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中,沒有一顆星辰,深藍如海水起伏,攝人心魂。
夜空下,是一片荒蕪之地,一望無際的黑暗。
黑暗裡,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河水,兩三丈寬,自東向西,涓涓細流。
河岸處,盤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身上穿著一襲褪去光彩,破敗不堪的紫色蟒袍,披地而落。隨著乾燥的秋風微微吹起衣角,連帶著四周那漫無邊際的茂密芒草隨風飄蕩。
身穿蟒袍,繡九蟒為王。
少年的袍子上只繡有一蟒,明確而言,他是王的兒子,雖非尊貴的世子,但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從他那並非細皮嫩肉的膚質上來看,似乎並沒有養尊處優,反倒是流浪多年下的滄桑。
他叫贏塵,就如同這天地間漂浮的塵埃,隨波逐流,四海為家。
貴為堂堂九品親王的九公子,生來便是站在無數世人仰慕的巔峰。然而,這些生來便擁有的榮華富貴,早已如過眼雲煙,煙消雲散。
他不過是一個被父王拋棄的災星罷了,被流放在這片如墳場般的黑色大地中。
這一過,便是七年。
七年來,他飽受摧殘和追殺,一個不小心,就會命喪黃泉,死無葬身之地。
哪有什麼公子風範,哪有什麼殿下儀表,身份地位,全是狗屁一通,不值一提。
能活著,便是萬幸。
贏塵目光深邃,眸子裡泛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淡金色,他收起種種不堪過往,一頭蓬鬆亮麗的黑髮下,那早已被歲月侵蝕的臉龐,帶著些許思念和追憶,看向河對岸外,那遼闊的看不著邊際的蒼茫大地。
那裡,是聖域。
聖域,有九個親王,代表著最強之力和最高的權利。從一品到九品,排名越前越強。
說是親王,這個親字,不過是傳承先輩的血脈,追本溯源都是同一個祖先。但早已沒有多少血濃於水的情分,大多割據一方,各自為主。
甚至相互殘殺。
他的父王,不僅僅是九個親王里實力上最弱的,還是最懦弱無能的。就算是世人,也多是嗤之以鼻,不削一顧。
贏塵一旦想起這個懦弱無能的父王,就恨的牙痒痒。
他兒時體弱多病,一天三餐,藥不離口。但好在讀書認真,才華出眾,在眾多公子裡,最為出類拔萃。
然而,卻從來都沒有受到父王的一次正視,似乎讀書無用,享樂才是正道。
至於其他些個公子包括世子在內,皆沉迷於酒色之中,玩鷹鬥犬,奢靡敗壞之氣,瀰漫在王宮的每一個角落。
早朝無人,武官輕浮驕傲,文士紙醉金迷。宮裡嬪妃爭風吃醋,太監總管心懷鬼胎。王宮之下,百姓身處水深火熱,民怨,混亂不堪。
如此一國,皆拜他這個廢物一般的父王所賜。然而終歸是他的父王,忠孝為先,縱有百般苦澀,也唯有自行咽下。
除此之外,從小到大,他被世子欺壓,被其他公子嘲笑,都家常便飯。
但讓贏塵最為痛恨,甚至升起了仇恨的怒火,便是來自於被流放的那一天。
那一年,七歲的他,在陪著父王秋狩一刻,覺醒了殺戮人格。本是一抹令無數世人都羨慕嫉妒恨的強大力量,卻被生性懦弱膽小的父王視為會給王宮帶來災難,把他視為災星。
不由分說,直接將他匆匆流放到這禁忌之地里,生死由天,不聞不問。
所謂人格,也就是一種獨立於本身之外的意志,分外先天和後天兩種。
三萬年前,仙神隕落,修道之途被斷,此後數萬年內,人族渾渾噩噩,失去了希望。
此後萬載歲月里,一直被視為怪物的人格之力被逐步的挖掘完善,形成一套取代仙神時代的修行之法。
只是在最近的一萬年內,有限的先天人格滿足不了貪慾無限的人族,進而又催生出諸多後天人格,比如凝火人格,掌水人格等等。
人格一詞,漸漸變得和親王一詞般,不倫不類,籠統而模糊。
不過還是有很多不具備人格的修士,遵循那仙神時代的古法,不求成仙,只求不落於卑微。
人格分九醒,一醒一重天,每一次覺醒,都會迸發不一樣的力量。
贏塵的人格,則介於先天和後天之間,他在七歲那年覺醒的殺戮人格,可又像與生俱來。如今七年來,已經到了二醒巔峰的程度。
這份人格,尋常的修士不了解,就算是強者也了解的不多,唯有聖域的九個親王熟悉一二。
這是被譽為傳說中的人格,萬古罕見。不像一般的人格只是激發某一方面的潛質,比如凝火人格只能凝聚火焰。
贏塵的殺戮人格會激發身體的全部潛質,速度,爆發力,敏捷,癒合力,視野,聽覺,嗅覺等等都會統統成倍的攀升!
當完全進入殺戮狀態後,便是同境界無敵!
當然,凡事都有利弊,殺戮人格雖說強大的匪夷所思,但卻燃燒著擁有者的壽元,每一次完全進入殺戮狀態後,都會消散一些。具體多少,贏塵還不太清楚。
他只知道,萬年之前,傳說中的初代殺戮者,三十而立就黯然隕落。雖說活的不長,但對方在死之前,卻是天下無敵,八荒顫抖,十地膜拜!
就算是死後,也留給後世長達近千年的陰影。後人但凡提起,都稱之為抹不去的噩夢。
好在萬載歲月中,再無出現過,漸漸被世人遺忘。不出意外的,贏塵應該是二代殺戮者。
歲月匆匆,再不敗的神話,也黯然失色。如今的時代,知曉殺戮人格恐怖的修士,除了九個親王外,寥寥無幾。
除此之外,其它的,他也了解的不多。就算是這些,也是他在流放前,聽母妃提起過。
想起母妃,贏塵的神色中就有落寞,他既然被流放了,母妃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七年來,不知在宮裡過得怎麼樣。
他身上的這件蟒袍,便是母妃當年親手織成,一針一線中,都飽含著對他深深的愛。
亦是他被流放後,唯一值得紀念的東西了,七年來,不曾換。哪怕因此引人注目,哪怕早已破破爛爛。
贏塵盤坐在河岸上,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動不動。每逢秋季時分,他都會來到這河岸邊,看著遠方的聖域發呆。
記得被流放的第一年之後,他在這裡,整整待了十日,愣是待到心灰意冷才折路回山。
畢竟這裡,便是他最初被流放的地方,當年無數將士堵在河對岸,愣是不讓他回去。每每有想死的決心,卻抹不去母妃的面容。
他知道,他要活下去,哪怕苟且偷生,也要活到人格大成一日。在這過程中受到的所有的辛酸苦辣,總有一天,要讓那個懦弱無能的父王十倍奉還!
七年了,他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身後,便是禁忌之地,屬於聖域北部邊境之外,重巒疊嶂,怪石林立,一眼看不到盡頭。
禁忌之地極為古怪,外界的修士,最多只能徘徊在邊緣,或者短暫的遊蕩一番。否則下場只有一個字。
那就是,死!
且修為越高的,越會引起禁忌之地的排斥和警覺,尤其是聖域裡的九個親王。
傳說中,古往今來,一共只有九個親王踏入過禁忌之地,然後結果則相當的慘烈,死了八個,最後一個失蹤。
當年的贏塵,縱有殺戮人格,也還是弱小了點,數次陷入險境。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他偶然的拾到了一塊殘破的木質劍柄,雖然少了劍身。但卻詭異的可以吸取他的殺戮之氣,進而凝聚出血色的虛幻劍身。
不傷肉身,只傷魂!
一劍下去,魂魄撕裂,生不如死!
自從得到了這古怪的劍柄後,贏塵如虎添翼,大殺四方,終於獲得了禁忌之地的認可,得以立足長存。
劍柄無名,卻可傷魂,他便取名為魂刃。
除此之外,在一次次吸取了他的殺戮之氣後,七年來,似乎生長了近乎一寸,好似枯木逢春般,非常奇異。
且生長出來的一寸劍身,極為鋒利,削鐵如泥,無堅不摧,只是依舊太用處不大。
然而弊端也是不每一次凝聚出虛幻劍身後,都會讓他心神枯竭,好似虛脫了一般。七年來,雖然斬殺了很多比他強大的存在,但一天內,最多也只能施展一次,否則會受到極大的反噬,甚至是死亡。
所以他不到萬不得已,很少使用。
先輩的夙願,是以人格九醒成就唯一仙,開創新的仙界,走出一條新的通天大道。
可這些在贏塵看來,都太過渺茫和艱難。他不知道有沒有人成就過唯一仙,對於什麼新的仙界,新的通天之路也沒有多少興趣。
他的興趣,自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回家。
贏塵自七年之前被流放的那一天起,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這顆種子多年來茁壯的成長,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激勵著他變強。
變得不再受他人主宰命運,哪怕是他的父王。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光明正大的回去,回到那個魂牽夢繞的家。那裡有悲傷,亦有快樂。那裡有他的母妃,他的弟弟,還有他的小丫鬟。
曾經的屈辱,丟失的臉面,被踐踏的尊嚴,被嘲諷的夢想。
都將一一拾起,統統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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