饌對對方的「厥詞」不置一詞,掃了林神父一眼,直截了當的問道:「林牧師,我們能進去參觀一下麼?」
「當然。」林志躍聞言第一反應是有些訝異,不過他旋即就點了點頭,微笑著一口答應了下來。
王饌顯然是藝高人膽大,根本就不怕這教堂裡頭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大喇喇的一把拉住了小女僕的手就引著她往內里走,倒是墨澤,最開始被他拉住手的時候略略震了一震,不過她既沒這個膽子似乎也不適合掙脫。所以那一隻手,不過就是略略一震,就乖乖的躺在了他的手裡。
兩個人跟著那位林牧師一直往裡頭走,這教堂從外頭看造的極為華美,連裡間也是絲毫不輸,殿堂的四面似乎都點燃著帶著淡淡幽香的燭火,聽林牧師說,這燈燭只要他在一天,就會一直不滅。
也許是因為建造時候所用的木料,或者純粹就是這蠟燭里摻雜了什麼草料,一走進教堂門,墨澤就感覺自己的鼻端瀰漫著一種很淡的甜香味,儘管這味道很幽禁,但還是沒有逃過她十分敏銳的嗅覺。
一路走下來,那位林牧師顯然以為這一對青年男女是對基督教有興趣的善男信女,所以一路介紹幾乎算是不遺餘力。
王饌心不在焉的聽著,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卻幾乎沒對那位林牧師的傳道有任何的回應。
至於墨澤麼,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只合適在一旁邊時不時的微笑一下表示「我在聽」,至于越過主人出聲什麼的,對她來說並不方便。
一直等到一圈快要走完了,王饌原本不知道在看哪裡的眸光這時候才冷冷的落在了那位林牧師的臉上,他從鼻孔里發出了一聲輕嗤,聲音冷的像是冰一樣:「不必再說了。」
這話顯然是對一路都在傳道的林牧師講的。
林志躍一愣:「王先生,這……」
「哪怕人類這千百年來盡出數典忘宗之輩,但以前的人敬畏神佛,多半還有點廉恥之心,似你這般一邊數典忘宗捧外人的臭腳,一邊還引以為豪附在自己人身上吸人血汗的,我還是第一次見。縱然你身上有著前人幾輩子積下的容你不勞而獲的福澤,如今也看著就快耗完了。」王饌說完了這在旁人聽來有些不明所以的一番斥責,旋即就拉緊了墨澤的手,「小女僕,走了。」
墨澤有些怯生生的回頭看了一眼那被王饌劈頭劈腦的一頓罵,先是臉色難看,到後來卻是面色慘白低著頭站在那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林牧師,半響不由有些怯怯的拉了一下王饌的袖子。
先前還邁著大步走的很快,顯然對這個教堂一點興趣也沒有的王饌被她一拉卻略略慢下了腳步,看著被自己攥著的小女僕走的踉踉蹌蹌略見艱難的樣子,他一邊嘟囔著對方「腿短」,一邊卻不著痕跡的撫了撫自己的胸口順了一下他的氣息。
排斥魅妖?當然不只是這樣了。
哪怕是這小小一間已經遠渡重洋而來的會所之內,卻還是到處都充斥著排斥他們這些異類的光芒。
不過所謂神光,如今也不過如此了……
王饌不由自主的冷笑了一下。
墨澤也瞥見了他臉上的這個表情,頗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主人,你沒事吧?」
關心我?
王饌回過神來,伸出手又揉了揉小女僕的腦袋,笑吟吟的樣子:「擔心我麼?不用。」
「……」鬼才擔心你呢,擔心你肯定是我剛才沒吃藥!
墨澤被他揉亂了腦袋上的頭髮,氣鼓鼓的嘟起了嘴,到最後這種氣鼓鼓還是拗不過心底的好奇,他們畢竟已經把整個教堂給走了一圈了,她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主人你剛才說的那一番話是什麼意思呀?」
「想知道?」他的眼裡浮起了清淺的笑意。
「嗯。」墨澤重重點頭。
「那麼……明天吃什麼?」
「……」這話題真跳躍。不過墨澤這會兒已經不會再為他的『直接』而糾結了,她想了一想:「今兒個吃的野味,大葷大腥的,主人怕也該吃膩味了。我今天看見艾先生家後院的缸里還有一大條鯉魚和幾隻螃蟹,不如我明天就做一個灌蟹魚圓,再撿幾味時蔬,做了給主人吃點清淡的換換口味。」她說著偏過了頭,問道,「可好?」
她這會兒顯然是用了腦子了,雖然其實是讓主人去吃素的意思,但一番話說的極為動聽,王饌想起了在很多年以前才嘗過的古方『灌蟹魚圓』的滋味,當下對要『吃草』倒也沒了之前的反感,心底是垂涎萬分,臉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含笑瞟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大發慈悲』的回答了她剛才的那一個問題---在墨澤看來,很顯然的,肯回答問題就是對她明天安排的菜色滿意了:「那林牧師的先人幾代為善,積累下了大量的功德,所以他這輩子本來就有坐在家裡張口就能入財的好運。但偏偏他小的時候,他家先人為了他好,是帶他在菩薩面前許過了願的,說他這輩子若是能過的平平安安,不求他大富大貴但求他能豐衣足食就去那菩薩面前還願。這麼一來,就跟他現在信的西方教衝突了。兩邊鬥起來,你是瞧不見,但每天都在削他身上的福澤,這福氣越用越薄,原本是夠他三代以後都花用不盡的,但被他自己這麼一敗……怕是連他自己之後的境遇都堪憂了。」
墨澤簡直聽得瞠目結舌:假如說這話的是別人,她肯定要斥責對方「宣傳封建迷信」,但跟她這麼解釋的人是boss,好像又不一樣了一點。王饌這人雖然在吃的上頭不大靠譜,但這種事情,他應該是不會亂說的吧。
「這麼說,那個牧師是人了?那,教會裡頭別的沒什麼問題麼?」她忍不住出聲問道。
王饌的眸光變深了。
教堂之內,別的地方是沒看出什麼問題,只有方才經過的那個牧師自己居住的房間裡頭,他似乎看見了一尊塑像。
哪怕對西方的基督教所知不深,但他至少是知道一點,一般牧師只會在自己的房間裡擺放耶穌的雕塑,可是這位林牧師擺放的並不是耶穌和十字架。
只是這個似乎並非墨澤所問的「狀況」,所以王饌想了一想還是掠過了沒提,搖了搖頭。
兩個人回到了艾先生家裡,那位艾先生先前才陪著他已經瘋瘋傻傻跪在床邊上怎麼拉也不肯起來的父親,聽家裡的傭人說那一男一女回來了,他急急忙忙的就從樓上下來,第一句話劈頭就問:「王大人有看出什麼究竟麼?」
竟是迫不及待,一臉信任的樣子。
「沒有。」王饌搖了搖頭。
艾先生的臉幾乎是瞬間就垮了下來:「連大人也沒看出什麼可疑麼?那難道我爸爸他……真的是自己就……」他重重搖頭,幾乎是瞬間就已經熱淚盈眶,「不可能,哪怕我爸爸是巧合,那其他的人呢?難道也都是巧合?我不信……」他狀若瘋狂,只一臉不敢置信的神色,顯然他一直覺得父親的發瘋不過是被人所害,假若知道自己先前所堅持的全是錯誤的話,對他來說,這個打擊太大了。畢竟瘋癲只有找到了病因才能得到更有效的醫治,尤其是那種非自然的瘋癲更是如此,如果連王饌都看不明白究里,那麼恐怕這偌大華夏再無人能救他爸了。
墨澤心有不忍,隱約皺了皺眉。
王饌這時候卻出了聲:「不,我仔細想了想……不對。」
艾先生疑惑的望過來,王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的樣子,眉頭緊皺,到最後看了一眼艾澤緊張的樣子,這才開口說道:「說起來倒也是蹊蹺,月前我在臨海的一個城市辦了一樁案子,這兩樁案子裡只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我發現了似乎是出自於同一人之手的雕像。但那樁案子是吸血鬼犯案,這次的主角卻是基督教會,還是極為虔誠的教堂內,這卻有點說不通了……」
「血族?」艾先生低低「呀」了一聲,「在華夏?」
王饌嗯了一聲:「你想起了什麼?」
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聽著他們兩個人說話的墨澤這時候忽然開了口:「王大人,我有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基督教有很多的分支。這個教會虔誠,信徒瘋癲,這教會……到底是哪一派?」
「教會還有分很多派?」王饌奇道。
「那當然。」墨澤點了點頭,「比如在我們國家得到傳教許可的都是三自教會,而另外一些殺人放火造成社會動盪不安的是另外的教派,當然有分派別啊。」
「……」王饌和艾先生有些無語的互相看了一下。
對他們來說,判斷這個是不是教會的唯一標準就是有沒有對他們有排斥的聖力---反正這種自華夏結界外頭來的聖力對他們來說都差不多,但墨澤這麼一說,卻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啊。
王饌倏然之間彎了彎唇角,漂亮的眼睛裡染上了點點笑意,他看了一眼墨澤,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看不出來,你的腦子偶爾還是能有點用的嘛。」
墨澤來不及抗議他老是把自己當小盆友玩弄的動作,王饌卻已經直起了身體,看向艾先生:「看來,我們明天必須得再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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