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一個物質匱乏的時代,擁有別人所沒有的好東西,往往不會是幸運的。?
後來生在你的翻毛皮靴上的事情就正好說明了這一點。
有個小偷,經常活動在你住所附近的地方。他得手很多次了,一直沒有被警察抓捕到。
有一天,你回家的時候,他在路上遇到你,看到了你穿著的那雙翻毛皮靴,他眼睛放光,一下子就被它吸引住了。那雙皮靴的品質特別出眾,靴型挺拔優美,和腿部線條特別貼合,一看就不是國內所能買到的普通商品。他覺得這件東西必定很容易出手,並且一定能賣一個好價錢,有很多人會要趨之若鶩。
於是,他一直悄悄地跟著你,他找到了你的住所,並掌握了你的作息規律。
你那時候身無長物,工資不是借給我了,就是存在存摺上了,住處只有必要的生活用品,覺得沒有什麼需要特別防範的。所以,你基本上是沒有戒備的。上次我能從你天窗里進入屋內,就說明了你防範的鬆懈程度。
那雙皮靴,你不穿的時候,就裝在一個紙制的鞋盒裡,放在靠近走廊的一個窗台內側上。
第一次住院之後,雖然出院後你恢復了上班,但是身體狀況卻明顯地每況愈下。你感覺到越來越疲乏無力,下班回家後,除了睡覺什麼都不想做了,就更沒有精力留心這些瑣碎的事情。
這就給小偷創造了作案的機會。
(二)
偷竊是在一個寒冷的冬夜生的。
那年隆冬的時候,你已經開始不時需要請病假了。
那天,你一如最近的日子那樣,服用過止痛藥後,感到很睏倦。所以,你草草吃過晚飯之後,很早就關燈睡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隔著房門的玻璃,你迷迷糊糊地感覺到外面走廊的燈還亮著。
不知道睡了多久,你突然被一些聲音驚醒了。你心臟沉重地支撐著坐了起來,頭腦空白了一會兒,逐漸聽到外面人聲喧囂。然後你就覺得一陣寒風吹到臉上。
你和瞌睡搏鬥著,你慢慢地坐了起來。
你心裡想著:窗戶怎麼開了?
這時,有人在外面猛敲你的房門,並且呼喊你的名字。
你嘆了一口氣,勉力起身去開門。
你站起來的時候,確認朝向走廊的窗戶對外敞開了。寒風正呼呼地朝房間裡灌著。
你困難地想著,生什麼事情了?我睡前這扇窗戶肯定是關著的。
你想著這些問題,把房門打開了。開門的時候,你現走廊里黑乎乎的。但只有一會兒,燈就點亮了。
你看到一些鄰居簇擁在門口。而你的裝靴子的那隻紙盒就捧在一位鄰居的手上。
你疲憊地說:「出了什麼事了?」
那位拿著你靴子的鄰居打量著你說:「剛剛你都在做什麼呢?」
你說:「我在睡覺。」
鄰居奇怪地說:「難道你什麼也沒有感覺到嗎?」
你看了看大家,你抱歉地笑笑說:「對不起,我最近睡眠不好,睡前吃過安眠葯,睡得很沉,什麼也沒聽到。」
於是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訴你,剛剛你的房間被小偷光顧了。
為掩護作案,小偷動手之前,先把小樓總電閘搞得跳閘了。
在短暫的一片漆黑掩護下,小偷撥開了你的窗子,偷了你的靴子然後逃跑了。
因為睏倦沉重,你幾乎睜不開眼睛,你感覺自己反應遲鈍,雖然聽了大家的話,但心裡不是很明白。於是,你有點迷惑地看著大家。
這時,你聽到樓下某處傳來一陣悽慘的哀號聲。那個哭喊的聲音讓你心裡覺得被一把鋤頭狠狠地挖了一下。
你一下子頭腦重新清醒過來。你問:「那是什麼?」
從鄰居們紛亂的解釋當中,你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小偷偷走靴子之後,急於逃走,於是他選擇了一條離開小樓的最快路線。他試圖穿過一個一樓的空房間跳窗跑進幾條小馬路的交匯處。他心裡想著,跑過這個交匯處之後,再想抓到他,就比較困難了。在踩點的時候,他看到這個空房間的門總是開著的,而水泥地上總是蓋著一塊大木板,走過這塊木板就可以抵達總是敞開的窗戶了。但他不知道那塊木板下是什麼。
那塊木板下是一個防空洞的入口。防空洞因為空置了一段時間,裡面積了一點水。因為天氣寒冷,水面上結了一層薄冰。
小偷當天的運氣不好,正好當天白天為了清理積水,後勤部的人把木板挪動過了。
小偷在一片漆黑中倉惶走入,一腳踏在沒有蓋好的木板上,撲通一下就滑了一跤,木板向洞口傾斜過去,小偷一下子就失足掉落在防空洞的冰水裡了。接近2米的落差、水泥的碰撞和刺骨的寒冷,讓他驚叫了一聲。就是這聲驚叫,把他給暴露了。於是,他很快被包抄過來的鄰居們抓住了。
他摔倒之前掉落在入口蓋旁邊的紙盒子說明了他是什麼人。每一個人都知道那雙靴子是你的。
於是,當小偷被從水裡提上來的時候,他的臉上立刻挨了幾記老拳,在鬼哭狼嚎當中他被捆上了,堵上了嘴,扔到了一樓的走廊里。等待他的命運,當然就是被送往派出所了。
(三)
當你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之後,你說:「我下樓去看看。」
然後,你就披了一件棉衣,來到了一樓的走廊。
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你看到了那個狼狽的小偷。
當你第一眼看到他的面容時,被他的年輕定住了一下。
這個小偷看上去也就只有16歲上下,全身濕得像落湯雞一樣,頭上的水正在再度結冰中。他凍得嘴唇紫,臉色青,牙齒打戰,全身顫抖。因為挨了揍,他的嘴角邊上掛著一絲血跡,一處眼窩有點黑。
他抬頭看著你,眼裡滿是恐懼。
正如其他人所感覺到的,當你在某種情況下,用某種眼光看著別人的時候,別人會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力量從你那邊壓制過來,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某種傾向服從於你的想法。
你當時就用那樣不容置疑的眼光,看著那個年輕的小偷。
在你的注視下,那個小偷的眼光低垂下去了。他的頭也耷拉下去了。
他自認倒霉地蜷縮在那裡,等待著慘澹的收場。
而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你問了一句:「請問,你是楊民義嗎?」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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