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看著肖凌,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肖凌本來已經變得謙和的目光,忽然顯得銳利而光芒大盛。
「她一定還活著。」沈念一沉聲答道。
「沈大人從何保證?」肖凌挑起一道眉,仿佛是冷笑,眼底卻是濃濃的憂思,他聽到孫世寧在沈府被擄走的消息,已經知道大事不妙,等到幾個高手被送來正安堂,只怕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兒,更加凶多吉少。
「我當然知道,她生或者死。」沈念一本來不想說明的,但是知道肖凌一顆心也是真正牽掛著世寧,「她暫時沒有危險,因為對方還想利用她,有件事情,只有她可以做到,別人都不可以。」
「沈大人也不可以?」肖凌追問道。
「是,連我都不可以,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能夠做到。」
肖凌沒有露出寬慰的神情,反而更加憂心忡忡的:「不是像我那樣,承受極端的痛苦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沈念一知道,他曾經身為藥人多年,那種苦楚簡直不能用言語來形容,若非在最關鍵的時候,兩次都遇到世寧,肖凌不會變成眼前這樣的溫和少年,所以在肖凌心中,世寧是個最要緊的人,是誰都不能取代的。
「不,不是那種,對方要的是她的技巧,打開機關巧簧的技巧。」
「沈大人居然都如實告訴了我。」
「因為,你也是真心實意在關心著她的,不是嗎?」
肖凌蒼白的臉孔,微微發紅,連聲解釋道:「沈大人,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擔心她會出事。」
「她不會出事的,我不會允許她出事的。」沈念一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邊,蜻蜓急匆匆的跑出來,臉上有些歡喜:「沈大人,沈大人快來,那個人醒過來了!」
沈念一知道是月影被強行用針藥迫使著清醒過來,這種清醒只在短短的瞬間,機不可失,趕緊跟著其進了房間。
鄭容和俯著身,正在查看,聽到他的腳步聲,頭都沒有迴轉:「我給他施了針,他暫時緩過氣能夠清醒,但是我不能保證他能夠醒多久。」
說完,側過身,讓沈念一到了床頭的位置,沈念一見到月影的樣子,心裡頭髮酸,鎮定下來輕聲問道:「月影,能夠聽見我說話嗎?」
「大人。」月影的聲音很啞,很低,需要花費很大的集中精神才能夠聽得清楚。
鄭容和衝著蜻蜓做個手勢,很輕很輕的退了出去。
月影的眼帘動了動,還差一口氣的樣子。
「月影,我們的時間不多,鄭大夫替你施針,你估計撐不得太久的清醒狀態。」沈念一索性單膝跪在地上,不想讓月影說得太過於費勁。
「大人,大人,夫人被人帶走了。」月影的眼睛睜開,眼角濕潤著,本來靈動的雙眼中,一片茫然,「那個人的武功極高,我不能夠抵抗。」
「那人長什麼樣子,你有沒有見過他!」
「那人穿著一件黑色的大氅,從頭到腳都包裹著,根本看不清楚長相,不,我沒有見過這個人,這個人的身法,武功,都是我不曾見過的,我在與他面對面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輸了,那麼重那麼重的殺氣。」
月影說到這裡,氣喘吁吁不止,一口氣眼見著就要緩不過來了:「大人,大人,是我沒有用,還要夫人反過來救我。」
「你說什麼?」
「我本來是要死的了,夫人開口求那個人不要殺我,我以為沒有用的,想對夫人說不要對這樣的人浪費力氣,但是那人居然真的沒有再下殺招。」
沈念一怔在原地,他自然很清楚,對方不會動孫世寧,是因為兩照山的密藏不解,世寧必然能夠好好的,但是因為其一句話,對方的首腦人物就將月影都給放行了,這其中有些說不過去。
「大人,將夫人帶回來,帶回來。」月影吃力的說完這兩句,一口血箭從口中噴出來,將半邊枕頭都給染紅了。
沈念一的手掌按住了他的前額,阻止他繼續說話:「月影,我知道了,我會將她帶回來,你好好靜養,等你好了,我就向皇上請命,讓你回到我身邊,回到大理寺來。」
月影很輕很輕的點點頭,隨著那一口血,他全身的力氣都蕩然無存,幸而他醒轉以後沒有聽到關於孫世寧的噩耗,否則的話,他不會原諒自己的,夫人是從他的手中被人重新奪走的,都是他學藝不精,技不如人。
「你好好休息,好好喝藥,暫時不用回宮裡頭去。」沈念一低聲安慰兩句,從屋中退了出來。
鄭容和就站在門邊,一雙眉毛皺的緊緊:「他的傷勢最重。」
「還有兩個呢?」
「中毒的那個,已經替其拔毒,雖然沒有十成十,最多也就還有一兩成,那人的內功底子好,會得痊癒的,至於那個傷了五六根肋骨,左邊的肺差點被戳穿的,幸而有聶思娘及時援手,如今骨頭已經接好,淤血也弄出來了,休養幾個月,問題也不大。」
「那麼,他呢?」
「他的武功不能夠恢復到本來了。」
「能夠剩下幾成?」
鄭容和很是認真的想了想才回答:「最多三四成。」
沈念一沉默了片刻才道:「武功沒有了,還可以慢慢再練,至少性命是保住了。」
「是,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人傷得這般,連痛都沒有喊一聲,也是個厲害的人物,老沈,你自放心,三個人在我這裡,只要他們聽從我的醫囑,我一定盡心盡力的醫治。我有信心。」
鄭容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按住沈念一的半邊肩膀:「老沈,不要泄氣。」
沈念一抬起頭來,雙眼晶亮,唇邊含笑道:「好,我不泄氣,我這就親自去城門把關。」
「你的意思是,對方要帶著人逃跑?」
「在城裡也待了這麼久,宅院也外泄了,皇宮裡頭也鬧起來過,再不走的話,只怕狐狸尾巴是藏不住了。」沈念一大步往外走去,他只是盼著守住城門的刑部那些人,不要過於鬆懈怠慢,將人已經從眼皮子底下給放走了。
沈念一帶著大理寺的六七名手下,趕到城門口,見城門敞開,三三倆倆的行人自由進出,根本沒有嚴加把守的意思。
丘成的眼睛也尖:「大人,刑部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是特意部署好了,由他們在城中搜索排查,刑部守住城門,前頭回來的消息,刑部雖然心不甘情不願的,可是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算是兢兢業業,每一個出城的都嚴加詢問,加上夫人的畫像已經在刑部發放下去,沒有道理,能夠隨意矇混過關。
然而,這個情形看來,別說是帶出去一個夫人了,便是帶出去個太皇太后,都沒有人會出來加以阻攔的。
沈念一已經驅馬到了城門底下,守城的士兵隊長,倒是認得他:「沈正卿,親自過來,有何公幹?」
「刑部的人呢?」沈念一四下望去,刑部有專門的衣飾,這會兒卻是一個都沒見著。
「不是被皇上召回去了嗎?」那人抓抓後腦勺,一臉的不解,「前頭有個公公過來傳口諭,說皇上有旨,宮中出了大亂,要刑部的人盡數撤防,到宮門處調集集合,保護皇上的周全。」
他向著皇宮的方向,遙遙一指道:「都走了大半個時辰了,我們幾個是走不掉的,只能繼續守著。」
「你們是怎麼個守法的!」丘成知道大半個時辰能夠做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其中各種生變,連想都不敢多想,禁不住開口喝問道。
「我們該怎麼守城就怎麼守,這會兒又沒有敵情,國泰民安的,難道我們還不讓老百姓自由進出天都城了!」那個隊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丘成大呼小叫的,還衝著他瞪眼睛,「這位大人別仗著官銜就瞎嚷嚷,皇上還沒說什麼呢,輪的上你們一個兩個來指派嗎?」
「你!」丘成氣得鼻孔裡頭都快要噴火了,「你玩忽職守!那是大罪!」
「我怎麼玩忽職守了,我守城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知道該怎麼守,不用你來這裡充大爺。」那人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沈念一直接調轉了馬頭:「丘成,你帶兩人留在這裡,我去宮門口。」
這個時候,要在嘴上分出個高下根本沒有必要,正如丘成想的一樣,大半個時辰,何止是一個孫世寧能夠被帶出城,便是十個八個都絕對沒有問題,守城門的說,是宮中的公公前來傳的口諭,只有先找到刑部的人,才能夠確定是哪個公公,敢假傳聖旨!
沈念一的坐騎跑得飛快,不多時就到了宮門口,就聽見一大片的喧譁聲。
「怎麼不讓我們進去了,是皇上的口諭召喚我們過來的。」
「就是,耽誤了皇上的事情,你們誰擔當得起!」
七嘴八舌的,都是刑部那幾張臉,見沈念一忽然過來,看守宮門的侍衛過來說道:「沈大人,這些人好生古怪,非要說是皇上宣旨讓他們進去的,可是我們壓根就沒有收到什麼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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