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在瘋人院,唯一能接觸的就是心理醫生和監護,柔寧從骨子裡是懼怕這些的。
華靜芸甚至惡趣味地想,以後若是瘋子再和她唱反調,忤逆她,甚至繼續咄咄逼人的話,她直接請心理醫生到家裡來做心理輔導!
這是一家私人診所,在圈子裡很有名。
國人對心裡疏導不是很看中,有什麼事都習慣藏著掖著,總覺得向一個外人敞開心扉是件很困難的事,一是沒有信任,二是國人的性格都是這樣,認為心裡的秘密自己知道就好,沒有出來的必要。出秘密,就像是脫光了衣服,站在別人面前一般,赤、裸、裸的,沒有一安全感。
不過,位置越高,權利越大,心裡負擔也越重,所以圈子裡的人看著光鮮,其實多多少少都有心理負擔,向朋友,保不准和朋友反目成仇後,自己的秘密也守不住了。不向人傾訴吧,憋在心裡又難受,所以一個高級的、私密的心理診所就派上用場了。
有了醫患的保密協議,既不擔心自己的秘密會泄露,又舒緩了心理負擔。
「九,你別害怕,李醫生你是認識的,你在康復中心的時候,一直是李醫生給你做心理輔導,嬸嬸怕你回來後不適應,所以特意還是找的李醫生。」
「謝謝嬸嬸。」這個時候的柔寧完全沒了往日的囂張跋扈,很是膽怯。
華靜芸愉悅地笑了。
知道怕了就好。
每個人都有弱,而這個瘋子的弱就是心理醫生。
診所的環境很好,進了門,在前台確定了預約的時間,兩人在導醫的帶領下,到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李醫生,麻煩你了。」一進門,華靜芸就客氣地道。
「這是我分內的事,微生夫人客氣了,」李想同樣客氣地回了一句,目光往後,看到怯生生的柔寧,嘴角的笑容更深,「柔寧來了,來,過來坐。」
華靜芸帶著柔寧走到沙發前坐下。
「我今天是帶她來複診的,畢竟康復中心那邊的診斷結果這孩子是不符合出院條件的,」到這裡,華靜芸意味深長地朝李想看去,「不過,既然李醫生簽了字,院長也批覆了,想必她的情況也有所好轉了。只是我和她叔叔一消息也不知道,所以看到她的時候一片茫然,也讓這孩子對我們有了誤會。」
李想沒有答話,他知道華靜芸話里的暗示,可這件事他原本就不準備向華靜芸解釋。
華靜芸繼續道:「這不,現在九回來一個月了,按照出院通知書上的要求,我就帶她來複診了,看看她現在的情況,我和她叔叔也好心裡有數。」
李想笑著道:「當初柔寧的診斷不是我做的,我拿到手裡的,只有一個結果,上面已經有更權威的人士簽字了,作為他的主治醫生,我卻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利。我本想著通知你們一聲,可又想院長那邊肯定會和你們聯繫,由他來比較好,所以也就沒給你們通氣。只是沒想到,恰巧,春節放假,院長一家到國外旅遊了,所以」
尷尬地一笑,算是闡述了整件事的經過。
微生德只和康復中心的院長打過電話,沒有與李想聯繫過,所以各種細節並不了解。這段時間他們的精力又在其他地方,這件事就暫時放下了,直到今天華靜芸帶著柔寧到了心理診所,才把這件事挑明了。
華靜芸也知道從李想這裡問不出什麼,這些年李想確實幫了他們不少,談不上背叛。他們從沒指望瘋子能在康復中心待一輩子,出來是遲早的事,所以事後才沒和李想糾纏不休。
「今天就麻煩李醫生了。」看向柔寧,華靜芸笑著囑咐道,「你好好和李醫生,嬸嬸在外面等你。」
房間裡只剩下了李想和柔寧。
李想仔細審視著柔寧。
他是心理醫生,還是國內尖的,所以能輕易地從對方的面部表情拆穿對方的內心。
就像現在。
柔寧身體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微微垂著眼帘,不敢正視他的目光。
這是害怕。
卻又不僅僅是害怕。
李想很滿意柔寧的表現。
他花了五年的時間才讓柔寧對他有了這樣的心理,不枉他做的那些心理暗示了。
「來,柔寧,我們進去。」帶著柔寧進了辦公室後面的房間。
這是一個密封的房間。
電視上常見的,心理治療的基礎布置讓人放鬆心情的綠色植物,幾件簡單的物什,以及最關鍵的道具,躺椅。
柔寧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李想安慰道:「放輕鬆,柔寧躺上面去。」
順著他的手指看向躺椅,柔寧熟門熟路地爬了上去,躺好。
看著她拘謹的姿勢,李想又笑了,「這裡不是康復中心,你這樣一板一眼的可不好,你回來這麼久,也該知道外面和裡面不一樣,在這裡也是的,你現在是我的病人,不是康復中心的病人,所以,我們聊天的方式不一樣,懂嗎?」
「懂。」機械的一個字。
頓了頓,李想才道:「我們先,你回來後做了什麼,見到了什麼不一樣的事物,有哪些不適應的地方」
「嗯,我回來一個月了」
柔寧閉著眼睛,一邊回憶,一邊闡述著這個月來她的生活,以及心裡的一些想法。
李想沒有打斷她,任由她天馬行空,想到哪裡,到哪裡。
直到柔寧匯報完了這一個月的生活,以及自己的一些想法,他才問道:「那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
「不知道。」柔寧的回答讓李想很意外,這與他預期的答案完全不一樣。
要麼喜歡,要麼害怕,這個「不知道」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追問,柔寧就輕聲道:「我覺得我現在很迷茫。」
「哪裡迷茫?」
「嗯,我不上來,我不知道我回來幹嘛,繼承家業吧,我沒那個能力,可那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只能到我手裡。」
「為什麼只能到你手裡?」狀似不經意地問話。
「因為他們都這麼啊。」
「他們是誰?」
兩人早就習慣了這樣一問一答,一個強勢,一個順勢,李想從來都是帶動話題的那個,而柔寧永遠都是有問必答,而且,答案還必須是標準的那個!
「家裡的人唄。」柔寧懵懂的語氣,再配合她迷茫的表情,空洞的眼睛盯著天花板。
李想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從她的面部表情分析著她的心理活動。
「我回來後,我叔叔就給我,集團是我的,總有一天會讓我繼承,家裡那些長輩也是這麼,他們都不知道我的壓力有多大。叔叔為了讓我能儘快適應,還給我請了家教,其實,我一也不想學。還是在康復中心好,我可以做我喜歡的事,比如,畫畫。李醫生,你知道的,我喜歡畫畫。」
李想頭。
柔寧用抱怨的語氣,繼續道,「我不適應那種東西,嗯,就是那種,集團那種東西,我不喜歡和人交流,更不喜歡去思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畫畫就很好,我喜歡什麼,我想什麼,畫出來就行了,不需要別人贊同,我自己喜歡就好。」
李想微微皺眉,卻沒有打斷柔寧。
待柔寧終於發泄完了,他才問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嗯,沒有了,」柔寧歪著腦袋想了想,認真道,「他們都以為我背後有人幫我,幫我出謀劃策,回來是為了奪家產的,可他們為什麼不仔細想想,我背後要是真有人,會這樣回來?既然是要奪家產,我又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能有多強勢就有多強勢,何必灰溜溜地回來?叔叔防著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李醫生,你知道的,我不大會和人話,我就想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畫畫。」
「那你現在還有繼續畫畫嗎?」
柔寧喜歡畫畫,李想是知道的,甚至可以,柔寧的這個習慣,還是他刻意培養的。
因為有的時候,從畫上能更清楚地看清一個人的內心,要改變一個人,先得改變她畫的畫。
「沒有了,」柔寧遺憾地搖頭,「我是有個監護人,可他要是真的管我,也不會把我放在瘋人院裡那麼久了,再,我馬上就十八歲了,那個監護人對我而言,也沒多大的用處了,把我弄出來,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幫我做的事。」
「你和你的監護人聯繫了嗎?」
「你覺得我們能聯繫?」柔寧看白痴一般看向李想。
李想卻不惱,依舊用朋友間聊天的語氣,道:「你們沒聯繫,他怎麼會想起找人鑑定你的精神狀況,還在你的出院通知書上簽字了?」
這是他一直在意的。
他是柔寧的主治醫生,不管是他心甘情願的,還是被迫的,都是柔寧的主治醫生,在沒有通知他的情況下,另一個機構給柔寧做了精神鑑定,還簽了字,置他於何地?
最讓他憤怒的是,那家機構的等級比康復中心高,拿出的鑑定等級也比康復中心的高,甚至連簽字的那人,都是業內權威,他質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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