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的位份,是講究出身的。如今天下以武為尊,名門正派分為劍盟與氣宗兩大勢力,後宮的派別也以此劃分。皇后乃是劍盟盟主的女兒,貴妃則是氣宗宗主的孫女。
如常娥這般出身低微,卻上來就封婕妤的,實屬罕見。
「氣宗宗主的孫女啊……」常娥聽完碧玉的解說,呲了呲呀。
她哥哥所在的金剛門,是隸屬於極陽宗的小門派。極陽宗是氣宗的四個大宗門之一,而氣宗宗主,就是這四個大宗門的首領……自己的出身,確實是夠低的……
正說著,轎攆已經抬到了清雲宮。常娥拉著辰子戚跳下輦車,抬頭仰望門上的牌匾。
「這三個字怎麼念來著?」方才賞賜的時候,她一時激動,沒記住宮殿名。
「清雲宮。」辰子戚指著那三個字,一字一頓地念出來。
門前的雕花石柱上,刻著一句詩:清風拂面不知冷,穿雲涉月入仙宮。
這皇宮裡,很多宮室門前都有這樣的雕花石柱,頂端呈碗狀,能接雨水,常有鳥兒停駐其上飲啜。之前住的清平宮門前也有一個,刻著:清水河畔飲清水,太平盛世唱太平。
福喜說那叫「落神台」,供守護皇室的神明歇腳用的。辰子戚並不相信這玩意兒能招來神明,瞧著更像是餵鳥的,哪個神明會站到鳥台子上去啊?
清雲宮比清平宮要小一些,但精緻了不少。宮中小橋流水,綠樹紅花,很是漂亮。因升了婕妤,除卻先前伺候用的兩個太監,兩個宮女,又配了幾個灑掃太監和粗使宮女。暫時沒有更高位份的妃嬪入主這個宮,常娥便是這裡的主人,可以住在主殿,點了太監福緣做總管。
福緣是跟福喜一起過來的太監,十六歲,話很少,平日都沒什麼存在感,但做事穩妥。當天就帶著福喜去內務司,將一應份例領了回來。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辰子戚就被福喜叫起來,洗漱穿衣,去給皇后問安。
妃嬪們每天早上都要去拜見皇后,今日所有新進宮的皇子和皇女也都要去。辰子戚摸摸腰間刻著「柒」字的皇子玉佩,跟著娘親踏進了鳳儀宮。
幾乎所有的妃嬪都在,貴妃坐在皇后下首,單手支著下巴,但笑不語。皇后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訓誡了宮中規矩,又讓新來的妃嬪與眾人見禮。
「哥哥……」阿木悄悄拽了拽辰子戚的衣角。
辰子戚回頭看了看他,這小豆丁瞧著精神還不錯。原以為不能跟著母親生活的皇子,會有妃嬪搶著收養,結果並不是。親娘沒有資格養的皇子,都住在朝陽宮。黑蛋倒是跟著母親程婕妤,不過瞧著臉色,還不如阿木有精神。
依舊是一身鵝黃的程婕妤,因剛剛廢了武功,身體很是虛弱,站都站不穩。
「午後我在御花園擺茶,你們誰有空,就去坐坐,」出了鳳儀宮,貴妃突然開口道,「程婕妤和常婕妤,可一定要去,本宮介紹些姐妹給你們認識。」
跟貴妃走得近的妃嬪們立時笑著應了,還有人打趣道:「把六皇子和七皇子也帶上吧。」
「也好。」貴妃笑著看了看辰子戚和黑蛋。
「是……」程婕妤蒼白著臉,虛弱地應了一聲。
常娥並不想去,但這情勢由不得她拒絕,便也應了。
午後御花園,貴妃在涼亭擺了茶點,有五個婕妤以上位份的妃嬪,坐在貴妃身邊說笑。
「你們都是氣宗門下的,與本宮同屬一宗,以後在這宮中若有什麼難處,只管來找本宮便是,」貴妃用塗了丹蔻的指甲,挑起杯中的茶末,彈了彈,慢條斯理道,「這宮中險惡,一著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特別你們還帶著孩子,更是不易。你們兩個,可聽明白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們的宗門都要聽我爺爺的,那麼你們,自然也得聽我的。聽我的就有好日子過,不聽我的就是死路一條。
「是。」程婕妤虛弱地應了一聲。
常娥換上一張笑臉:「我什麼也不懂,自然都聽娘娘的。」
「嗯,」貴妃滿意地應了一聲,招手讓辰子戚過去,給了他一塊糕點,「小七長得真討喜,怪不得皇上喜歡,給他娘親直接封了婕妤。」
「可不是嘛,瞧瞧這小臉。」坐在貴妃身邊的紫衣女子,伸手捏住了辰子戚的臉。
看似纖細的手指,卻如鐵鉗一樣,緊緊夾著臉上的嫩肉,辰子戚立時沁出眼淚來,抬眼看向捏他臉的女人。
常娥看出兒子被捏疼了,想上去把孩子拉過來,卻被人擋了一下。「麗嬪就喜歡捏小孩子臉,不打緊。」
麗嬪那畫著濃妝的眼睛,緊緊盯著辰子戚表情,似乎很是愉悅:「呦,七皇子怎麼像是要哭的樣子,晚上還要給皇上問安的,若是讓皇上瞧見你哭了,可是會生氣的哦。」話雖這麼說,手上的力道卻一再加重,另一隻手摸著辰子戚的後腦勺,寬大的衣袖遮擋,讓遠處的人看不清她在做什麼。
那手法不同於普通人,辰子戚覺得自己臉上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操|你……」常娥一把推開拉著她的妃嬪,一巴掌扇到麗嬪的手背上。
「啪」的一聲如此響亮,整個亭子裡的人都驚呆了。常娥把孩子拉到懷裡,看看辰子戚沒有任何傷痕的臉,心中咯噔一下,立時嚷嚷道:「小王八羔子,你哭什麼哭,有沒有出息?」
「常婕妤,慎言!」貴妃皺眉,罵皇子是王八羔子,那皇上是什麼?
「一會兒要見皇上了,這幅德行丟不丟人?」常娥大聲罵著,跟貴妃告罪,拉著兒子就走,說要回去給他換身衣服,這都哭髒了。
確實到了快要見皇上的時候,貴妃也沒攔著,只是瞪了麗嬪一眼:「她打你一巴掌,你發什麼愣?」
「嬪妾……沒反應過來。」麗嬪磕磕巴巴地說,剛才常婕妤打她打得太理所當然,順口又開始罵,一切發生得太快。
剛才疼得差點昏過去,辰子戚摸著臉半晌說不出話。常娥嚇得不輕,拉著他看了半晌,白皙粉嫩的臉頰上,竟沒有任何痕跡。
「麗嬪慣愛這般作弄人,常把一些皇子皇女叫到身邊捏臉,把人弄哭才罷休,」福喜小聲解釋,「偏皇上不喜歡小孩子哭鬧,若是讓皇上瞧見殿下哭了,定會生氣,殿下還是快些擦乾眼淚的好。」
辰子戚緩過勁來,揉揉臉。這麗嬪定然是練過什麼功夫,面上瞧著不傷人,就算告狀也沒法告。
重新換套衣裳,辰子戚看看鏡子中自己眼睛紅紅的模樣,緩緩攥緊了拳頭。擺手不讓福喜給他敷眼睛,就這麼登上了輦車。
晨昏定省,對於皇子來說,早上要給母后請安,晚上要給父皇請安。
「你,沒事吧?」在紫宸宮外面遇上了黑蛋,這人竟開口跟他說話了。
辰子戚這會兒眼睛更紅了,有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隨時都要哭的樣子。沒理會黑蛋突如其來的關心,跟著幾個年長的皇子進了大殿。
原本的那七個皇子,辰子戚這還是頭一次見到,不過他這會兒並沒有心思去認識這些兄弟,一心一意看著座上的皇帝掉眼淚。
「七皇子,怎麼哭了?」正隆帝看到那眼淚汪汪的孩子,眉清目秀煞是可愛,想起來這是常娥的兒子,便問了一句。
其他皇子紛紛看向辰子戚。
「真沒有皇家氣度,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原本的七皇子,現在的九皇子,看著辰子戚不順眼,便小聲說了一句。
「嗚……」辰子戚癟著嘴哭出了聲,「麗嬪娘娘她……她……」
這話一出口,其他皇子便明白是怎麼回事,有些同情地看著辰子戚。麗嬪那金剛指,傷筋骨不傷皮肉,根本沒處說理,就算告狀也是白告。
「麗嬪?她怎麼了?」正隆帝皺眉。
「她摸我!」辰子戚仿佛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大聲說了出來,清脆的聲音在整個紫宸宮大殿中迴響,震驚四座,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又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訴,「娘親說過,那裡不能給別人摸。」
「啊……」眾人,包括正隆帝,統統張大了嘴巴。
「她,她摸你哪兒了?」正隆帝艱難地開口。
辰子戚刷拉一下掀開衣服下擺,扯掉褲子,露出了一片青紫的大腿根,以及還有些發紅的小。
「嘎?」蹲在紫宸殿房樑上的小紅鳥,爪下一滑,直愣愣地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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