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嘴角帶著一點點笑容,手指在桌面敲兩下,她心裡頭篤篤定定,柴公公已經說了實話,那麼這次詳談得到目的已經基本達到。
柴公公等不到她的明確回答,心裡頭直發急,哪家沒出閣的姑娘這麼厲害,難怪旁邊那位夫人自打她出現就沒有再敢開過口,看樣子,他上來就擺錯了棋子,招惹哪個都不該招惹這個。
「孫大姑娘,要是你一定要問出是誰家鄉分這杯羹,,我也不是不好說。」
「我不想知道。」
「啊?」柴公公嘴巴張得老大,這句話,算什麼意思!
「公公沒有聽錯,我真不想知道是誰要風這杯羹,天底下做生意的人多,哪個都想多賺錢,這是人心所向,無可厚非,也不能說是錯,公公新官上任,抹去原先那些的交情,想要重新栽培自己人,也沒有錯。」孫世寧微微笑道,「公公既然都說清楚了,那麼我心裡頭也有個數,
知道並非是孫家的貨色出了岔子,就不用擔心,至於接下來該如何做,我說句不中聽的,這個活計我管不來,怕是公公也管不來。」
柴公公見她起身要走,也顧不得顏面,幾乎是追著問道:「大姑娘要是聽聞到什麼,請一定要告知於我,我不是有意要得罪孫家。」
「公公還是錯了,公公得罪的並非是孫家,孫家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為皇家提供所需的生意場,算不得什麼,公公坐到如今的位子,想必也不是簡單容易的事情,要是自己走錯一步路,那也怪不得別人了。」孫世寧走得不慢,她不同意冬青的話,就是這些太監之間也有差別。
楊公公也是厲害的人物,然而她從來不敢看輕對待,這位柴公公,怕是比擬起來,就是個跳樑小丑的角色,沒見到人之前,她還懸著兩分心,這會兒算是都放下來了。
「大姑娘明示,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柴公公當然不敢上前阻攔孫世寧,只得扯直了脖子喊問道。
「公公,難道心裡頭還沒想明白嗎?」孫世寧走到門前,見柳鹿林等在那裡,「柳先生,沒事了。」
柳鹿林點點頭,大姑娘認真起來,當真是厲害的很,明著是應對柴公公,暗著也是隔山敲虎,給了薛氏一記重擊,一舉兩得,真是下得一步好棋:「我們走的那一步曲公公的棋子,是要放棄了?」
「為什麼要放棄?」孫世寧反問了一句,「柳先生做得很好,孫家有柳先生坐鎮,真是比什麼都強。」
「大姑娘讚譽,柳某人不過是留在孫家吃口閒飯。」柳鹿林不緊不慢的跟隨在孫世寧身後,「大姑娘已經猜到柴公公的位置保不住,所以說什麼都是白費力氣了。」
「看他的年紀,在宮裡不少年,居然不明白他得罪我們都沒有關係,但是妄想偷梁換柱,不知自己的分量輕重,才是最致命的。」孫世寧回過頭,見薛氏站在那裡,柴公公臉色灰敗,告辭而出,薛氏向著他們這邊看來,目光中含著掩飾不住的探究。
回到屋中,冬青笑吟吟迎上來道:「姑娘今天算是吐了一口鬱氣,真是平日不發威,關鍵時候一鳴驚人。」
「你如何知道的?」孫世寧四下張望,「紅桃去偷聽了?」
「紅桃不放心姑娘的安危,說是反正也沒有人能夠察覺到她的所在,就伏在屋頂上聽了大半,她說柴公公的臉色比鍋底都黑,根本不是姑娘的對手。」冬青指著外頭,「她放下心,又推說肚子餓,去那邊灶房找東西吃了。」
「今天,預備要宴請柴公公的,二娘必然是備得不少的好酒好菜,紅桃想必是有口福了。」孫世寧洗了手,冬青另外端了她喜歡的碧梗粥,她就著兩碟清口小菜,盡數都吃完,坐在窗台前,微微發怔。
「姑娘已經將孫家的麻煩處理好了,怎麼還不見露出喜色?」冬青收拾好碗筷,見她雙眉間分明寫著一個愁字,「是在為沈大人擔憂?」
「冬青,我有些累了。」孫世寧在旁人面前沒有流露出過的倦態,「紅桃不在,我同你說幾句話,說出來大概會好受些。」
冬青趕緊走到她身邊來,斟了熱茶在手邊:「是沈大人同姑娘說了什麼話?」
「不是他,他一貫對我很好。」孫世寧知道沈念一整個人近乎完美,任憑是誰也挑不出他的刺,這樣一個人心心念念對她好,每次危難之時,他都會得及時伸出援手,兩個人的感情也是循序漸進,只等著適當的時機,兩人完婚。
不知為什麼,孫世寧卻覺得累,這種感覺本來是深深埋在心裡某個不起眼都角落,她不去想,就可以佯裝沒有,卻被楊公公的那席話給徹底釣了出來,沈念一身居要職,他又素來嫉惡如仇,根本放不下那些案件,雖說如今尚是太平盛世,然而大理寺中,又哪裡討得真正的清閒。
楊公公的意思是讓她細想後,另作擇婿的抉擇,不,她更加不會選寅迄,要說大理寺還是繁忙到足不點地之地,那麼宮中便是一趟渾水,是她根本不會想要涉足於其中的,連薛氏想要送世盈進宮,她都不忍心,更何況是自己。
冬青雖然貼心,有些事情還是不能理解,只得靜靜陪在她身邊,孫世寧低聲問道:「冬青,很多人擠破腦袋想要到天都城來,為什麼,我還是時時想起以往的日子?」
「那時候,姑娘有夫人陪在身邊,如今夫人不在了,老爺也不在了,姑娘一直牽記的不是以往的日子,還是盼著雙親依舊在身邊,你想著若是回去,便能夠享得天倫之樂,承歡膝下。」
「你說的也對,要是我離開天都的話,你會不會跟著我一起?」
「姑娘如今的家在這裡,要走也是嫁到沈大人府中,還能到哪裡去?」
「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孫世寧的聲音低不可聞道。
「姑娘,你這樣一走,沈大人可要急死了,你看看沈大人生怕姑娘有個閃失,讓紅桃前後左右的跟著,他已經盡力而為了,你怎麼忽然說走就走!」
「要是一輩子都這樣呢?」孫世寧苦笑一下,若是父母指婚,最開始就平淡如水,相敬如賓,大致反而沒有她想得這許多,便是兩個人的感情深了,反而不堪細想。
「一輩子這樣,姑娘的意思是一輩子都要擔驚受怕,牽腸掛肚的?」冬青側過頭來看著姑娘,「姑娘在認識沈大人的時候,就知道他的身份職位,那時候,姑娘為什麼不怕?」
「那時候,以為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所以沒有擔心。」
「現今萬事皆備,只欠東風,姑娘卻要臨陣逃脫!」冬青睜大了眼睛,聲音都不知不覺的抬高了。
孫世寧只差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孔,這些話,她也就能夠同冬青說說,換做是隨便哪一個,都會笑她不知足,身在福中不知福,冬青的話很好,問她以前為什麼不怕,現在才怕,見面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這位是當今大理寺的沈少卿,如果沒有後來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根本也走不到兩情相悅。
她居然膽怯了,曾經默默說過要盡所有可能陪伴在沈念一身邊的她,居然膽怯了,她質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安生,在見過那些屍體,見過那些千絲萬縷的案情,見過那些兇殘的人犯以後,孫世寧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讓自己清醒清醒。
「姑娘,你要去哪裡?」冬青將孫世寧抓過搭在椅背上的披風,一陣風似的往外沖,急得想要攔住她,紅桃呢,紅桃去哪裡了。
孫世寧感到自己的一定要去見見沈念一,有些話要是這會兒不說,過了這股衝動,她大概又會想要重新去找個蝸牛殼背著,然後不肯探頭出來,在意的越深,反而顧忌越大,這樣的道理,人人都明白,想要認清自己的情況,卻不那麼簡單。
她足下生風,已經到了孫府的門口,看門的見她穿著軟緞的衣裙,又跑得那麼急,以為出了大事:「大姑娘,這是急急忙忙的要去哪裡?」
「府中的馬車可在?」
「在,我就去給大姑娘安排。」看門的跟著發急,正要轉身去尋已經歇下的車夫,見著一團紅影迎面撲來,嚇得大叫著往後直退。
紅桃吃飽喝足,聽到冬青的呼喚,趕緊追出來,正好見著孫世寧站在門檻邊,臉兒發白,穿的是一身的湖水藍,迎著風,好似隨時會被捲走,她是大大咧咧的性格,這會兒卻有點不祥的感覺,在山上的時候,老頭子曾經說過她,心思簡單,對各種危險的瀕臨會比常人來得更加敏感一些。
這會兒,風平浪靜的,那種不安的感覺卻尤為明顯,她不太會說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給孫世寧聽,只知道孫世寧要去見沈念一,也不多說話,摟住對方的腰,已經躍身而出。
夜色沉沉,兩個人在屋頂起伏,輕盈到無聲無息,融入進一大片的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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