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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英帝盯著太后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和她說,他從前是和太后做了不少對禮親王府不利之事,那都是因為禮親王是攝政王,禮親王的兩個兒子都太能幹了,秦御更是從小就得先皇的喜歡。
秦英帝的皇位坐的不牢固,他時刻擔憂會被禮親王府篡權,他對付禮親王府是為了穩固他的皇權,削弱王府的勢力,也是在不斷的試探禮親王府的態度。
先有禮親王到別莊上修身養性,稍稍放權,後有禮親王交了兵權,並且秦御還當眾救駕,差點丟了性命。
禮親王府確實是一直在退讓的,雖然秦御沒能一命嗚呼,這讓秦英帝有些鬱悶,也因此懷疑過當日秦御救駕的真假,但是在禮親王府做了如此多退讓的時候,他作為皇帝都不該再對禮親王府用威。
正是該用恩,讓大臣和天下人看看他這個皇帝的氣量的時候。
是,秦御風風光光的迎娶了顧卿晚,確實是打了秦英帝的臉,但是秦英帝卻也想的明白,秦御堅持迎娶一個孤女,總比他娶個有強大背景的貴女強啊,禮親王府不看重聯姻,這也從側面說明了,禮親王府確實是不準備謀反的。
秦英帝準備恩賞禮親王府,準備讓大臣們都看看,他這個君王對忠臣一定是不計前嫌,恩寵有佳的。這才千挑萬選,給秦逸選了永寧侯府大姑娘馮梓月賜婚給秦逸。這永寧侯府可不是個空架子,至今永寧侯手中還握著兵馬,永寧侯府在京城也是侯府中的頭一份兒,再說馮梓月,那也是才貌兼備,配秦逸,是門當戶對,金童玉女,一點都不委屈秦逸的。
至於賜給秦御的側妃,雖然是太后選的人,但周清秋也是京城揚名已久的才女加美女,又是周首輔的孫女,那賜給秦御也是只高不低啊。
當然,秦英帝還有另一重考慮,周家和顧家的恩仇,周清秋進了王府,禮親王府勢必不太平,周鼎興是他的人,周清秋成了王府側妃,也算是往禮親王府安插了一枚棋子,並且周府想讓周氏女往上爬,也得更賣命的為他這個皇帝效勞。
首輔的孫女,他都賜給禮親王府做側妃了,世人和大臣們,總不能再說他這個皇帝虧待禮親王府了吧?
本來是一樁彰顯君恩的好事兒,結果倒是好,讓太后這麼一弄,全成了壞事。
這顧卿晚若是真難產沒了,再來個一屍兩命什麼的,可讓世人如何非議他這個皇帝!
秦英帝看著太后梗著脖子,全然沒覺得做錯的樣子,簡直要背過氣兒去。
太后卻上前坐下,道:「皇帝,哀家知道你想施恩禮親王府,但你也想想,萬一禮親王府是以退為進,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呢?如何風光的迎娶一個罪臣之女,便已經足可見其不臣之心了!你想想,這歷史上哪朝那代的攝政王最後能功成身退,急流勇退的?不是被皇帝剷除,便是剷除了皇帝,端看誰的手段更高罷了!」
秦英帝卻突然開口,雙眸微眯,道:「義親王也是攝政王。」
太后聲音一噎,半響才道:「那怎麼能一樣!若沒義親王,你也做不成皇帝!他當初既能扶你登基,今日又怎會篡位奪權?」
秦英帝冷笑,抬起手來打斷了太后的話,道:「那可不一定,皇家無親情!往後,前朝之事兒,太后還是少操心些吧。」
秦英帝言罷,不再多看太后一眼,拂袖便起身大步離開了,直氣的太后胸前起伏,半天都緩不過勁兒來,一時又想起方才被王德全親的事兒,一股嘔吐感又泛了上來,太后轉身便又往淨房奔去。
且不說太后吐了多少次,被折騰的夠嗆,只說秦英帝回到了乾坤宮,越想就越覺得煩躁。派人前往禮親王府去打聽,回稟的消息卻是,燕廣郡王妃還沒順利誕下孩子,恐怕情況有些不好。
秦英帝忙讓太醫院擅長婦科的幾個太醫都到禮親王府去候著,又讓太監往禮親王府送各種藥材。
皇帝宣旨,致使燕廣郡王妃難產的事兒,很快便傳遍了。雖然有人認為,顧卿晚太過擅嫉了,聽了聖旨竟然就難產了,實在是不值得同情。
但大部分人還是同情她的,覺得皇上挑選這個時機,確實是不大合適,並且所賜的郡王側妃還是周家的女兒,是個女人都得動氣。
消息傳到了鴻臚寺,顧弦禛臉色頓時就變了,他信以為真,當即也顧不得什麼了,悄然便從禮親王府的後門潛入了禮親王府。
他一路摸到了連心院,潛藏在一顆大樹上,居高臨下望去,果然就見整個連心院慌亂成一團,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面色凝重,隱隱還聽到她們的議論聲。
「郡王妃還沒生嗎?」
「沒有呢,郡王妃在前院都流血了,會不會……」
「你瘋了!快住嘴!」
「走吧,這個時候都快別嚼舌了,仔細小命。」
三個端著水盆等物的丫鬟匆匆自樹下過去,直接進了連心院。
顧弦禛握著樹枝的手一個用力,咔嚓一聲,樹枝竟被他不小心給掰斷了。顧弦禛微微閉了下眼,平復著情緒。
連心院中,秦御一直陪伴在顧卿晚的身邊,見她沉沉睡去,他又默默陪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想起來去看看糖包。
糖包就睡在旁邊的廂房裡,這裡已經做成了嬰兒室,秦御過去時,乳娘已給糖包餵了一次奶,糖包也睡著了,正躺在小小的嬰兒床上。
「小郡王吃奶的勁兒可大了,吃了就沉沉睡了過去,這樣的孩子長的是最快的。」乳娘見秦御俯身去看孩子,笑著低聲說道。
秦御點了下頭,湊近了看,卻見小糖包的腦袋,好似還沒有他一個拳頭大,秦御覺得不可思議,握著拳頭放在糖包臉龐比了比,竟然真沒拳頭大,他禁不住嘀咕道:「怎麼這么小。」
乳娘覺得好笑,接話道:「二爺不知道,嬰孩都這樣的,長的特別快,等滿月時,二爺再比比,一準嚇一跳。」
秦御難得笑了下,道:「嗯。」
他仔細又瞧了瞧糖包的眉眼,覺得糖包果然像顧卿晚多一點,尤其是秀麗的眉和小小的唇,還有挺翹的鼻子,怎麼看都和顧卿晚差不多,到底平復了女兒變兒子的失落感,屈指戳了戳糖包的臉蛋,道:「臭小子,看在你比較會長的份兒上,爹便勉強接受你了。」
糖包卻像是若有所決一般,動了動小眉頭,倒將秦御給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將他給吵醒了,忙嗖的一下縮回了手,心裡竟有些砰砰跳。
總覺得這小子要睜開眼睛,他這個做老子的,想到要和兒子對視,竟然會覺得有點緊張?
秦御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從前在戰場上面對千軍萬馬,都心不跳的,如今竟然因這個一個小屁點要睜開眼睛而緊張慌亂?
不過顯然是秦御想多了,糖包動了動眉頭,又沒了動靜,根本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秦御一時便又有些失落,道:「就知道睡,蠢成這樣,別說你是我秦御的兒子!」
旁邊乳娘和丫鬟們聞言不覺都低頭悶笑了起來,秦御大抵也覺得自己有些拔苗助長,要求太高,太心急了些。俊美的面容上閃過些許不自在,站起身來,道:「讓他安靜點,別吵到了郡王妃休息。」
乳娘和丫鬟應了,秦御才轉身出了屋,想到先前發生的事兒,他邁步往連心院外去尋禮親王和秦逸,誰知道剛出連心院,繞過一處抄手遊廊,迎面便是一股勁風襲面而來。
秦御臉上不自覺帶著的笑意,瞬間收斂,眸光一沉,抬拳便迎了上去,砰的一聲,他的拳頭和對方的腳風撞擊在一起。
秦御往後退了兩步,對方卻也被擊的身影往後飛掠,秦御一個馬步穩住身形,抬起手臂,展臂便要先發制人,再度迎戰。不想抬眸看清對手,卻是一怔,道:「大哥?」
只見對面之人,殺氣騰騰,面上還帶著一張鬼面具,正是沈沉的打扮。
「你怎麼照顧晚晚的!」顧弦禛沉喝一聲,再度朝著秦御打了過來。
秦御頻頻退後,抬起手臂抵擋著顧弦禛的攻擊,忙解釋道:「卿卿沒事兒,大哥聽我說啊……」
「還想狡辯!」
砰砰的聲音不停於耳,至到秦御大聲道:「大哥,你已經做舅舅了。卿卿早在一個時辰前便生了!」
顧弦禛一怔,停下手來,兩人還呈交手的姿勢,顧弦禛緊緊盯著秦御,道:「果真?」
秦御忙是一笑,道:「自然,卿卿生了個男娃,我這便帶大哥去看她和孩子。」
見秦御的神情不似作假,異色眼眸中更是帶著初為人父的歡喜,顧弦禛收回了手,知道自己一準是冤枉了他。
他卻並不覺得抱歉,誰讓眼前這小子有前科呢!
一甩袖子,背著手,顧弦禛道:「帶路!」
秦御搖頭一笑,帶著顧弦禛避開丫鬟婆子,到了屋。
「卿卿剛剛睡了,我先帶大哥去看看孩子。」見顧弦禛點頭,秦御帶著他往嬰兒房去,丫鬟和乳娘光在屋裡伺候的就足有四個人,見秦御去而復返,身後還跟著個男人。
四人忙都站了起來,福身無聲的行了個禮,秦御擺了擺手,幾人便都退了下去。
秦御側身請顧弦禛到了床前,顧弦禛取掉了臉上覆蓋的面具,這才湊近,俯身看去,不覺唇角略挑,道:「生的真精神,多少斤?」
秦御頓時便被問的一愣,只因他不知道啊,先前丫鬟報喜時,他一門心思都在顧卿晚的身上,後來也忘記問了。
這可是大舅兄第一次和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話,秦御覺得自己若是說不知道,一定要遭大舅兄的眼神擊殺,他摸了摸鼻子,脫口道:「八斤!」
他常常聽人說,八斤的大胖小子,八斤總是沒錯的,還吉利。
顧弦禛聞言卻是一驚,道:「八斤?那晚晚可是受了罪了,當著沒事?我去瞧瞧晚晚。」
顧弦禛雖然覺得糖包八斤還沒他七斤的兒子靖哥兒七斤看著臉大,不過卻要水靈的多,他也沒見過幾個孩子,自然也是沒概念。
竟然信了秦御的話,不過他到底比秦御年長几歲,知道生個八斤的孩子不容易,當即便更惦記妹妹,轉身就去看望顧卿晚。
顧卿晚也已睡了有一個時辰了,聽到腳步聲,她便朦朦朧朧的醒了過來,這好瞧見顧弦禛大步走過來,顧卿晚還以為是在做夢,眨了眨眼,卻見顧弦禛已到了床前,臉上含著溫暖的笑,道:「大哥吵醒你了?感覺怎麼樣?」
「大哥?你怎麼來了?」
顧卿晚往外瞧了眼,大抵已經正午了,外頭陽光萬丈,這大白日的顧弦禛竟然就來了王府,也不怕被人發現。
顧卿晚忙撐著身子要起來,秦御跨前一步,扶住了她,坐在床上,直接將她攬坐起來,令她靠著他的胸膛,道:「沒事兒,大哥行事謹慎,不會有礙的。」
顧弦禛也是點頭,道:「母子平安,順利便好,可嚇壞大哥了。」
「我好著呢,早就不是從前體弱多病的樣子了,對了,大哥見到糖包了嗎,生的是不是像我啊?」
顧卿晚禁不住雙眸發亮,笑著問道。
顧弦禛點頭,道:「和你小時候一個模樣,難為八斤竟還生的那麼順利,妹妹辛苦了,可有哪裡不舒適的?」
顧卿晚一怔,糖包生下來五斤六兩啊,八斤是什麼鬼?
她正要開口,腰間卻被秦御捏了一下,顧卿晚抬眸迎上秦御的目光,卻見他擠眉弄眼的,道:「是啊,媳婦你實在是勞苦功高,辛苦辛苦,可要吃些什麼?」
顧卿晚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可也未曾多言,沖顧弦禛道:「我挺好的,大哥放心,別再為我擔心了。」
顧卿晚不知道,她這會子沒澄清,以至於百年後,顧家還流傳這一個傳言。
據說顧家的姑娘們都受送子娘娘的保護,曾經有位姑奶奶,生的嬌嬌弱弱,八斤的大胖小子,不到一個時辰就頭胎順利生產,以至於顧氏每位姑娘生子時,都會被科普一下剽悍的姑奶奶的故事。
「對了,大嫂和侄兒可還好?」
「你大嫂一切都好,就是惦記你,還說了,等出了月子便來看你。小侄子也很好,長的很快,前日大哥才去看過,真是一次一個樣兒。」
顧弦禛又和顧卿晚說了下莊悅嫻的情況,得知一切都好,顧卿晚便笑了起來,道:「糖包和靖哥兒將來一起長大,一處玩耍才好呢。」
顧弦禛笑了笑,便起了身,道:「你好好休息,大哥今日出來的匆忙,也沒給糖包帶見面禮,回去了讓人送過來。」
顧卿晚如今這樣確實不好招待他,點了點頭,讓秦御送顧弦禛走。
秦御將顧弦禛帶出了連心院,卻沒送他走,而是將顧弦禛悄然帶進了翰墨院中。
書房裡,兩人相對而坐,上了茶,顧弦禛捧著茶盞用茶蓋撫了撫茶沫,氤氳的茶水模糊了他的神情,他垂著眼眸,道:「今日之事你作何打算?」
秦御自然明白他說的是聖旨賜婚一事兒,他想到方才在花廳,眼瞧著顧卿晚倒下的那一幕,渾身便又暴起一股戾氣來。
顧卿晚能這麼順利的產子,那都是她得上天庇佑,平日控制飲食,天天做那個什麼瑜什麼伽的。若是有個萬一呢,秦御簡直不敢想像。
他不管顧卿晚是不是平安了,他只記得,有人謀算著讓他的妻兒去死!
他只要想到這個就恨不能馬上殺人,他看向顧弦禛,沉聲道:「自從我遇上卿卿,便多了一片名為顧卿晚的逆鱗,誰碰我便讓誰去死!」
顧弦禛聞言這才抬眸看向了秦御,四目相對,秦御聲音決絕,道:「大哥放心,不管是周家的女兒也好,王家,李家,趙家什麼的都好,我都不會迎娶。今日那道聖旨,王府並沒接旨,先拖上一拖,在此之前,我想……周家也蹦躂的夠久了!」
顧弦禛眸光略眯,旋即勾唇道:「算你還有點擔當,周家的事兒,你配合我便好。」
周家的事兒,顧弦禛本來便布局已久,之所以遲遲都沒有反動,是謹慎使然,操之過急,怕周鼎興起疑察覺,畢竟他如今在京城如履薄冰,危機重重,一步都不能走錯。
原本顧家報仇的事兒,顧弦禛是沒想過要王府和秦御插手的,但現在既然皇帝橫插一下,將周家的女人賜給了秦御,那此事秦御便不能全然不管,那樣怎麼對得住他的妹妹呢。
秦御和顧弦禛商量了下後續之事兒,送走顧弦禛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他回到連心院時,糖包正被顧卿晚抱著,旁邊乳娘正教顧卿晚怎麼餵奶。
顧卿晚衣衫半露,裡頭的風光傾瀉了出來,正扶著一邊兒往糖包的臉上湊,糖包似是餓了,哇哇的哭,越是著急,越是擒不住,顧卿晚試了幾次都不行,臉上冒出了一層汗。
旁邊的乳娘也手舞足蹈,道:「郡王妃還是讓奴婢來吧,郡王妃何等尊貴,怎能親自給孩子餵奶呢……」
顧卿晚卻抬眸掃了她一眼,道:「我說了,我來餵就好,你再來教教我,要怎麼弄。」
乳娘見糖包的臉蛋都哭紅了,禁不住上前道:「郡王妃別緊張,手臂不要這麼僵硬,放鬆點,興許是小郡王感覺不舒服才哭鬧不止,這個餵奶要這樣子……」
乳娘說著竟然伸手就要去幫顧卿晚擺弄,秦御眼見顧卿晚那一團比雪還白的肌膚在兒子面前晃來點去的也就忍了,可現在連個奴婢都要染指,頓時簡直眼眸都要紅了,沉喝一聲,「住手!你在幹什麼!」
他說著,大步便走了過去,乳娘被嚇了一大跳,扭頭就見秦御怒氣騰騰的盯著她走了過去,那樣子簡直像是要活吞人。
乳娘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哆嗦著道:「二爺,奴婢……奴婢在教郡王妃餵奶。」
秦御卻沉聲道:「餵什麼奶?!郡王妃剛剛生下孩子,正是該休養,禁勞累之時,你讓郡王妃餵奶,那要你做什麼?」
乳娘臉色一白,她哪裡敢說是顧卿晚堅持的,她也不想成為閒人被打發出去啊。
小郡王身份尊貴,要知道選上小郡王的乳母,那可是祖上冒青煙的好事兒啊。
「好了,你快起來吧。是我要餵奶的,你小聲點,仔細嚇壞糖包。」顧卿晚沖乳娘言罷,目光一轉,嗔怪的瞪了秦御一眼。
秦御擺手,沖乳娘道:「先下去!」
乳娘簡直如蒙大赦,忙爬起來快步退了下去。秦御這才看向顧卿晚,道:「不就是說話大聲了點,這小子就能被嚇到了?那也甭做我秦御的兒子了。你看,我吼了一聲管用了吧,他不哭了!」
顧卿晚這才發現,糖包還真是不哭了,正擠著眼睛,好像是要睜開眼眸的樣子。
顧卿晚一陣屏息,就見糖包黑黑長長的睫毛顫了兩下,果然緩緩睜開眼眸了。顧卿晚忍不住俯身湊近了看他,驀然呼了一聲,「啊!」
秦御笑著也湊了過去,道:「怎麼了?瞧你大驚小怪……」
他聲音微斷,四目相對,他瞧見糖包的眼眸,竟然和他一模一樣,兩個眼珠的顏色不盡相同。
一個黢黑如同落入水中的黑曜石,一個色彩微淺,剔透的灰色,好像還帶著一點點藍,孩子的眼眸更加純淨水潤,對比便也更加明顯。
一深一淺的眼眸,很大,鑲嵌在他那么小小的臉蛋兒上,好看的有些不真實。
秦御心臟一顫,有種父子連心的感覺油然而生,再沒有任何一刻讓他那麼真實的感受到,這是他的兒子,是他的骨血和心愛的女人結合,共同創造出的小生命。
如此的神情,如此的美妙動人。
他喉嚨發乾,心神激盪,半響才舔弄了下薄唇,道:「好小子,是爹爹的兒子!」
顧卿晚回過神來,狠狠瞪了秦御一眼,高高挑起眉來,道:「什麼意思?難道若他生的和我一樣眼眸,就不是你兒子了?」
秦御忙笑,道:「卿卿息怒,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糖包竟好像真的是被秦御那一聲吼吸引了注意力,這才不哭了的,這會子發現沒什麼好玩兒的,他眼睛一擠,又開始哇哇大哭。
顧卿晚頓時手忙腳亂,道:「怎麼又哭了!」
作為新手媽媽,顧卿晚當真是拿哭叫的糖包沒辦法,想再給他餵奶,偏糖包就是不擒,乳娘大抵是聽糖包哭的厲害,忙又走了進來,垂著頭,道:「郡王妃要不還是讓奴婢試試吧,奴婢聽說好些孩子都是認奶頭的,許是……許是小郡王方才已經吃過了奴婢的奶,便……」
顧卿晚一聽,心裡便是一揪,孩子生下來不吃她的奶,偏認了旁人的,這種感覺當真很難受,讓她有種被人搶了孩子的錯覺。
她愈發不肯將糖包交給乳娘了,這若是糖包再吃乳娘的奶,豈不是更不會要吃她的了?
作為現代人,顧卿晚還是想親自給孩子餵奶,先前回到王府,禮親王妃已經準備好了乳娘,顧卿晚也不好說什麼,心裡想著,等孩子生下來她非要餵奶,誰還能不讓不成?
可她是個沒生過孩子,養過孩子的,顯然想是一回事,做起來卻面臨這麼多的事兒。
她哄著糖包,輕拍著他,柔聲道:「糖包乖,我是娘親呀,娘親抱著你,親自餵你奶喝不好嗎?糖包不哭哦,不哭了。」
糖包大抵是認出了母親的聲音和心跳來,竟真的慢慢安靜了下來,睜著淚水汪汪的異色眼眸,似好奇又似要記住母親的樣子般盯著顧卿晚。
顧卿晚忙將*送到了他嘴邊,糖包似有感應,立馬便歪了下小腦袋,擒住了。顧卿晚禁不住眼睛微紅,被糖包裹著吸允的那一刻,像百花盛開,簡直感動的想要落淚。
她眨了眨眼,唇邊露出一個滿足而幸福的笑來,抬手輕輕撫摸著糖包濃密烏黑的頭髮,輕輕哼起了從前給糖包唱過的兒歌。
秦御一直在旁邊瞧著,他本來是很牴觸顧卿晚要親自餵奶的行為的。
他還記得,方才他進屋看到顧卿晚餵奶的那一刻,簡直是嫉火中燒,即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兒子,可也有種被小東西占了便宜的感覺。
方才糖包哭鬧不休,秦御好幾次都想要張口勸顧卿晚將孩子給乳娘,可瞧著顧卿晚蒼白的臉色,滿頭大汗卻還抱著糖包一下下拍弄輕哄的樣子,他又實在張不開口。
這會子瞧見糖包終於鼓著腮幫子開始吸奶,看著小東西安然的躺在顧卿晚的臂彎中,瞧著滿身母愛光輝,笑容甜美滿足的顧卿晚。
秦御突然心中軟的一塌糊塗,驀然便不那麼計較了。
他輕嘆了一聲,瞪著糖包賣命吸奶,紅著小臉的樣子,挑唇輕笑,「臭小子。」
接著他回頭沖乳娘擺了擺手,乳娘皺著眉,看著顧卿晚餵奶的樣子,似還想說什麼,秦御卻又沖她擺了下手,再次示意她出去。
乳娘沒奈何,不敢多言,轉身退下了。
顧卿晚卻沒注意這一幕,只是瞧著糖包,道:「我想自己餵他。」
「那怎麼行!哪有自己餵孩子的,也就是窮苦人家請不起乳母,這才自己餵奶。這次餵過,知道是什麼感覺就得了,還是讓乳娘帶,這樣你也好休息。你若不喜歡方才那個乳娘,母妃不是準備了四個呢,再瞧瞧其她三個,挑個合你眼緣的……」秦御其實有點不理解顧卿晚的想法。
顧卿晚聞言卻抬眸看向他,道:「不是乳娘的原因。餵孩子,難道不是沒個母親的職責所在嗎?那有什麼窮和富的分別。」
見秦御擰著眉還要再言,顧卿晚又道:「我不管旁人如何,我的孩子,我要自己餵他,你不知道,母乳都是初乳最好了,就是剛剛生下孩子兩三天的奶最好,越往後營養越少。母妃尋的乳娘,最好的便是方才那個,還沒出月子,便被接進了府,可那也不是初乳了啊。」
顧卿晚學醫,她既這麼說了,秦御便也接受了,道:「既然初乳就是這幾日,那你便餵這幾日看看,過了便還是交給乳娘吧。」
顧卿晚想著方才糖包哇哇哭就是不擒奶頭的樣子,心裡想著等餵過這幾日,糖包已經習慣了娘親的懷抱,哪裡還會要什麼乳娘。當下她也沒再辯,點了下頭,模糊的道:「再看吧。」
秦御以為她是妥協了,又盯著糖包吸奶的樣子看了兩眼,喉頭突然動了下,道:「真有奶嗎?」
顧卿晚,「……」
她怎麼覺得秦御的神情像是被搶了食物,虎視眈眈的惡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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