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重華問「你怎麼不去臥室, 睡在這兒?」
吳雩明顯是懷著想學習的心,奈何內容太難沒學進去,看著看著就趴倒睡著了。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但以姓吳這小子的演技絕不會讓精英階級瞧出端倪來,他像某種野生貓科動物般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含混道「這兒通風,暖和, 給領導省點兒電。」
「」步重華無聲地點點頭, 心說確實令人無可辯駁,只有琴房是有恆溫濕度控制的。
吳雩看了看時間, 岔開話題問「你回來這麼遲啊?」
「審李洪曦耗時間。」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吳雩向步重華襯衣下受傷的部位瞅了眼,起身把書塞回外間書櫃,揚聲問「審訊結果怎麼樣?」
「一般吧,」步重華站在鋼琴邊,把李洪曦的口供內容撿重點簡短敘述了一遍,說「我總會覺得他在保護那個『巴老師』,但根據他的交代,他之所以鋌而走險對劉俐下手, 是因為姓巴的嚇破了膽不敢再出頭收拾爛攤子,所以他應該很恨『巴老師』才對, 不該如此掩護同案犯,除非他們之間還有比參與組織邪教更嚴重的事。」
吳雩轉回來,靠在門框邊思索了片刻, 問「李洪曦現在是判多少年?」
「他的情況不好說, 看法院怎麼認定, 十年到無期都有可能。」
「那會不會如果姓巴的落網,他們背後的事一旦被揭發,他就有可能判死刑?」
步重華思忖片刻,搖搖頭「按李洪曦的學歷見識來推斷,他應該知道現在已經不那麼容易判死刑了除非郜靈年小萍都是他出錢買兇殺的,邪教內部『過靈床』、強迫組織賣|淫都是他幹的,而且還得是幼女,還得引發嚴重後果和社會輿論。不過幾條因素全都占上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在找到『巴老師』之前所有人都只能一籌莫展,可見李洪曦確實是南城分局當之無愧的仇恨榜第一名,甚至已經超越隔壁禁毒支隊懸賞兩年都沒抓到的麻|古仔了。
步重華呼了口氣,起身說「算了,先不提這個,吃飯吧。」
「哎,」吳雩一眼瞥見他起身時帶皺了按鍵蓋上的天鵝絨罩,立刻伸手撫平。
步重華看著他的動作,有點意外「你喜歡這個?」
「喜歡啊。」
「那你怎麼不」
吳雩說「它看著那麼貴,誰能不喜歡貴東西?」
「」
「人類對金錢的喜歡永遠是最純真發自內心的喜歡。」吳雩揶揄道,「不過沒想到你竟然會彈鋼琴,還挺了不起的。」
步重華看了他一眼,說「我彈得不好。」
姓步的肯定什麼都會,精英階層自謙還挺像那麼回事兒,吳雩一時興起問「你試試?」
其實他只是順口那麼一說,沒想到步重華猶豫片刻,把天鵝絨琴罩揭開一半,拉開琴凳坐下,問「你想聽哪首?」
吳雩面對他認真的目光,感覺有點意外,愣了幾秒才試探道「我也不懂這個,要不您自己看著挑一段吧。」
三角鋼琴烏黑錚亮,每一寸線條都充滿了藝術韻律之美,在這精心裝修的琴房中靜靜散發著難以名狀的氣息。步重華側面被暖黃暈光映照著,就像個高貴冷峻的演奏者,閉上眼睛沉吟片刻,鄭重按下了第一個音符。
鐺!
吳雩不由自主退後半步,雙手交疊在身前,肅容望向這一幕情景。
鐺鐺!
吳雩下意識又退了半步,背後貼在牆邊。
鐺鐺鐺!
吳雩「」
步重華雙眼微閉,十指修長,在黑白鍵上流暢飛舞,一連串音符迸發而出初始如清晨小鹿從林間跳躍而來,腿一崴摔進了溝里,又如小溪淙淙流過青苔鵝卵石,突然被挖掘機連河床一塊兒挖了個斷;再彈奏如場景變換轉瞬間來到沙場,御駕親征的皇帝被戰馬一腳踢死,又如千軍萬馬於陣前揮斥方遒,突然天上掉下了一顆名為小男孩的原|子彈。高潮旋律激轉昂揚,千萬音符銀瓶迸發,只見步重華手臂一揮——下一刻金刀裂帛,曲調全收;滿世界四下無聲,蒼穹中萬籟俱寂。少頃才只聽尾調如破冰般漸漸滲出,叮叮叮叮鑽透耳膜,將混雜著冰碴子的雙氧水一股腦灌進人耳道里,四肢五感皆盡全沒;半晌才只覺最後一絲音符都漸漸遠去,裹挾百萬餓鬼哭嚎,徐徐消失在了虛空中。
步重華放下手,緩緩抬頭,看向吳雩,眼底帶著一絲極其含蓄的神情。
吳雩「」
步重華「」
啪,啪,啪,吳雩一下下用力鼓掌,鎮定地道「真厲害。」
「好長時間沒練習了,不值一提。」步重華淡淡道「你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有時間我教你吧,很簡單的,上手就會。」
「不不,不不不。」吳雩正色道「這麼貴的東西不能糟蹋了,我們去吃飯吧。」
步重華沒再說什麼,但看表情似乎有些微妙的小愉悅,點點頭合上鋼琴蓋,去外面廚房熱他帶回來的外賣了。吳雩落後一步,看他出了書房門,才倒回去摸了摸鋼琴蓋上的軟罩,眼底神情複雜感慨,小聲說「是他對不起你」
·
叮的一聲微波爐停下,步重華打開盒蓋,炒魚柳和炒飯蓬的一下冒出熱氣。
「吃飯了!」
吳雩在內里的小廚房裡看了半天,揚聲問「碗筷在哪兒?」
「消毒櫃第三層!」
吳雩拿了碗筷,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回外間開放式廚房,跟步重華一人一邊,頂著頭對坐在吧檯邊的高腳凳上,一邊從外賣盒裡撥飯一邊問「我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好奇,在津海買這麼大房子要多少錢?」
「看地段吧。你要買房子嗎?」
吳雩搖搖頭「我主要比較好奇你的還貸情況畢竟你不太像那種收錢給人辦取保候審的人。」
「怎麼不像了。」步重華說,「你不知道我們學院派領導都是權力尋租貪污腐敗的麼?」
「」吳雩動作一頓,半晌喃喃道「我後悔了,我也應該去爭取立功當個領導」
步重華啞然失笑。
「其實都是我外公留下的。」片刻後他主動解釋道,「我建寧那個表兄家裡比較有資本,我父母走後,他家怕我不懂事被人算計,本來是想帶我回建寧上學,因為各種原因沒能成行。後來過了幾年宋叔叔提拔調任,帶我一起北上,母家的長輩還不是很高興,一度覺得他是不是有點自己的算盤不過宋叔叔是個靠譜的人。」
吳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步重華抬手去觸碰他額角那塊紗布,但被他條件反射一偏頭避開了。
「還出血嗎?」
「沒有,就皮肉上有點刮蹭。」
「小心別沾水,」步重華頓了頓說「發炎會留下勳章。」
吳雩撲哧一樂,兩人相對而視,都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步重華放在邊上的手機響了,是孟昭。
「餵?」步重華接起電話,聽上去心情不錯,尾調甚至有一丁點揚起的感覺。但手機那邊隱約傳來孟昭幾句話之後,下一秒步重華眼底的神情立刻凝了下去「確定嗎?」
「確定,」孟昭也是剛剛到家,正站在自家陽台上,沉聲道「轄區內派出所派人集中搜查洗浴城ktv等可能存在色情交易的地方,正好去的第三家洗浴城裡抓住了個洗腳妹,是他們幾進宮的老熟人,彼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那洗腳妹看了『巴老師』的素描側寫和李洪曦的照片後說見過這兩人,她手機里還有跟這幫人出去喝酒唱歌時拍的照片,裡面有一張,疑似是拍到了『巴老師』。」
步重華把揚聲器打開,吳雩不自覺挨近了些。
「讓人排查那家洗浴中心的收款記錄,以及他們去的那家ktv的監控錄像。另外你讓現場民警把照片要來,現在就發給我看一眼。」
「行是行,不過」
孟昭一遲疑,步重華皺眉問「怎麼?」
「那洗腳妹說,幫助警方辨認的交換是下次掃黃被抓不罰款,給照片的話能不能以後抓到她都別罰款了。」孟昭哭笑不得「她說她也不干久,不給警察添很多麻煩,最多再過兩年就回老家去開服裝店。」
吳雩啞然失笑,步重華長吸一口氣,撐住了額頭。
「不行,」他冷冷道,「最多寬限到三次,另外可以問隔壁防疫中心要兩箱保險套免費送給她。還有過兩天記得把這個洗浴城掃了。」
孟昭笑著掛了電話,少頃手機嗡地一震,果然發來了一張照片。
看來洗腳妹是決定接受那兩箱免費保險套了。
步重華打開圖片,正中間是兩個濃妝艷抹的小妹勾肩搭背唱歌,背景沙發上倒著三四個醉醺醺的男子,其中一人只拍到小半邊背影,在昏暗的彩光中看著有點像李洪曦,但不能確定;另外一名身材微胖的男子坐在照片左下角,在按下快門的瞬間正巧面對點唱機屏幕,白淨圓胖的臉被照得通明,吊梢眼、肉鼻頭,放大隱約可見眉毛上有個明顯的痦子。
——寧河縣那個列印店老闆沒有說錯,單看這人面相倒確實挺斯文,看不出是個奸|淫幼女、買兇|殺人的混賬。
步重華輕輕「咦」了一聲。
「怎麼了?」吳雩問。
「我好像見過這個人。」
「!」
吳雩意外望向步重華,只見他久久盯著放大的圖片,淺色眼珠一動不動,眉峰在燈光下微微擰起。他白襯衣鬆開了兩個扣,露出的脖頸線條因為屏息而微微繃起,手指拿著筷子僵在半空,許久突然啪地輕響將筷子一放。
「兩個月以內我見過的人都不會忘,」他喃喃道,「我見過這個人,而且而且就是這個角度。」
——這是個自上而下的角度。
可我為什麼會從上往下地看人,在什麼情況下才會站在高處往下看?
「巴老師能『聽見』大紅|龍的聲音,他不可能被抓,你騙我!你騙我!」
這個人是否跟警方有某種聯繫,或具有提前探知某些政策和動向的社會關係?
李洪曦不同尋常的掩護,被稱作「大生意」的人骨頭盔,最開始警方對祭祀殺人的錯誤判斷,五零二專案偵辦過程中可能向外界透露消息的任何紕漏
步重華閉上眼睛,照片上昏暗糜亂的ktv背景仿佛印在他腦海中,隨即距離拉遠,背景切換。「巴老師」仿佛活了過來,他疾步向前,穿過百葉窗
百葉窗。
仿佛亂麻中一閃而出的線頭,步重華的記憶順著它抽絲剝繭,閃電般再現出那一刻情景——他站在分局二樓會客室的百葉窗前,挑開縫隙往下望去,一輛轎車停在大樓門前台階下,陽光反射金屬車頂上;一個蒼老蹣跚的身影險些滑倒,車門邊有個青年搶上前扶
記憶的鏡頭釘在那青年身上,隨即旋轉、放大,清清楚楚映出他白圓斯文的臉,和隨時隨地都像是眯著的吊梢眼。
「」步重華看向吳雩,臉色有些說不出的古怪「餵。」
「怎麼樣?」吳雩有點緊張。
「你的立頓紅茶包可能是白泡了。」
吳雩與步重華對視,腦門上緩緩冒出一個「?」
·
數輛警車唰拉停在居民樓下,廖剛躍出車門,一邊打手勢指揮現場刑警,一邊匆匆對手機回答「是步隊,是我知道了探組已經分散到目標研究所、他兒子家、公司和幾個經常去的地點,我們現在到了目標家樓下是,一旦發現隨時向您匯報!」
廖剛掛斷通話,斷然一揮手「走!」
咚咚咚!咚咚咚!
「誰呀?」
咚咚咚!!
一名老太太推開防盜門,還沒反應過來,幾個刑警已經按住她迅速擠了進去「哎你們!——」
廖剛舉步走屋,背手站在客廳門口。
整個家裝修古色古香,花梨木多寶閣上擺放著各色玉器,牆上電視播放著晚間新聞。一名老人坐在紅木沙發里,面前茶几上還攤著報紙,老花鏡後射出嚴厲的目光「你們這是幹什麼?來抄家嗎?」
廖剛沒有回答,這時只見一名刑警從書房裡匆匆走來,將手裡的相框遞給他「廖副!您看!」
照片上七八個學生簇擁著眼前沙發上這名老人,離他最近的那個青年略微白胖,笑容可掬,眉毛上有一顆鮮明的黑痣,赫然是年輕了幾歲的「巴老師」。
照片下方一排燙金字樣xx社科研究所實習結業惠存。
「陳老,」廖剛把照片向陳元量面前輕輕一丟,居高臨下道「跟我們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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