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微風起。
伴隨著龐長老的一陣如雷鳴般的大喝,虞川和劉勝接連醒來,帶著扁擔和木桶,迎著初陽未起的天色,隨著其他雜役一起,去了半山腰處的山門那裡。
在這山門右側不遠,是一塊偌大的懸崖般的平地,覆蓋著一條自山上匯聚下來的湍流,沿著稍稍傾斜的地勢,洶湧的沖向下方,形成一道寬大近乎十丈的瀑布。
虞川目光一掃,發現這裡的人,都是衣著灰色長衫的雜役,多是三三兩兩的用木桶裝水。只有幾個或站或盤坐在湍流中,看向下方那奔涌的川流,凝聚著天地間的靈氣。
他本也想著先感悟一二,卻被劉勝拉了拉衣角,但見對方說道:「以你這身子骨,還是儘可能的先挑水吧,等完成了任務,有了余勁再參悟不遲。否則吃不上飯,可是遭罪受。」
虞川聽著,發現對方說得似乎有些道理,雖說他吃了丹藥後身體如同脫胎換骨,氣力比起大他兩歲的虞鴻飛也不遑多讓。
但想到這來回一趟也就挑滿兩桶水,想灌滿一缸,怕是要四桶,也就是要來回跑兩趟。而要灌滿十缸,那就是要跑二十趟左右。
從這裡到雜役處,需要一盞茶的功夫,可要加上兩桶水,便慢了許多,下來倒是快,但一來一去的少說也要一炷香的時間。
這麼一算,灌滿一缸水,就需要半個時辰,至於灌滿十缸,那一個白天就直接過去了。
只是想想,就讓他暗暗咋舌,要知道,他僅僅算了挑水的時間,還不算休息的時間,以及挑到後面越來越累,速度越來越慢的情況。
如此思索之後,他深吸口氣,二話不說,裝滿兩個木桶里的水後,用扁擔搭在肩膀上一挑,轉身就向山上的雜役處趕去。
修仙固然重要,但若完不成任務,吃不上飯,那可就不好受了,畢竟這挑水每天都有,今日若是餓了肚子,則必定會影響明日。
帶著這些念頭,虞川和劉勝一道,上上下下的來回挑水奔波,隨著太陽從東邊升起,移落到了西邊,他們越來越累,速度也漸漸的緩慢了起來。
兩桶,四桶,八桶……
一缸,三缸,五缸……
直至夕陽西下日落黃昏之時,虞川還差一缸水,才能完成今天的任務,可他卻是累的連說話都沒了力氣。
劉勝也好不到哪去,雖然率先灌滿了十缸水,卻也累趴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天快黑了,你還行麼?」半晌之後,劉勝爬起來,看著坐在一旁氣喘吁吁的虞川,認真的問著。
虞川沒有說話,只是輕微的點了點頭,休息了少頃,便繼續挑水去了。
一炷香,兩炷香,三炷香……直至七炷香之後,迎著濃濃的夜色,虞川才終於灌滿了最後一缸水,累倒在一旁許久,端走早已涼透的飯菜,被劉勝攙扶進屋子裡。
胡亂幾口扒完,就一頭栽倒在床上。
「現在還想去瀑布那裡感悟川流,修煉百川之境麼,」劉勝見此,打趣的問著。
「感…感…感悟…悟…悟個屁啊……累…累…累死我了……」虞川累的眼皮子都睜不開,渾身酸痛,跟要散了架似的。
莫說眼下要他去,就是求他去,他都不會理睬。
他想過挑水會很累很累,但真的沒有想到,會累到他連修煉都顧不上。
「哈哈,慢慢來吧,適應了就好,到那時再修煉不遲。」劉勝說著,打著哈欠,準備入眠了。
而虞川,在含糊不清的說完話後,就睡著了。
……
此後接連數日,都是這般累死累活的日子,虞川雖然沒有修行百川境的時間,卻也沒有在瀑布這發現除雜役以外的弟子,以及虞鴻飛的影子,直到打聽了其他雜役後才知道,這千秋宗里,瀑布不少。
轉眼間,距離進入千秋宗,已經有半個月了,和往常一樣,虞川與劉勝一起,在瀑布邊上往木桶里裝水。在逐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之後,雖說不再那麼吃力,可依舊會忙到天黑。
眼下正直午後,他們剛剛灌滿第六缸水,比起剛來那會,要快上一些。肉眼可見的,虞川之前的細胳膊細腿已然壯了少許。
就在這時,從山門處那裡,忽然傳來一句盛氣凌人的話語:「喲,小廢物,好久不見。」
虞川一聽,便猛地抬起頭來,倏然看去。
來者,赫然就是虞鴻飛!
除此之外,在他身邊,還有一位姿色上佳的少女,皆穿著素雅的白色長衫,衣冠楚楚,一看便知是那外宗弟子。
這一幕,引得四周的雜役一一看去,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虞鴻飛的那一句小廢物指的是誰。
唯有一些入宗多年的老雜役知道,不管所指是誰,怕是都要被羞辱一頓。
「小師弟,你說的廢物就是他?」但見那女子眼似桃花,此刻正饒有興致的打量著虞川。
「馮師姐有興趣?」
「你這是在嘲笑師姐我麼,如此尋常之輩,如土雞瓦狗,不值一提。」馮師姐頓時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她叫馮玉,芳齡十八,人如其名,肌膚如玉般光滑潤澤,是外宗出了名的小美人,一顰一笑,都能牽動不少男弟子的心。
譬如此刻的撇嘴,便讓那些雜役各自浮想聯翩起來。
「哈哈,馮師姐千萬不要在意,這小廢物自然入不了師姐的眼,畢竟本就是一個渾水摸魚進來的垃圾。」虞鴻飛笑著道,且在最後一句加重了語氣,尤其是在那「垃圾」二字上。
其聲,似破空而去的利刃,迴蕩在虞川的耳邊。
虞川沒有選擇回應對方的羞辱,他在想,在思考,該如何化解今日的困局。
畢竟,他能感受到虞鴻飛的氣息吞吐,赫然有河水翻騰之意,兩臂修長,一如兩條長河纏繞,已到了那百川經里所述中的,達到了凝聚兩條靈河的程度,甚至第三條也隱隱乍現,距離達到百川一重,近在咫尺!
對方前些日子不來找他,定是在潛心修煉,如今前來,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要將他狠狠折磨一番。
壓力,在虞川的心地,不斷攀升!
想他這段時間裡,雖然翻閱了不少百川經,但卻沒有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感悟。最初幾日,完全是累的倒頭就睡,近來幾天,雖然適應了不少,但十缸水灌滿,依舊累的渾身無力,看看經書倒還可以,可要實際去盤坐在這湍急的水流中進行修煉,卻是萬萬不可。
說到底,無非就是水流湍急,在精疲力盡的情況下,一個不穩,可能就會被衝下去,丟了小命。
以他原本打算,再適應一段時間,應該就可以有些餘力修煉了,卻沒想到,虞鴻飛今日就來了。
終歸是被那中年男子單獨帶走的弟子,按劉勝的話說,就是那天驕之輩!
「該怎麼辦呢……」虞川心底暗念,眉頭緊皺,目睹著眼前局勢,知曉此番定是凶多吉少。對方雖然不會殺了他,但打斷條腿,或是挑斷個手筋,亦是比起死更加痛苦。
「小廢物,你是被本少嚇得說不出來話了麼?」就在虞川一籌莫展的時候,虞鴻飛一如往常那般,悠哉悠哉的搖著一把金色紙扇,閒庭信步的走來,居高臨下的看著虞川,滿臉嘲諷。
虞川還是沒有說話,他知道此刻對方有了修為,哪怕這修為還沒有完全成型,也依舊超越他太多。
並且,那後面的俏臉少女,更是可怕,那身上的氣息,就像纏繞著近二十條靈河一般,在不斷的翻湧,比起虞鴻飛,要強勝無數,著實嚇人。
「當日之事,本少記憶猶新,如今,該輪到和你這個小廢物算賬的時候了。」虞鴻飛走到虞川眼前,將那木桶一腳踢開,發出冰寒刺骨的聲音,如一柄出鞘的寶劍,要見血!
虞川心底一沉,如臨大敵,眼下,逃,是萬萬逃不了的。打,也是萬萬沒有實力的。
坐以待斃?那不是他的風格。
跪地求饒?更不可能。
至於帶上面具去服用殿裡的丹藥?除非他傻了差不多。
所以,到底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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