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能抹去的是苦痛的記憶,卻抹不去苦痛本身。
然而,世人都是健忘的,健忘到樂觀。當年柳家鎮那場激戰似乎沒有給這個繁華的小鎮留下任何的痕跡。即使有,也隨著茶餘飯後的閒談聲煙消雲散了。
徐言捉著娘親的手,站在柳家鎮擁擠的街道上,只是如是想。
這是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站了吧,他心裡暗暗道,試著擺脫那種莫名的黯然與傷感。
從山中到這裡原來竟是如此之近,只是翻過幾座山而已。
「小言?」傅清雲忽然附耳過來,輕輕喚了一聲。
「嗯?」徐言回過神來,笑了笑,「有什麼事兒?」
「你得把棋星劍留下!」傅清雲臉色嚴肅,「棋星劍是武道名劍,不能帶到仙道界去!」
徐言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節。
「卻是為何?」徐言心中不舍,但還是強自冷靜,低聲道。
「小言,你可知道,這武道名劍每一柄都有其故事,也有如同天賦的靈性。」傅清雲拉著徐言找了處茶攤坐了下來,低聲道。
「那又如何?」徐言疑道,「若沒有靈性,也不會能夠自行擇主了。」
「我也不知何因,但這規矩卻是早就定了下來的。大約六千年前,仙道界各大門派聯合決定不允許將武道名劍帶入仙道界,這種規矩是仙道界共識,若有人違反,必將受到仙道諸門派的追殺圍剿。」
徐言聽了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他知道這些意味著什麼。
「那也就是說,我必須將此劍留下了?」
傅清雲點點頭,臉上掛著濃濃的無奈。
徐言思索一陣,咬了咬牙,「行,留下就留下。不過我想,這條毫無根據的規定必然有其緣由,我一定想辦法查清楚。」
傅清雲看徐言一臉認真,知道他是真的想揭開此秘,很是無奈的點了點頭。
兩人商議定了,傅清雲就跟著徐言來到了餘子岩一家的村舍里。余大嬸還是當年那樣的溫婉和善,倒是沒有和徐言生分,連忙將徐言領入屋內。
「這原也不是什麼難事,」余大嬸弄清徐言的來歷後道,「不過你也知道自己手中這柄名劍的價值,若是被外人知道,憑你當年傳給子岩子清的功夫卻是怎麼也守不住這柄劍的。更何況,若被人知道我們保管著這柄名劍,我和你大叔也就罷了,子岩和子清年紀輕輕就可能喪命啊。」
徐言聞言臉色凝重,「余大嬸,不瞞您說,我也想過此節。但我和娘親正被一群人追殺,而我們若要逃命是不能帶著棋星的,也只能寄希望於您了。現在那些人暫時還沒找到我們的蹤跡,我還能將棋星託付於人,若被他們發現我們的蹤影,這劍卻是很難再送出去了。」
余大嬸點點頭,黛眉緊蹙,思慮半晌,「小言,我還是不能答應你。我是個母親,不能不為兩個孩子著想。」
徐言還待說什麼,卻感到傅清雲拉了拉自己的衣衫,轉面疑惑地看向傅清雲,只見她正衝著徐言暗使眼色。
徐言點了點頭,轉過頭來對余大嬸道,「余大嬸,是我考慮不周,小言賠罪。」說著起身行了一禮。
余大嬸連忙起身,「小言啊,我也一直將你視作自己的孩子,幫不上你的忙,我也十分愧疚……」
「大嬸不必這樣,」徐言又是一禮,「大嬸對小言的關愛,小言豈有不知,這事兒是小言欠考慮。」
余大嬸拉過徐言的手,眼中閃爍著淚花,「前次你失去蹤影,我是一直提心弔膽。直到這位傅小姐來告訴我們你已經安全了,我才放下心來。這次你來了又走,而且還身處險境,讓大嬸如何自處啊……」
傅清雲這時從徐言身後走出來,握著余大嬸的手,「姐姐您放心,小言我一定保護好,絕不讓他受到傷害。這次我們是要去仙道界,才要留下這柄名劍的,姐姐不必擔心。」
余大嬸面含悲戚的點了點頭……
從余家出來,徐言長嘆了一聲。
「是在為棋星的事兒煩心?」傅清雲站在徐言身旁道。
「怎麼會呢?」徐言一臉灑脫,「我只是在想,自己和余家一家不過萍水相逢,何以相互間如此信任?那些整日相處在一起的宗門弟子為何同行而異心?」
「人性是最難揣摩的東西,」傅清雲道,「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日後或許你就會明白的。」
「嗯,娘親說的對!」徐言笑了笑。
「我們還是快些將棋星想個辦法留在武道界吧。」傅清雲道。
徐言轉過身,「娘親,我已經想好將劍交給誰了,只是這人遠在徐州,我們身處揚州,卻是不易將劍送過去啊。」
傅清雲笑著道,「你這會兒怎麼變得愚鈍了。你說的是祁天陽吧,想要將劍交給祁天陽卻是不難。祁天陽在武道界聲名顯赫,你只需將棋星藏在這揚荊交界的群山之中,再寫一封信找人送給祁天陽也就是了。」
「對啊!」徐言一拍腦門,「娘親說的對,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忽然,他眼前一亮,「那不如就學學先人,將這劍給送葬了,留待有緣人吧!」
傅清雲見徐言如此灑脫,心中欣喜,也是笑道,「就這麼辦!我們這就尋一個好的墳冢將棋星葬了吧。」
為棋星尋墳冢並不是一件多難的事兒,因為徐言不顧風水,不論吉凶,只找了一處星光匯聚的地方。並且徐言並沒有像自己取劍的洞穴那裡使用諸多機關巧妙才防衛,是以並未消耗多少時間。將劍葬了下去之後,徐言寫了一封信,信中寫了一段法決,是從當年祁天陽教給他的武道訣法中擇取的一段兒。他將其中數字做了一番改動,改動的字連接到一起便是棋星藏身之處的暗語。徐言知道,以祁天陽之才,這種暗號是手到擒來。
找了個信局,徐言就這樣寄出了決定武道名劍棋星歸屬的一封信。
於是一男一女消失在群山之中。而那封信後來引起的腥風血雨,兩人卻是一無所知了。
傳送陣之妙,令徐言如痴如醉,他沒想過竟然會有如此奇妙的東西。能將人從一個時空送到另一個時空的絕妙陣法,這是怎樣的一個奇蹟啊!而這個奇蹟只是在古道北面山峰的山腹中,通過一個隱秘的山洞與外界相連。
傅清雲看著徐言的痴醉模樣,展顏笑道,「小言,不用太驚訝,也不用急切。到了仙道界,你自然會接觸到這些陣法,也會有機會學習。」
徐言像個孩子一樣的手舞足蹈,不住問道,「真的嗎?真的嗎?」
傅清雲笑著道,「自然是真的。」
徐言急切道,「不是說啟動這陣法需要什麼靈石嗎?娘親您趕緊取出來給我瞧瞧。」
傅清雲笑得很開懷,「看你急的,跟個小狼崽似的。呶,這就是靈石。」說著取出幾塊發出淡淡幽光的透明晶塊兒。
徐言立刻抓了一塊兒在手裡,只見這些晶塊兒晶瑩透明,毫無瑕疵。散發出的淡淡幽光,在徐言手中顯得更是神秘玄妙。
徐言不自覺地運起仙道法決,只見幽光匯聚,如同流水一般湧入徐言手心。徐言頓覺全身暖洋洋的,十分舒適。
忽然「砰」的一聲響,手中幽光黯淡下來,靈石也已經化為粉末。
徐言一愣,呆呆的看著手中的粉末,不知所措。
一旁的傅清雲噗嗤一笑,「你啊,急個什麼,到了仙道界,你就會明白一切的。」
徐言嘿嘿笑了幾聲,有些不好意思。
「你修煉仙訣有一段兒時間了,境界也深了,身體自然能積蓄更多的能量,你一運功,自然就會從靈石中吸收靈力。」傅清雲一邊把一塊塊靈石放入一道道卡槽中,一邊解釋道。
「這個靈石可以為我們提供能量?」徐言疑道。
「正是,仙道界正是有這種能量的存在,才能夠為仙道修煉提供基礎,也就演化出這種仙道文明。」傅清雲解釋道,手指靈巧的在傳送陣上操作著。
「來,小言,站在這些陣紋之上,我要啟動傳送陣了。」傅清雲站在陣紋中央,手拈一塊兒靈石,對徐言道。
徐言聞言向傳送陣走去,忽然洞外傳來微微的腳步聲,徐言對著傅清雲使了個眼色。傅清雲會意,卻是輕聲呼道,「不用管他們,我們只管用這傳送陣上路就是了。他們追不到我們的。」
徐言聞言一愣,收回向洞外踏去的腳步,轉身飄向傳送陣,站立在陣紋之上。
傅清雲立即打出一顆靈石,正落在中央一處陣眼之上,傳送陣啟動,徐言覺得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這時,他看到幾道人影破洞而入,見到傳送陣已經啟動,似乎十分憤怒,不住叫喊。有一個人甚至持刀砍了過來。
徐言不明狀況,嚇了一跳,雙掌已經伸出,正欲跳出陣紋,與敵拼鬥,卻聽耳際一聲嬌喝,「不要來回,抓住我的手!」
徐言對傅清雲是十分信任的,立即抓住傅清雲的手。一時間,徐言只覺天地昏暗,翻山倒海,竟是差點兒失去知覺。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徐言存著一絲對未知的恐懼,閉目凝神,積極以對。
忽然,徐言感覺自己在直直的墜落,不多時,這感覺消失,他忽然感到一股輕靈的氣息開始向他體內用去。他睜開了雙眼,只見自己落在了一座森林之中,周圍儘是參天的大樹。
他捏了捏手中的小手,想要叫一聲娘親,忽然覺得那隻玉手冰冷無比。他轉面一看,只見傅清雲滿身似乎凝上一層冰一樣,正趟在草上瑟瑟發抖。
「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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