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的白霧,從寂靜無波的湖面,騰騰而起。湖中升起的,帶著溫度的潮濕氣息,在湖面上凝結成萬千水滴,聚在一處,低低的壓在靜謐的水面上。似一帛白紗幔帳,又似一團飄渺祥雲,更像是飄搖著妖嬈身姿的白色幽靈,婀娜多姿,而又飄忽不定,轉瞬間便化作了無有,隨著凜凜北風,消散得無影無蹤。
那隱藏在濃霧之下的巨大力量,被飄渺空靈的玄骨笛聲喚醒之後,尋著那能攝人心魂的絲竹之樂,向著甘露池中央的木筏,徐徐靠近。
&啦啦,嘩啦啦,嘩啦啦。」四周的撥水聲由遠而近的,響起。
再次聽聞到這詭異的撥水聲之後,鄭若笙立即明白了,身邊這位布塵太子,口中所說的底牌,究竟是什麼了!
那就是隱藏在水中的,曾經襲擊了穆王趙天放的,那隻擁有著無窮力量的,巨獸。
思及此處,鄭若笙驚駭得瞪圓了雙眸,努力撕扯著喉嚨,發出力所能及的大喊聲:「巨獸,是巨獸,小心水中!」
立在對面的三人,正被這陣陣飄渺幽怨的笛聲,深深吸引著。不約而同的思索著,是從何處而來的樂曲,卻是這般的撼動人心。此時聽聞了鄭若笙的高聲提醒後,才收回了心緒,仔細的感覺著,這來自四面八方的重重危機與殺氣。各自抽出隨身的武器,三人背靠在一起,拉開了架勢,等待著直面那隱藏在湖中的,擁有著巨大力量的,未知敵人。
隨著黑影不斷的逼近,腳下的木筏,也隨著水波,不停的顫抖起來,被這來自四面八方、蓄勢待發的力量,逼迫得『吱吱』作聲。
而耳畔的笛聲,也越來越清晰嘹亮了,隨著這股凜凜殺氣的逼近,濃霧中出現了一葉小舟,與一位立在船頭,手握橫笛,正在吹奏的黑色身影兒。優雅寂寥,又哀傷淒婉,卻透著一股蠱惑人心的死亡誘惑!
待這個黑色身影兒,衝破了層層白色迷障之後,來到了眾人面前。閉合了雙唇,優雅的將手中的玄骨笛移來,雙手抱拳,向著面前的布塵太子行以一禮:「卑職參見太子殿下。」
&來得正好。岸上的人,都處理了嗎?」見到了易容成禁軍指揮使方舒湛的赤炎,布塵太子心頭一松,隨即向他詢問著任務的完成情況。
&太子,都處理乾淨了。」赤炎淡然一笑,向布塵太子稟報著戰績。
&好。將那東西都喚出來吧,這晨的人全部解決掉,一個也不留。」事到如今,他們的那些秘密已經被逍遙王調查清楚了,那以前的計劃定然是不能再執行了。所以,只能連新帝也一起,都殺了乾淨。
這些人一同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即便是那些大臣懷疑齊王,卻找不到證據,也斷然不敢輕舉妄動。只不過讓齊王登基,就會更加的麻煩一些了。
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將新帝一起誅殺才是最保險的。而萬一留著新帝的命,讓面前的這兩位王爺將他救走,那他們的秘密,就會徹底的暴露在人前了。而他與齊王,也會就此,一敗塗地!
思及此處,布塵太子輕扯嘴角兒,露出一抹陰狠的笑,說了句:「本來本宮沒想傷及皇帝的性命,而兩位王爺的出現,讓本宮不得不出手了。赤炎,動手。」
赤炎得到了布塵太子的命令後,飛身一躍,跳到了木筏之上,而將身後的小舟讓了出來,恭敬的說道:「請太子殿下離開。」
布塵太子輕點了下頭,推著脖頸間壓著利刃的鄭若笙,行走上前,朝著那葉小舟行去。
&笙。」宇文宸旭見到這布塵太子,想要將若笙帶走,已然急出了一頭汗來。
聽聞了宇文宸旭輕喚著自己的名字,鄭若笙回眸望著面前那位,擁有著絕世容顏的男子,悽美的扯出一抹笑。紅唇微啟,並未出聲,利用口型向著宇文宸旭傳達著訊息。
隨後,便被布塵太子提起,二人縱身一躍,便雙雙地落入了那葉小舟之中。漸漸地,便隱入了這片,蒼茫濕潤、混沌不清,而又藏滿殺機的團團白霧之中了。
&笙,若笙......」被布塵太子挾制著的鄭若笙,在聽聞了宇文宸旭悽慘絕望的呼喚後,盈滿淚水的雙眸,再也容納不了不斷湧出的清淚,瞬時化做流珠兩行,滾落而下。
宸旭,你可明白了,我想告訴你的話了?
迎著這清涼的濕潤,穿過這層層的迷惘,心中蒼涼如同荒漠般的鄭若笙不知將要被帶往何方......
而此時立在湖中木筏上的三人,卻不敢放鬆絲毫的警惕。眼睜睜地看著布塵太子將若笙帶走了,宇文宸旭的心頭像是被萬箭穿心般的刺痛,那股不可言喻的疼,幾乎讓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若笙,你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麼?你那微微開啟的紅唇,到底在說些什麼?
宇文宸旭將心頭那股翻江倒海的慌亂與悲痛,深深地壓制在心底,因為此時的他,正在面臨著一場殊死之戰,只有他安然無恙,才能去救他的若笙,那個他用生命去珍愛的,女子。
再次睜開雙眸,射出兩道如同雄鷹般的犀利目光,卻已然換做了一副,任世間凋零,卻全然不懼的沉穩與威嚴了。
&來你們已經做好準備,前去赴死了。哼哼哼!」手握玄骨笛的赤炎,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
&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逍遙王大聲呵斥著。話音剛落,就只見四周戰鼓之聲響起,只頃刻間,便圍上了數十隻小舟,每隻小舟之上,都立著幾名官兵,最前面為首的,正是雲麾將軍,肖錦芳。
&臣前來救駕。」肖錦芳拱手向皇帝行禮。
&將軍,可看到挾制了鄭小姐的船隻?」皇帝趙天翊揚起慘白的臉頰,急切的心,早已慌亂不已,見到了前來救駕的肖錦芳,連忙詢問著若笙的消息。
&陛下,罪臣行來,並未見到。」肖錦芳如實的回答著。
聽聞此答案後,趙天翊那如同陷入荒漠之中的心,更加的淒涼了幾分,伴隨著心中的楚楚疼痛,輕嘆了一聲,隨即又換上了懾人的凌厲,說道:「將這一群敵國的奸細,一個不留,全部斬殺。」
&旨。」肖錦芳寶刀在握,拱手領旨。
宇文宸旭與趙天傲兩人,將趙天翊架起,二人用力一躍,躍上了來時乘坐的小舟,將皇帝趙天翊護在了正中央,以便找准機會,帶領皇帝離開。
笛聲悠揚,飄渺響起,隨著這悠揚飄蕩、綿延迴響的絲竹之聲,跌宕起伏的曲調像是有著魔力一般的,攪動著甘露池的湖面。隨著曲調的變換,原本寧靜無波的湖面,此時像是燒開了鍋的沸水一般的,喧鬧蕩漾開來。
眾人承坐的小舟,瞬時間便被那起伏蕩漾的湖波,顛盪得搖擺不定,也使那些原來拉開弓箭,與手持刀劍的官兵,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不斷的東倒西歪了。
&哼,就這點兒能耐。」微微的勾了勾唇角兒,赤炎停頓了片刻,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隨後,又將潔白如玉的玄骨笛移至唇邊兒,繼續吹奏著那曲,好似來自地獄一般的樂曲。
隨著水面下,巨大力量的不斷翻滾,那似乎凝聚了未知魔力的玄骨笛,再次的響起,卻不似原本的淒婉悠長了,而換作了如戰鼓一般急促的抑揚頓挫與振奮之音。
而此時那隱於水中的巨大黑影兒,聽到了如此振奮心弦的旋律後,甩動著如銀盆般大小的頭顱,『唰唰唰』的泛著水花,揚起那長長的脖頸,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一般的巨大的身影兒,高高的立於水面之上。
一眼望去,八隻揚著巨大頭顱的花紋巨蛇,閃著猩紅的妖瞳,張開血盆大口,如銀鉤般的巨大獠牙,高高的上揚著,一條如鮮血般紅艷的信子,在那鋒利蒼白的獠牙之間,不斷的穿梭著,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嗖嗖>
再次見到,那迷霧之中的猩紅妖瞳,使得趙天翊的頭顱,像是將要炸開一般的疼痛。腦海中,也不斷的出現了三年前,母親被一團泛著妖艷花紋的巨蛇,翻卷在其中的情景。
&不要,不要。」趙天翊痛苦的抱緊了頭顱,想要制止浮現在腦海中的,那股能將靈魂割據的恐懼與絕望。
&弟,四弟,你怎麼了?」見到趙天翊因痛苦而扭曲的臉龐,趙天傲攬住了他下沉的身體,面露關切的詢問著。
&要,不要,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娘,娘帝趙天翊蒼白的臉頰上,已掛滿了汗珠兒,大顆大顆的,順著鬢角兒滑落。全身軟綿無力的斜靠在趙天傲的身上,控制不住的顫慄抖動起來。
聽到了身後的皇帝,無助的喚著『娘』,宇文宸旭的心像是被錐刺一般的疼痛,想起了那日在紫苔山上,若笙為他唱起的那首催眠曲來。
宇文宸旭柔和的勾了勾俊逸的唇角兒,仿佛若笙纖柔的倩影就在眼前一般,一抹溫柔與寵溺,從眼角兒暈開,柔柔的唱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竹竿何裊裊,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快要被這股能將人心靈吞噬的恐懼,淹沒的皇帝趙天翊,在雜亂的記憶片段充斥著整個腦海之時。忽然間,聽到了耳邊傳來了這首,母親經常唱起的,如同天籟般的催眠曲時。使他腦海之中那些浮現而出的妖魔鬼怪,頓時的,不再張牙舞爪的面目猙獰了,他那嘈雜喧鬧的內心世界,也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那一晚,若笙輕拍著他,一直為他唱著這首,他所熟悉的歌曲。輕輕的拍著他,一下,一下的,直到東方泛出了紅霞,將她那白皙剔透的玲瓏面頰,映上了一層柔和的琥珀色!
&笙,我不會令你失望的,請相信我。」趙天翊緊緊地抿了一下雙唇,暗自的下定了決心,當再次抬起蒼白的面頰時,眼眸中卻是毅然決然的堅毅與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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