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治十一年,六月初。
東都洛陽,治禮郎沈世言府上。
一間雅致的繡房內,門窗緊閉,連一絲風都吹不進去,而帷幔低垂的床榻內,更是安靜得如同與世隔絕。
一個皮膚白皙,容貌姣好的少女躺在床上。
她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靈動清澈,卻閃爍著一點與年紀完全不相符的焦慮不安。
她,就是沈府大小姐,商如意。
而她焦急等待的,是自己終身大事的一個答案——她到底,能不能不嫁悔婚這件事,是半個月前,她在自己病得最重的時候提出的,舅父沈世言立刻反對,畢竟,商如意的婚事是她父親生前定下,許婚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隴西十六望族中排名第三的宇文家。
她要嫁的,就是盛國公的長子——宇文愆!半個月前她的庚帖就送去了太原,這個時候悔婚,別說做不成親家,只怕兩家要反目成仇了。
沈世言夫婦再三勸說,可商如意心意已決,最後甚至急的咳血昏了過去。
在昏迷之前,她只不斷的重複一句話——我,不嫁宇文愆!如今,婚事到底如何商如意實在坐不住了,正要下床,就聽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一個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貴婦人帶著兩個侍女走了進來,一見她這樣,立刻道:「幹什麼,趕緊躺回去!」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商如意的舅母于氏。
這于氏閨名美仙,是個胡人,性情豪爽直率,說話間已經兩步走過來,一把將商如意按回到床上:「病剛好就亂來,萬一摔著怎麼辦」商如意也來不及想其他,只抓著她的衣袖焦急的問道:「舅母,我的婚事——」于氏瞪了她一眼,才沒好氣的說道:「這件事,我跟你舅父已經想辦法解決了。
總之,你不想嫁給宇文愆就不嫁,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一聽這話,商如意心裡的大石頭立刻放下了。
只要不嫁給宇文愆,就好!于氏又猶豫著道:「只不過——」她的話沒說完,一個小廝突然跑到了門口,急切的說道:「夫人,不好啦!」于氏不悅的回頭:「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那小廝哆嗦著道:「宇,宇文家的人,找上門了!」「什麼!」舅甥二人都大感詫異,宇文家的人不是住在太原嗎怎麼這麼快就來了于氏想了想,說道:「你先別動,我出去看看。
」商如意道:「舅母,他們是來找我的吧,這件事是我不對,還是讓我去——」「胡說什麼,」于氏又好氣又好笑,將她按回到床上:「長輩還在呢,輪得到你一個晚輩去擔責給我好好躺著!」說完,于氏神情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雖然留在房中,但商如意卻心神不寧,悔婚這種事非同小可,萬一盛國公真要怪罪,兩家壞了交情不說,更連累了她已故的亡父,還有舅父舅母,那她真的太不孝了。
這樣一想,她還是撐著身子默默的穿戴好了,開門便要出去。
可是,剛一打開大門,商如意就僵住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
昏暗的天色下,那人投下的濃濃的陰影,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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