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迄很少見到他露出這般的神情,知道有大事發生,還沒有等到細問,外頭的動靜頓時喧囂起來,楊公公合身撲進來,雙腿發軟,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六皇子,六皇子,皇上龍馭歸天了。」
「什麼!」寅迄暴喝一聲道。
「六皇子,皇上歸天了。」楊公公根本抑制不住情緒,放聲哀嚎道,「消息已經傳出,太后得到消息,已經前往,請六皇子速速整理後,同往。」
寅迄根本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父皇不是明明還在調養之中,昨日太后才放出消息,說父皇的病情穩定,怎麼會,怎麼會」
「六皇子,事不宜遲,換過孝服麻衣,等見到太后再商議也不遲。」沈念一開口道,「微臣會護送六皇子過去。」
楊公公掙扎著起身,他的兩個徒弟已經將準備好的喪服呈上,寅迄見沈念一神情肅然,明白這個時候,時間是最經不起耽擱的,誤了他一個人沒有關係,誤了真正的大事,才辜負了太后的一片心意。
寅迄換好喪服匆匆趕過去,太后果然比他更早了一步,抬起頭時,目光如炬:「為什麼遲遲才到,你不想見你父皇最後一面嗎!」
「父皇,父皇怎麼會突然就歸天了。」寅迄在太后面前收斂了所有的鎮定與淡然,慌亂的就像個無助的孩子,太后見他這般,也不好多加指責,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進入內殿。
寅迄拉住太后的手,發現祖母的手很涼很涼,或許祖母心中比他更痛更傷,不禁緊了緊手中的力度,太后應該察覺到了,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那眼中千言萬語凝結於一點。
莫公公迎了上來:「太后,六皇子,倪太醫已經跟著皇上一起走了。」
寅迄的目光掃過去,見角落萎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想必就是倪太醫,父皇不治身亡,時刻在父皇身邊看守治療的倪太醫必然會被下旨問罪,大概是倪太醫害怕牽連家小,所以先走一步,反正是活不成了,至少可以保全住家人。
太后已經應聲道:「倪太醫自皇上重病以來,這些天不眠不休,盡忠盡職,如今以身殉葬,按律賞賜,誥封其夫人,家人。」
沈念一沒有跟上去,他選擇留在外殿,這是宮中最大的機密,他並不想知道太多,父親便是知道了太多,而一生為皇上奔波,如今將母親也一併牽扯進去,生死不明,儘管皇上給了他明話,說是不會有恙,可如今皇上都龍馭歸天,又拿什麼來當擔保!
不過是非常時期,不該再多想這些,他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鞋面,太后給出的消息確是皇上逐日好轉,無論消息真假,太后如果不將皇上歸天的事實放出來,那麼所有人還會繼續以為皇上依舊好好的活著。
寅迄方才在問他,到底幾時會有結果,沒想到這個結果說來就來。
卻不知道,寅迄是否招架的住,是的,沈念一緩緩抬起頭來,太后心中自有一本繁複而清晰的賬目,一筆一筆,都由太后說了算,那麼寅迄的名字如今應該被寫在了最為顯眼的位置處。
「沈少卿,太后請沈少卿入內殿。」莫公公臉色很是難看,與楊公公那種痛心疾首不同,很明顯,他是畏怯了,皇上一死,倪太醫跟著死,知道得越多,性命越難以保全,莫公公在宮中風光一時,這個時候卻恨不得給自己挖一個深井,跳進去以求保命。
沈念一嗯了聲,正要緩步往內走去,莫公公硬著頭皮低聲說道:「沈少卿,若能保住我的性命,從今以後」
「決定只在於太后,而不在我。」沈念一給他留下這句話,聽到身後撲通一聲,是莫公公嚇得魂不舍守,戰鬥站不住,跪在地上,爬不起來。
他當真不想接觸到皇室內部的核心,所以他留守大理寺,可以做皇商的左膀右臂,卻不想成為皇上最大的心腹,他不求那眼前的榮華富貴,在沒有遇到孫世寧之前,他可以說,是想做點真材實料的事情,在遇到她以後,他幾次萌生退意,卻被瑣事絆身,不得脫離,若是這一次被卷到漩渦的中點,只怕是二三十年中,都不要想逃開來。
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重,當下只有看太后如何處理後事了。
寅迄的臉色不比莫公公好看到哪裡去,他應該是方才查驗了皇上的遺體,此時選擇了站在祖母的身後,一動不動。
太后聽到沈念一的腳步聲,開口說了一句話:「國不可一日無君。」
沈念一穩住心緒,聽太后繼續說下去。
「哀家一直以為皇上的重症是急發之病,不曾想,皇上早就有了打算。」太后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沈念一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按照他的想法,太后不是應該趁勢就宣布,立六皇子寅迄為新帝,新帝年紀尚輕,治理朝政的經驗不足,太后從旁聽政,再選幾個忠心無二的臣子輔佐,天下之勢,或許會動盪一下,不過大局很快就會安定下來,畢竟現今的天朝國泰民安,可謂太平盛世之途。
如果當真如此,為什麼太后眼中寫滿了不安之色,沈念一發現他聽到的動靜,居然是太后牙齒打顫發出來的,是什麼讓太后驚恐成這樣,他差點忍不住想要將寅迄拂開,親眼去看一看皇上的遺體屍身。
「皇上沒有留下遺詔,還不算什麼,這些天,翻遍了皇上的寢宮,御書房,各處可以藏住的地方,依然沒有找到皇上的治國玉璽,沒有玉璽,只怕是誰都不能繼任新帝。」太后的語聲疲累,漸漸哽咽起來,「為什麼,皇上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到底是在不信任誰,難道我這個做母親的,還會想要窺伺他的皇位不成!」
沈念一心中清明一片,太后的這句話一出,那麼這些天的種種異常之相都能夠盡數得到解釋,為什麼太后要將皇上的寢宮,還有御書房兩處封鎖,又為什麼除了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見皇上,以防病情加重。
他居然也是粗心大意,沒有留意到,這些天,寅迄儘管兢兢業業的在批閱奏章,那枚方方正正的玉璽,居然從來沒有出現過。
寅迄站在太后身後,面無表情,他本來應該是很悲痛的神情,自己的父皇沒了,而他雖然被父皇罵過無數次忤逆子,還是心中感恩戴德父皇對他的多番栽培,如若父皇當真早早的將他放棄,哪裡還有他今天能夠站在祖母身邊的機會。
「太后,玉璽雖然事大,然而太后也說了,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既然沒有留下遺詔」沈念一沒有將話說完,他想到太后到底在擔心什麼,太后不是當真以為玉璽被皇上貪玩或者故意刁難,藏到了他們找不見的地方。
而是怕皇上心中早有部署,將遺詔與玉璽都留給了同一個人,那麼即便太后傾盡所有的能力,好不容易將六皇子扶上皇位,對方只需要將兩件定海神針祭出,哪裡還有太后和寅迄說話的份,到時候,太后里外不是人,怕是要毀了一世的英名。
而那個人又會如何處置寅迄,處置三個皇子,太后不敢說,更不敢想,她已經料定玉璽不在三個孫兒手中,如果寅容手握玉璽,就不會被悽慘潦倒的遠遠發配出去,差些生死不明,如果寅豐手握玉璽,哪裡還有這樣安穩的行為,早就大搖大擺衝進宮中,奪回他想要的,也是應該屬於他的一切。
至於寅迄,太后抽眼冷不防去看他,見他臉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眼底的哀痛卻是千真萬確,這個孩子畢竟還是個有心孝順的,沒道理在這個時候,還將至關重要的玉璽藏起來,藏起來的話,對他的害處最大也最多。
「必須要找到遺詔和玉璽。」太后勉強自己恢復平日的冷靜。
「沒有線索,如何查找?」沈念一沒有打算輕易的將這樣燙手的事件雙手接下來。
「要是沈少卿都說找不到的話,旁人就更加沒有機會了。」太后冷冷掃了屋中一眼,「哀家也不想再對沈少卿有所隱瞞,皇上病重的第一天,哀家就已經想要先將玉璽找到,至於遺詔如果有的話,那是最好,哀家必然盡心盡力的輔佐自己的其中一個孫兒,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哀家讓人翻找了所有的角落,可以藏下玉璽的各個位置,一無所獲。」
「太后可曾問了皇上身邊的那些人?」
「都問過了,旁敲側擊的也有,直截了當的也有,根本沒有人知道,包括莫公公。」太后抬起手來揉了揉眉心,「哀家以為可以再爭取多一點點時間的,但是有人從中作祟,不給哀家這個機會,哀家明白,世上的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
一番話說得含糊其辭,沈念一卻也聽懂了,太后知道皇上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隨時會得咽氣離世,她做好了想要封鎖消息的手段,卻被人直接給勘破,無所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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