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她的雙手不便,遲疑了下道:「沈大人自行來解開,如今要救人也顧不上這許多禮數了。」
沈念一見她粉頰生暈,若非是這樣的危機,底下還有個哇哇亂叫的,恨不能就此將她摟在懷中,一訴衷腸,可惜,如今他只是她眼中的朝廷命官,沈大人,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辦法做到。
「沈大人,快些將二哥救上來,不用考慮這麼多了!」孫世寧還以為他過於受禮,不肯過於親近。
「好,我會小心的。」沈念一的手指很靈巧,她的腰帶也不過是松松挽了個結,也不難解,眨眨眼已經到了手中,他將三根腰帶相連接好。
「這裡不知道夠不夠承受三個人的分量。」孫世寧輕輕嘆口氣道。
「也只能試一試了。」沈念一見她的手還沒有從機關中接觸,也是著急的,萬一孫長煕上來,二話不說就要砍手,沒準又是一場惡戰。
「二哥不會當真剁我的手。」
沈念一看了她一眼,默念道,他就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根本不是你的什麼二哥。
這個攝魂之術就這樣厲害,已經經歷到這樣的地步,還是被死死牽絆住,一點自己的回憶都想不起來。
「我數一二三,腰帶揮出,你躍起抓住,一定要看準落點。」沈念一放聲對著底下吼道。
如今說話都要用吼的,根本沒有溫文爾雅之談了。
孫長煕知道是千鈞一髮的時候,趕緊點頭道:「好,我會盡力。」
最大的麻煩就在於,雙腳不能落地,於是從哪裡都無法借力,否則以他們兩個人的輕功,又何必這樣辛苦。
沈念一連著喊了兩次,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夠,總是差了一點點,孫長煕沒有辦法抓到。
孫世寧已經將一隻手解救出來:「裡面的機關牙齒好似有所鬆動。」
但是身邊的石塊已經比下雨還猛烈,孫長煕被砸的一直喊,還以為是沈念一故意不想救他上去,在底下破口大罵。
那罵聲,連孫世寧聽了都覺得不好意思:「不如讓我來喊,你們兩個都聚精會神些就好。」
三人意見統一,孫世寧清了清嗓子,一隻手攏住,好讓自己的聲音更大些:「二哥,沈大人,一舉成功,我數了!」
一!二!三!
孫長煕這一次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道,躍得極高,沈念一眼明手快,腰帶的一頭,正好落在他的手邊,餘地不減,在其手腕處繞了兩圈。
接下來就顯得容易多,一個在上頭使力,一個以力借力,順利的攀爬了上來。
本來還顯得富裕的棺槨表面,一下子待了三個成年人,變得很是擁擠,誰都不能多動一下,否則很容易將別人又給擠下去。
「手還沒有鬆開來?」孫長煕在另一邊,看不到這邊的情形。
「應該快了。」
「裡面是什麼?」
「機關齒。」孫世寧頭也不抬的答道。
「你千萬別同我說,這些機關齒就控制著這會兒地震一樣的大動靜,你的這隻手卡在裡面也還好了,萬一抽出來——」
孫長煕的話顯然說晚了一步,孫世寧剛才將另只手好不容易給解出來,正想歡歡喜喜的報個信,整幅棺槨劇烈的搖晃起來,就像是要將三個人給搖下去。
孫世寧方才已經吃過一次苦頭,邊叫邊手腳並用抱得緊緊。
誰知道,那原本系住棺槨的四條鐵鏈也跟著搖晃起來,同時使力翻動,將棺槨來了個底朝天。
三個人哪裡還能夠穩得住腳,眼見著就要盡數摔落,棺槨的蓋板打開,將三個人一起吸了進去,再次重重的關閉起來,連最後的一絲光都被牢牢的封鎖在了外面。
「怎麼回事!」孫長煕喝問道。
「不知道。」沈念一與孫世寧的位置離得比較近,摔進來的時候,她整個人是幾乎趴在他的身上,臉就貼在他的胸口,本來一口雙棺,躺兩個人還算空,擠了三個人,完全變了味。
孫世寧知道這樣的姿勢極其不妥,幾次想要掙扎,奈何那塊棺材板蓋得死緊死緊,她稍稍一動,後腦勺就重重敲上去,腦袋生疼。
外面像是翻天覆地一樣的聲響,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沈念一騰出一隻手來按住了她的後腦勺,低聲道:「別動,這裡才是最安全的。」
孫長煕難得也附和了他的話:「我們幸好還能夠躲進來,這個大傢伙很是結實,否則沒有遮擋,就算當真是絕頂高手,也禁不住這麼多的山石砸下來,人力不能勝天。」
「我們等著這一撥過去。」沈念一雖然不懂機關巧簧之術,也明白,一連串的動靜,必然是因為孫世寧先爬上棺槨,再逐漸觸動了機關。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經過這一場浩劫,他們應該當真能夠到達核心部分了。
因為太明顯,這口棺槨已經從本來的位置掉落下來,沒有意料中的那樣,還是以懸浮的姿態支撐住,而是重重的落到實地,就算隔了厚厚的一層,三個人還是像要被震散了骨架。
孫世寧的身體底下還墊著一個沈念一,她很願意相信他說的,這個位置才是最安全的,真是奇怪,明明是才相識的人,這般親昵的舉動,卻絲毫不見得尷尬。
她甚至假想了一下,要是她落在孫長煕的身上,會是怎麼樣一番別樣的光景,只是這樣一想,背後的肌膚上都爬了層小小的疙瘩,根本不可能。
「落地了!」孫長煕還是吃了一驚的。
「是的,四周的山石都落下,這個密閉空間中的特殊性被打破了。」沈念一身上壓著個人,受到的衝擊力遠遠大於另外兩人,一口血幾乎就含在喉嚨口,被他強行又咽了下去,這個時候要是吐出來,豈非噴了孫世寧半邊臉頰。
就算不受到驚嚇,也是唐突之舉了。
密閉空間被打破,就是說,這個地方失去了可以讓萬物懸浮的力量,那麼又如何能夠支撐住一口棺槨加三個人的分量,肯定是重重下落。
非但是下落,而且這口棺槨依然在飛快的移動中,好似絞盤上的鏈條,正在一點一點的收緊,將他們帶往不知名的下一個落點。
沈念一與孫長煕幾乎是並肩而臥,兩個人都沒有想過會用這樣尷尬的姿勢,在機關中來去。
棺槨移動的很快,顛簸勢必也是不小,沈念一方才咽下去的一口血好似重新聚攏起來,又一次到了咽喉處。
孫長煕似乎發現了這個,幸災樂禍的笑道:「沈大人,英雄救美不是這樣救的。」
「二哥!」孫世寧對他這種態度異常不滿,人家救了她,這個做師兄的,這個口口聲聲說要將她放在首位的師兄,卻完全不是那麼應該有的話。
「怎麼,我也沒有說錯話。」孫長煕已經不以為然了,如果下一步就是終點,那麼,他的攝魂之術也可以用到頭了。
「不知道它會帶著我們去到哪裡?」孫世寧本來心裡頭就尷尬,只能用話語來沖淡。
「應該不會太遠的。」沈念一知道,必然是那四根鐵鏈作祟,鐵鏈的長度,還有機關的力道,畢竟都是有限的,又是這樣費勁的拖曳,肯定不能走得太遠。
「停下來以後,誰先第一個出去?」孫長煕想到的卻是另外一茬子。
「你!」孫世寧想都沒想,脫口而出道。
「為什麼是我!」孫長煕不滿道。
「沈大人受傷了,我又沒有防範之力,當然是二哥先出去打探虛實,沈大人過來想幫相助都是人情,我們都快要還不清楚他的人情了。」
「不用還的。」孫長煕冷哼一聲道,「他也不會要你還的。」
這句話,本來是指的,等到攝魂術一過去,他們倆個還是小倆口,柔情蜜意的,還要還什麼人情。
聽到這會兒的孫世寧耳朵里,卻是變了味道,分明是孫長煕對她與沈大人之間縈繞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情,有所芥蒂。
她本來還想開口解釋幾句,但是心裡頭又覺得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越解釋反而越解釋不清,索性將嘴巴牢牢的閉起來,心安理得聽著沈念一沉穩的心跳聲。
沈大人肯定沒有心虛,一個心虛的人,心跳聲不會這樣令人安心,令人覺得可以依靠的。
一時之間,棺槨中變得再安靜不過,加上黑漆漆的四周,還有一路而來,力氣花了十之七八,所剩無幾,三個人都有些睏乏了。
「不能睡。」沈念一聽到身邊兩個人的呼吸聲都緩和下來,立時出聲警示道,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保持清醒。
孫長煕也懂得這種應對之策,趕緊在大腿邊掐了一把,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你身上還壓著個人,等會兒要起來也是麻煩,要是機關停下來,就我先出去。」
他也想過,已經山崩地裂了,按照機關的道行規矩,底下應該跟著就是風平浪靜,所以先出去的人,就更加容易得到最好的,他必須要搶在他們兩個人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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