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位都是呆在原地不說話,連個吭聲的都沒有,孫世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失笑道:「莫非是你們都沒有想到這麼簡單的破綻?」
聶思娘的反應倒是不慢:「石頭,你是怎麼跑到城西來的?」
這一句話,倒是將她故意引著石樂衝來見她的嫌疑給洗刷了,按照石樂沖的意思,兩人的交情也算不上過命,他願意幫她一把,多半是想著一個婦道人家,年數也大了,丈夫孩子都死得早,還有一身的舊疾,能夠拉扯的話,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故人悽慘悲涼的走過此生。
已經都這把年紀了,哪裡還真的有什麼情情愛愛,無非是他有些俠義心腸,所以關鍵時候伸出援手罷了。
沒想到,石樂沖抓了抓頭髮道:「那天,我瞧著個人背影有些熟,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來是誰,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七轉八轉的,一直在想,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在哪裡見著我的?」聶思娘的臉色凝重起來。
「就在明月樓那裡,紅桃吵著要吃花雕雞,我想給她捎帶些回去。」
「沒可能,我就沒去過明月樓!」聶思娘的樣子一點不像在撒謊,她固然可以撒謊撒得和真的一樣,但是這個時候,絕對沒有這樣的必要,「你看錯了人。」
「要是看錯了,又怎麼可能摸到你門口的。」石樂沖可不服氣了,「後來,你出來應門,穿的都是一色的衣裳,我年紀是大了也不至於會得老眼昏花。」
「你們倆的供詞對不上。」柳鹿林指著石樂沖道,「你說你見著個眼熟的,跟在其後,一路摸到了城西,然後等她出來開了門,打了照面,你才認出是她。」
「是,正是如此。」石樂沖理直氣壯的點點頭道。
「可是,聶娘子說她從來沒有去過明月樓。」柳鹿林捋了捋鬍子,看向孫世寧道,「夫人,你可曾想到什麼?」
「師父見到的那個背影,只是像聶娘子,等他追上來看,已經到了院門緊閉的門前,他抬手拍門,裡面的人出來應,打個照面,他跟隨一路,回憶在腦子中不知打了多少滾,所以認出了聶娘子。」孫世寧想一想道,「中間有個斷層。」
「是,有個斷層,他的武功雖高,眼力也好,還是有見不到的死角,他當時定然沒有跟的太緊,我去過城西聶娘子的小院,前面是條小巷子,轉彎過來之前,是見不到這一邊的。」柳鹿林的手指在空中虛虛畫出一道弧線,「正好是個死角,他生怕驚動前頭的人,腳步不會太急,如果有人故意而為之。」
「如果有人故意而為之,打個小小的時間差,在拐進小巷子以後,很快找地方躲起來,師父一心只以為前頭才娘子一人,不會太注意身邊是否還有另外一個人。」孫世寧接下去道,「那裡不過只有一個小院門,他必然會得上前敲門。」
而院中的聶思娘,早就在此處住的人熟地熟,要是有個鄰居上門,實屬正常,所以她趕緊出來開門,儘管中間隔了數十年,然而她當時對石樂沖的印象實在太深,一個照面之下,必然已經認出了他的臉。
石樂沖也是聰明人,本來還有些將信將疑的時候,見著她過激的反應,再不能確定她的身份,倒是奇怪的事情了,所以直接要敘舊,卻被聶思娘兩道門板拍過來,直接碰了一鼻子灰,吃了閉門羹。
也就是因為兩人之間有所誤會,所以都沒有想過還有這樣的巧合,不過是有人精心安排,才有了後來一連串的事情。
「有人故意要引了他來見我?」聶思娘有些發怔道,「為什麼?」
「還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引師父來與娘子相認卻是千真萬確的,娘子也說從來沒有去過明月樓。」孫世寧口中說得肯定,一雙眼卻沒有離開過聶思娘的臉,很是仔細的觀察那些細微的神情變化。
聶思娘略微苦笑了下道:「我在城西住了這些年,當日到的時候,置下這個小院子已經傾盡所有,後來的日子過得磕磕絆絆,有時候連買米的銀錢都不夠,明月樓雖然不曾去過,也聽聞過,其中的一道菜,怕是能夠我吃用半年的,一個維持生計都困難的人,哪裡會這樣想不穿,去做這等傻事?」
這些都是實話,聽得孫世寧心有戚戚然,她以前也過過艱難的日子,特別是母親重病臨終前的那一段黑暗,每個銅子都要咬著牙算計著用,後來回到孫家,經手的銀錢越來越多,漸漸大手大腳起來,別說是在明月樓吃幾道小菜,就是即時讓她買下幾個明月樓,大氣都不會出一下。
所以,她明白聶思娘沒有撒謊,特別是方才對方眼底很快的一下閃爍,明明是想到傷心處,差些要落下淚,卻又強行忍住的。
「難道說,當真是我老眼昏花了?」石樂沖聽她們倆有問有答,有些困惑,當時心情也是複雜,有些細節確是沒有留心太多,如今要回去再想,又怎麼都想不出來了。
「師父,你能記起那日聶娘子所穿的衣物嗎?」
「這有何難,就是一身青花布的衣裙,前幾天她不是還穿過?」石樂沖還沒從那個局裡頭轉出來,有些魔怔了,「我在明月樓瞧見個眼熟的,跟著到了城西卻見著了真人。」
「好了,師父,尋見聶娘子也算是了了師父的一樁心事,怎麼算都不是壞事情。」孫世寧在沒有看透對方此行的目的前,不想再多做糾結,「師父,聶娘子的病才好,陪著站在風口說了那麼久的話,不如先進屋去再做從長計議。」
石樂沖才沒有抓耳撓腮的再糾結下去,反而是聶思娘若有所思的看了孫世寧一眼,待到另幾個人走到前面,方才低聲問道:「沈夫人是在懷疑我?」
孫世寧沒有避諱的答道:「確是懷疑過,畢竟娘子要認出師父比師父認出你來要容易的多。」
「也是,他不過是老了幾十歲,五官長相一點沒變,而且他功力深厚,老的也比常人要慢些。」
「後來又想想,覺得這些事情不是娘子刻意而為之。」孫世寧補充道,「因為娘子這樣做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與優勢。」
聶思娘聽她說得這樣直白,不禁笑起來道:「怎麼沒有得到好處,從城西那個破破爛爛的地方,搬到這樣體面的地方,還有丫環老媽子伺候著,往後也算的是錦衣玉食,過上好日子了,還不是都託了石頭的福,也是託了夫人的福。」
「娘子說笑了,若是娘子真心想要為了過這樣的日子,就不會將師父一次又一次趕走。」
「我是有些不待見他,再後來想想,那些舊事都是我自己造的孽,哪裡能夠一股腦兒往他頭上推,想明白了,也就釋然了。」聶思娘既然將話說開,也沒必要藏掖,「有些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心裡頭的那點鬱結卻也不是那麼容易化開的。」
孫世寧覺著她這句話與自己對薛氏的想法相差無幾,更加深有感觸:「所以我說,這個局不是娘子做下來的,一個不待見的人,何苦要拉到自己面前來,惹得自己不快。」
「那麼還會是誰?」
「別有用心的人。」
「這個詞用在這裡倒是有些意思。」聶思娘確准孫世寧不再懷疑自己,才稍許放心,既然想要放下過去幾十年對自己的懲罰,她就不再希望旁人對她有所誤會,特別是孫世寧這樣重要的人物。
孫世寧走得緩緩,紅桃在前頭不放心,又折返過來陪著她前行:「小媳婦,你們方才說了那麼多,我聽得腦袋疼,繞來繞去的。」
「是,繞來繞去的,所以才難猜。」孫世寧笑著用手指點點她的額角,「你不用去想這些,不該你操心的。」
紅桃反而有些好奇了:「聽著像是有人掉了包,娘子在城西的院子,我也去過,小巷快要拐角的地方,不是還有一戶人家?」
她的嗓門一向很大,這句話落地,紅桃自己沒有察覺,所有的人都停下來,齊刷刷的看著她,她受不了四個人的目光,將她當成了靶心,抗議道:「我又沒說錯話,你們做什麼盯著我看!」
「你沒說錯話,你說的很好很對。」孫世寧連聲誇讚道,這整件事情也是個邪氣的,從頭到尾,大家都不往最簡單的方向去想,每每都鑽了牛角尖,出來一次,又鑽進去,簡直是樂此不彼了。
聶思娘也是存著同樣的心思,她在城西小院住了那麼久,方才與石樂沖對質時,居然連最常見的都給忘記了,那個小巷子裡頭本來就不止她一家人,既然對方有些要藏匿,必然是藏到了其中一家,這樣狹窄的地方,石樂沖是個從外頭來的生人,當時心裡頭又是著急又是興奮,會得忽略掉是有可能,難道長久住著的人,也會忽略掉?
更何況,能夠給出線索的人,壓根就在眼前,聶思娘先一步喚道:「阿東,阿東,小兔崽子又躲到哪裡去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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