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又是正午時分,坐在樹蔭下喝著涼絲絲的米酒那滋味果然是不同的。姜暖挨個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眸色一亮,於是她又暗暗地得意起來。這幾個人那都是從小錦衣玉食吃慣用慣了的,他們能有這種表情,已經算是極大的褒獎了。
這種米酒在百姓家裡是很流行的。因為它的發酵需要溫度,所以也只有夏季才有的賣。喝起來口感綿軟香甜。而這種東西若是發酵時間過了便會出現酸臭味道,又不是很好保存,因而很多人家都是買了後煮開,讓它不能再繼續發酵,熱著喝。
姜暖沒有用這種方法保存。她是把酒買回後過濾掉裡面的糯米,把濃濃的酒湯倒入酒罈中,用繩子把酒罈系了沉在清涼的井水中鎮著,如今這會兒拿出來喝正好如冰鎮飲料般爽口祛暑。
「好喝,好吃!」不等別人開口,竇崖已是迫不及待地讚嘆出聲:「我說這次回來趙掌柜幾次提起姜小姐做的菜品呢,一說起來就佩服的無以復加。當時我還有些不以為然,再怎麼說我品香樓的飯菜也不是很差。今日坐在這張桌子旁邊竇某才該慶幸啊!」他說著嘆了一口氣:「真該慶幸姜小姐沒有開酒樓,而只開了個點心鋪子,也算是給我品香樓留了條活路。」
「竇公子這話真是太客氣了,姜暖愧不敢當。我若說還有半點長處,那便是在這吃喝一道上確實比旁人多用了些心思。」知道竇崖是出自內心的誇獎,所以姜暖也微笑著接受了他的讚美:「開點心鋪子,尤其是我的第一家鋪子開到了竇公子的品香樓實在是無奈之舉。一個是籌備的倉促,一個是那時的銀子捉襟見肘,否者也不會占了您那裡的一個雅間了。要說起來還真是沾了品香樓的光呢。」
「哎,我可不管你是怎麼想起把鋪子開到我品香樓了,總之趙掌柜那契約寫的好,白紙黑字,姜小姐的甜點心第一家總是不能更換地方的,看它這架勢,前途無量啊。」但從經商的角度來看,趙掌柜這條要求對品香樓來說也是很有利的,互相借勢,換一句現代的名詞就是『雙贏』。
「這個……」
「吃飯。」姜暖原本是想說這個是商量好的事,肯定不會隨意換地方的。只是她才一張嘴就被岑相思冷冷的一句給截住了話頭,這讓石桌前的另外三人都是一愣,怎麼都覺得今天這頓飯逍遙王才是主人呢?
「哦。」姜暖略顯尷尬的撇了下嘴,隨手就把自己面前的酒杯端了起來,才想送到唇邊時,只看到手上一片紅紗拂過酒杯已不見蹤影。「你那身子碰不得寒涼之物,這東西不能喝。」岑相思清冷而霸道的聲音響起,一眨眼間,剛剛姜暖還端在手上的酒杯已經不知道怎麼的就到了他的手上,只見他用如春筍般的指尖拈了一片紅袖遮在面前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杯輕放在石桌之上,端起碗筷又慢條斯理地吃起菜來,動作優雅舒緩,自在的就像此處是他的王府後堂一般,完全的目中無人!
「哦。」被他這無理的動作搶走了酒杯的姜暖只好也端起來碗筷,默默地吃了起來。不讓說話,也不讓喝酒,可不就是只能悶頭苦吃麼。不過他這囂張的霸道倒是讓姜暖的心裡一暖,只覺是甜絲絲的。因此也未在這飯桌上與他抬槓,是難得的聽話乖巧。
岑相思眼角的餘光撇著姜暖的所有的動作,然後唇角輕揚,竟是無聲的笑了。
而畢月烏和竇崖卻是看得表情各異。
畢月烏臉色微沉,看著自己的小思思與那個暴發戶女人明目張胆的眉來眼去,明明就是一副有『姦情』的樣子,他還不能說不能問,這讓他很是失落。就連面對著如此一桌美味佳肴也瞬間沒了滋味。心裡口中都只剩了一個味道——酸!
竇崖則是看得一頭霧水,只覺這幾個月不見的光景,怎麼看著逍遙王與姜小姐似乎是很熟悉的樣子呢?按道理這不可能啊,他們的脾性可是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呢。這個問題其實在早晨來的路上他的馬車被岑相思的馬車超越後他就疑惑了,難道姜暖也給王爺送了請柬麼?因為他明明看到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馬車裡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年輕王爺手中也是拿著一份明顯比自己這份請柬還要精緻貴重許多的請柬……
於是一桌好好的飯菜就在如此詭異的氣氛里歡快的開始,默默地進行,無聲的結束。個人吃的都是個人滋味,一言難盡啊。
酒足飯飽之後客人告辭,畢月烏心急火燎地朝著院子外走去,後面跟著也起身而出的竇崖。姜暖泡了茶出來,聽到大家告辭的聲音,趕緊把手中的托盤放在石桌上想去相送,「姜暖。」卻被還坐在石墩上的岑相思輕聲叫住了。
「嗯?」這是今天姜暖第一次正視他的眼睛。
「阿溫啊,本王相與你阿姊說一些很重要的話,你先回自己的房間可好。」岑相思轉了視線,語調輕柔地與一直坐在他身邊作為家裡『男主人』陪客的姜溫商量著。
阿溫沒有動。眼神冷冷的盯著他。粉團似的小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阿溫,你先回屋去。等下再出來。」姜暖覺得眼前的這情景真是太有趣了,大小兩個美人緊挨著坐在一起,一個美得妖嬈如天上的仙子,一個美得清秀可愛如畫中的娃娃,如今就這麼兩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在面對面看著,目中刀光劍影,風聲鶴唳!
「嗯。」聽見阿姊吩咐,姜溫還是聽話地站了起來,他瞪了岑相思一眼後才離了石墩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阿姊,你和他說話不要客氣,這個人沒對你存好心!」小傢伙語出驚人!
「呵呵!」岑相思聽到這話倒是展顏一笑,如春花綻放:「看來這小鬼不喜歡我啊。」他斜睨著姜暖說道。
「你終於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了?真是不容易啊……這裡真是沒人喜歡你這個怪裡怪氣的脾氣。」感覺到他語氣輕鬆,仿佛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姜暖也輕鬆起來,口中說笑道。
「你說謊了……」岑相思看了她一眼,突然面上一紅,把頭扭向了別處繼續說道:「你說謊,你就喜歡我……只是你這個人脾氣臭的很,嘴上肯定是不會承認的,不過,我知道你心裡是喜歡我的!」他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只才出了滿月的小貓一般毛茸茸的,那種可愛直酥到人的心裡去。
此時的姜暖就是又被他這種嬌態襲擊了,心裡亂七八糟的又沒了准主意,一雙手已經舉了起來投降,而她的口中卻是義正詞嚴的說道:「你胡扯!我喜歡你?我怎麼不知道?」
「看吧,我就說你不知道嘛,現在人家不是告訴你麼:姜暖喜歡岑相思!就是這樣的。」他說話的時候臉色愈紅生意愈小,頭也漸漸的垂了下去,像是一個害羞的少女般再不敢看姜暖一眼。
「你才胡說呢!」阿溫忽然從房門裡露出頭來說道:「我阿姊只喜歡我!你趕緊回家找你自己的姐姐去!」
「讓這討厭的小鬼趕緊去睡覺!」方才還羞澀的如乖寶寶一樣岑相思聽到這話馬上抬起頭來對著空中吩咐道。
「撲通」一聲,緊接著又是吱紐一聲房門關起的聲音,阿溫沒了聲響。
「你幹什麼?!」看到這個姜暖便什麼也顧不得了,拽起裙擺就往阿溫的房間跑去:「讓你的人趕緊放了他,阿溫還是個孩子呢!」
只是她才跑了兩步就一頭撞進了那紅衣妖精的懷裡,只覺得腰間一緊,然後身子就離了地,再一眨眼間已是到了自己的房間,『砰』!房門應聲關起!
「你幹什麼……」被放到了地板上的姜暖說的又是這句話,一和著妖精離得近了,她就會不能自已的慌亂,這種不能控制的慌亂讓她已經鄙視了自己好幾回,可是沒用!見到他還是這樣,如今兩個人單獨相處,同樣的話語,姜暖都覺得自己的氣勢不夠。
「嗤!」岑相思一聲輕笑,口中的氣息就噴在她的臉上,於是姜暖心中一顫,條件反射般的貼到了牆上。
「我就這麼讓你害怕麼?」岑相思委屈滴抱怨著,身子很舒服地靠在了姜暖旁邊,伸直了兩條筆直的長腿,坐得舒服。
「你怎麼又穿著鞋進來。」姜暖答非所問地說道。
直到他坐下以上的下擺遮不住了他的一雙玉足,姜暖才發現他居然是赤著腳蹬了一雙木屐!高高的足弓上是雪白的皮膚,秀氣的腳踝以及生的好看的腳趾都大大方方地擺在了眼前,倒讓她不好意思起來。
「哎呀色女!」岑相思的臉這回是紅的透透的了,已然有了火燒火燎的感覺。他瞥見姜暖釘在自己腳上的眼神後,心裡也是通通亂跳,然後索性踢了腳上的木屐,移了身子把一雙長腿駕到了姜暖的腿上,急急地說道:「那,給你看,你就這樣,一看到人家就像是要吃了我似的……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你就盯著我的手看。」說著他把兩隻手也伸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腿上,氣呼呼地說道:「都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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